《桥路不相逢》Tocka

3、chapter.3

　　[欢歌共载终不似，你眸胜月话春秋]

　　高三七班哄笑声不断，路白拖着凳子到靠墙第一排的前方坐定。

　　与桥柒只隔了张桌子。

　　他屈起手指，轻轻敲击了下桌面，依旧是那含笑轻佻的语调：“你好啊，对我还有印象吗？”

　　这声音不大不小，桥柒见过太多像路白这样望向自己的眼神，来自不同人。

　　钟离茉还没从“我就说我上次没看错”和“他俩居然认识”两者中分出先后，桥柒已经抬高了眸，笑着回应。

　　“当然有印象。”黑板上字迹鲜明，她视线从上一晃而过，断句，“路白，学长。”

　　女孩子声音轻，路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错觉作祟，好似从她那句“学长”中听出来一丝不太正经的玩味。

　　他难得卡壳，低头，笑意更甚：“那作为交换，学妹要不要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

　　桥柒并不搭话，随手抽出课本给他。

　　视线在空中交汇，路白掀开扉页，是很公正秀气的字体——

　　“桥柒。”

　　有新奇自他眸底恍过，话里疑惑显而易见：“桥？”

　　他眼眸微敛，一笑，“这个姓氏挺少见。”

　　“很多人都这样说。”桥柒说完，稍稍抬头，“学长不去做演讲吗？”

　　“我没什么好说的。”路白掂根笔用手指转出花样，瞥见题册，“这个是单老师给的吗？”

　　见桥柒点头，路白又说：“劳逸结合，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顿了下，他问：“平常课余时间喜欢做什么？”

　　桥柒隐约从中感知出其他意思，余光扫到草稿纸。

　　上面停留着那首无题藏头诗。

　　“喜欢写写画画。”

　　“很符合你的气质。”路白也看向那张写着他曾经诗作的草稿，“可以给我一张纸和笔吗？”

　　桥柒拿好递上去。

　　“谢谢。”

　　他略微颔首，开始动笔。

　　大抵是个人习惯，桥柒看见他写字时拇指伸得笔直，食指轻巧搭上笔身，慢慢吞吞的。

　　演讲进行至尾声，桥柒手边多出一张纸。

　　上头字迹欲断又连，跟桥柒之前看到的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是一首小诗。

　　依旧没有题目。

　　“我乘风归淡香留，
　　喜闻佳人花容秀。
　　欢歌共载终不似，
　　你眸胜月话春秋。”

　　藏头诗。

　　我喜欢你。

　　桥柒将纸张翻了个面，讲台上三个人在收拾东西。

　　身前路白坐着，没有起身意图。

　　从桥柒角度看去，只见他嘴唇略动，像在欲言又止。

　　下课铃响，窗外热闹渐起。

　　有女孩子的声音传来：“路白，走了。”

　　“稍等。”他攥紧手机，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钟离茉眼睛发亮，扭头去看桥柒。

　　然而当事人却看不见有任何表示，她表情没有意外情绪，好像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件事情的发生。

　　“不好意思。”桥柒动作不变，“学校不允许带手机。”

　　不能带手机不代表不记得手机号码。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只是借口，偏偏路白自讨了没趣也不尴尬。他轻笑着起身，却没道别，刚一走出教室，身后女声响起。

　　“等等。”

　　路白回过头静静注视着她。

　　双方身高差距，桥柒略微抬着脸：“你的伞。”

　　白色透明雨伞，是那天路白强硬塞给她的。

　　桥柒笑容礼貌：“谢谢。”

　　路白半垂着眸，两秒钟后才伸手去接。

　　“没事。”他弯唇，“不客气。”

　　－

　　待人走远，瓜田里的猹总算找到了机会。

　　钟离茉拉着桥柒：“老实交代，你俩啥时候认识的？”

　　“真不认识。”

　　她俩座位斜对着教室前门，桥柒透过窗户望向外面，“但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钟离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真的假的？第一次听你说哪个男人有意思。”

　　高中课业繁忙，特别是高三，各科课本资料在桌面上堆成小山那么高。

　　小山遮挡下，桥柒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张叠成方形的纸条。

　　打开，里面只有四个字——

　　后会有期。

　　字体笔画相连，出自路白之手。

　　这人确实很有意思，两次见面，他不说“再见”，也不说“拜拜”，似乎对“后会有期”四个字情有独钟。

　　桥柒手指模仿着纸上笔迹，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育林每周五放学过周末。

　　上高三之前桥柒周六日都奉献给了兴趣画画，现在学习任务紧张暂时搁置，只有偶尔才会过去画室小待一会儿。

　　道路另边对着一家咖啡馆，生意不错。

　　桥柒背着画板进去，风铃清脆，前台男生撑起下巴望过来，瞳色偏浅，外圈泛出一点灰。

　　像狼。

　　“好巧。”

