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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制衡 ...

  •   从断头山回孙宅的路上龟速行驶着一牛一马两辆车。
      ‘断头’是田桑给昨日那差点让她断头的无名山取的名字。
      前头一辆马车是孙晟的专车。
      昨日进山寻田桑时寄放在山脚农户家的。
      可他却不在那马车里。
      而在后头一辆租来的拉货的牛车上。
      不但他,昨日进山的人和狗都在那牛车上。
      这人世间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除了狗子以外。
      其余的人都绷着个脸。
      包括前头马车上掀开帘子一直死盯着田桑的郝家表妹。
      她是来接表哥的。
      可是表哥被田桑叫到她那辆牛车上去了。
      丫头大概是早起看田桑睡觉抱的不是自己,有些惆怅。
      赶牛车的老乡一路都在发愣。
      他在想:这些有钱人是有什么怪癖吗?前头有辆宽敞舒适,还有美女相伴的马车不坐,非一道挤这辆破牛车,我可怜的牛啊,你可再忍忍……
      至于同车夫一道坐的未雨。
      只见他那九曲十八弯的眉毛拧了又拧。
      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昨夜……”孙晟居高坐在一堆货物的左边,双手环抱,神情复杂。
      “昨夜……”田桑也居高坐在那堆货物的右边,同样双手环抱,盯着表妹,神情复杂,“再回孙宅,指定凶险,你到底求不求我回去?”
      看来田桑并不知道昨夜孙晟抱着她睡了一夜。
      他顿时松下一口气。
      眼神不经意瞟到前面,却又立刻缩回来。
      孙晟根本不敢看表妹。
      生怕眼神交汇时,表妹会立刻献上一张清纯无邪的笑脸,再扑上来把他生吞活剥了。
      因为在他拿尿和泥玩的时候,表妹告诉他‘经后成亲,这双手不许上榻’。
      当他开始念书时,表妹又告诉他‘别老是文文弱弱的,要身体强壮,经后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儿’。
      再后来,他真的学了武,表妹便不说话了,只含笑羞怯看着他,少女怀春。
      前边是如狼似虎的表妹,旁边是满身疑点、脑残要命的毒花。
      孙晟不经打了个哆嗦。
      还是北方的佳人好啊!
      他只恨时间过得太慢。
      无法立时科考,去奔赴他心里的光。
      “我,我我,我求,你!”孙晟紧闭双眼,咬着槽牙。
      “求我什么?”田桑依旧目不斜视与表妹互盯,生怕落了气势。
      “求你,留下来。”
      “什么,我听不见!”
      孙晟转身盯着田桑。
      一拳捶在自家大腿上,脸色铁青。
      他是个文明人。
      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
      所以他有种强烈的,想冲上去咬她一口的冲动。
      “我求你,求你继续待在孙家,留在我身边!”就在田桑耳边攒了十成力吼出来。
      田桑顿时耳鸣,但那都不重要。
      她满意的笑了,笑出了女王范。
      身体微微后仰,双眼迷离,接着冲表妹挑了道眉。
      郝梅梅气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瞪着她那双愤懑的圆眼,憋个嘴。
      立时放下车尾的长帷,大声呵斥车夫抽马狂奔而去。
      颠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
      不知为何,今日田桑看孙宅格外顺眼。
      她仰头看着门前那株老桂。
      桂叶葱郁,桂根拔桩张扬。
      树下有块平坦的巨石,石下有兰,根肥叶茂。
      田桑拍拍桂干,像是见了老朋友,眼中满是感慨。
      屁股刚要落到石头上,却被孙晟叫起:“走!”
      她应激起身,“去哪儿?”
      孙晟依旧没个好脸,“昨日你我彻夜未归,眼下自然是去拜见父母!”
      田桑恍然大悟,拉起丫头就往里跑。
      一边跑还一边告诉丫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
      “先亲,后睡,现又拜见父母!难道……”未雨自顾碎念着,脑筋几乎打结。
      一抬头,见郎君正站在门口,侧身埋眼盯着他,眼神可怖。
      未雨心慌,驱步过去。
      “山中之事,你若说出去半个字,我就罚你去做船工!”
      未雨怯怯往自家郎君脸上瞥去。
      当真是脸布阴霾,头顶劫雷。
      他的小心肝骤然一紧,立刻将嘴捂起,只管摇头。
      孙晟黑个眼圈,沉块脸,双手交叉藏进薄氅里,埋头奋进。
      他人在路上走,心却在断头山中飘。
      沿途路过的家仆单看未雨的样子就知情况不妙。
      匆匆拜见后就悄声溜走了。
      主仆一路无话,气氛尬得诡异。
      孙晟忍不住了,突然爆了一句,“你问吧!”