　　桥柒没想到有一天这两个字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语气有意外，“路学长。”

　　前台后，路白改变姿势，站直了。

　　“看来我们缘分很深。”

　　奇怪的是桥柒明明感觉到对方目光已经落到自己身上，偏偏捕捉时回回落空，她抓不真切，只听他说：“喝点什么？”

　　茶品单子就在手边，桥柒看了会儿，决定将问题抛给对方。

　　“有什么推荐吗？”

　　店里人不少，却很安静。

　　钟表滴答阵阵，她再次感受到灼热目光试图将自己环绕，只是察觉不出恶意，所以桥柒没管，听着他的认真推荐。

　　“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三分，如果晚上不用熬夜做作业，我推荐小姐来一杯抹茶拉铁。”说到这里停顿两秒，补充，“咖啡含量少，不会提神影响睡眠。”

　　“听学长的。”这次她视线有了落点，触到一点尾稍，“一杯抹茶拉铁。”

　　路白回答很官方：“好的，请稍等。”

　　窗边那桌客人刚好离开，桥柒等服务生收拾好坐过去。

　　这个位置正对着她的画室。

　　很快路白端着饮品上前，桥柒道了声谢，看着他坐在自己对面。

　　“这是要上班摸鱼吗？”

　　“应该不是。”路白想了想，说，“摸鱼的不敢像我这样光明正大。”

　　桥柒笑起来，跟前不远处风铃再响，店门开了又合。

　　女人挎着包，妆容精致，动作优雅。

　　“路路？”

　　然后桥柒就看着路白回头，叫了一声：“姐。”

　　他这么一出声路漫才看到他俩，没回应路白，而是先冲着桥柒温柔莞尔：

　　“好久不见柒柒。”

　　桥柒注意力都在路白那句“姐”上，与路漫礼貌问候完，这才道：“原来路学长是漫漫姐你的弟弟。”

　　“是啊。”路漫放下包，手搭到路白肩膀，“我这个弟弟喜欢到处跑，要不是最近我太忙没人看店拴着他了，怕是现在都找不见人影。”

　　认识路漫是个意外。

　　从前年开始，桥柒总会收到来自不同地方寄出的快递。

　　最让她疑惑不解的是快递收件地址每次都填错地方。

　　初次知道这件事也是在前年。

　　一开始这家咖啡店主人并不是路漫，旧店长与桥柒是老相识，年纪也不大，两人以姐妹相称。

　　偶尔闲暇还会去画室陪桥柒。

　　后来一次周末桥柒回去，旧店长和路漫面对面站着，两人脸上都是笑意。

　　见了她，旧店长招手：“柒柒，来的正好，你快递寄错地方，寄到我这里了。”

　　“我的？”她疑惑，“我记得我没买东西啊？”

　　当时桥柒还以为是旧店长看错了，可收件人位置确确实实写的是自己名字。

　　而且姓氏也是“桥”，这周围姓桥的就他们一家，写错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桥柒虽有疑惑还是带走了，只是迟迟没有打开。

　　后来咖啡店易主，路漫接替旧店长工作，隔不了太久就会带着寄错地址的快递上门。

　　两人因此相识。

　　只是桥柒没想到路白和路漫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路白顺着姐姐话往下：“我性子闲不住，喜欢到处跑。”

　　“路路回来那天是不是就碰到柒柒了？”路漫给出提示，“我记得那天还下着雨。”

　　回忆一经点拨就容易发散，桥柒联想到那天听见的，不明显的女声……

　　原来是他姐姐。

　　原来不是女朋友。

　　“是那天。”桥柒笑着接话，“当时没听出来是你。”

　　“离得太远了，而且当时下着雨人还多，我在车里也没看到你。”路漫重新拿上挎包，“那你们慢慢玩，我去后面看看。”

　　路白一笑：“好。”

　　又剩他们两个，桥柒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看来我跟路学长的缘分确实挺深。”

　　“两人相遇本来就是一种缘分。”路白前面摆放着一杯拿铁，始终没喝，而是看着她放在身侧的画板，“是在那个画室？”

　　“是。”

　　“每周都会过来吗？”

　　“之前是，现在有点忙，只能抽时间过来。”

　　桥柒搅动饮品，她头发很长，因为不在学校所以没扎起来，软软落在肩头，发尾及腰，带着一点弧度。

　　傍晚余晖穿透玻璃窗，映得女孩子黑发似金，恍若知名艺术家笔下最杰出完美的画作。

　　唯美，惊艳。

　　似是阳光晃眼，路白很快将视线错开。

　　生椰拿铁逐渐见底，天边染红。

　　地上影子晃动，女孩子声音自跟前传来，落入路白耳中。

　　他听见她染了笑意的询问。

　　“路学长，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