      毕竟昨夜山中之事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
      他不想被人误会,但情况又有些微妙。
      “能,能问吗?”未雨缓缓松开一个嘴角。
      “问!快问!”孙晟反倒急了,他该是被憋坏了。
      未雨松开嘴边的手,愣愣,屏息片刻,问:“昨夜……”
      还未问出口,孙晟便张口抢答:“昨夜我没跟她睡!”
      主仆继续走在路上,毫无违和,再正常不过。
      未雨垂下眼皮,不禁腹诽一句: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他一个字没说,孙晟又抢了话:“是她睡觉不老实,滚来滚去,几次都差点滚到火堆里,我就,我就起来守着……我……”
      孙晟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想了想,又说:“然后她又冷得打哆嗦,我没办法,就解下我的薄氅给她披上……”
      他回头看眼未雨,突然严肃起来,“昨夜我还发现,周围一直有人盯着我们……我就一面用脚踩住她的衣裳,免得她滚进火堆里,一面又盯着外围……整件事就是这样!”
      “哦。”
      孙晟这样费心解释,结果就换来未雨这一个不痛不痒的‘哦’。
      他急了,“事情真是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若说出去半个字,我就罚你去做船工!”说完拂袖而去。
      未雨皱眉望着自家郎君远去的背影。
      有些迟疑,又有些无奈,“非让我问,又不让我说话,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那松枝做的蓬盖就容得下两个人,难道原本睡在田桑身边的丫头是自己走出去的?这些男男女女的事真烦人,北边有个楚家女郎,家里还有个表妹……自田桑一来,我家郎君都学坏了!哎,真不想长大!”
      待未雨离开,表妹和她的婢女扶叶才从暗处愤愤走出来。
      表妹断断续续偷听的他们说的话。
      气得将身前的一丛迎春花的叶子都薅秃了。
      这下,她与田桑的仇怨算是结死了。
      几人很快从孙一丁那儿出来,回了听风苑。
      田桑一路神采飞扬。
      见着昔日同事都热情招呼。
      生怕有人不知道她现如今成了听风苑的二把手。
      还能正经住到孙晟隔壁的厢房里。
      但依旧只占坑不干活。
      果然,事情很快传到郝表妹的耳朵里。
      在她又薅光一棵杜鹃的叶子后,就立刻跑到孙一丁那里告发田桑昨夜勾引表哥的事。
      克她气呼呼的去,又气呼呼的回来。
      “夫人,这是要出事啊!”柳俊才探头探脑出来问孙一丁。
      孙一丁为他添一碗茶,道:“不过就是小女郎间的小打小闹,能出什么事?何况,我已经让仇媪给梅梅送了些衣料首饰宽慰她,放心,出不了事!”
      柳俊才规矩坐下,将茶一口干了,急道:“你今早向二位妹妹言明晟儿此次科考的厉害干系,她二位倒是走了,却还将两位子侄留下,此其乱一也。”
      孙一丁吹口热茶,始终气定神闲,看眼自家夫君,笑而不语。
      柳俊才偷摸看眼屋外,敛膝倾腰又说:“昨日老丈人坟前祭橘一事,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三妹一家故意刁难我徒弟呢,梅梅又那般羞辱她,她们如此作为,定是因为晟儿与楚家那女郎的缘故,才迁怒于她。我可跟你说啊,我那徒弟可不是一般人,这一山岂容二虎啊,更何况还是母虎,要说田桑离开孙家也好,可明知你儿子昨日进山是去找田桑回来,你也不拦着些,这是第二乱。”
      这一口气说完,柳俊才简直口干舌燥。
      他兀自添一碗茶又一口干了。
      干脆爬过案几,凑到孙一丁面前,更小声道:“方才梅梅所告田桑勾引晟儿之事,才最为要命,这大兴城里有一个红颜知己,家里有个青梅竹马,如今又添个鬼灵精的田桑,这是要乱上加乱呀!”
      终于听柳俊才唠叨完了,孙一丁却一下笑起来。
      她将自己手中那杯茶递到柳俊才手上,说:“我故意的!”
      柳俊才瞪眼,“故意什么?”
      “田桑啊!”孙一丁端坐拂一把长裙,“我知你徒弟不一般,所以才游说晟儿去将她哄回来的啊!”
      柳俊才呛了一口,“你,什么,你让咱儿子去的?”
      “我答应与你和离,让晟儿脱离市藉,不是为他能上大兴追女郎,更不因你徒弟的撺掇,是实打实为我儿前程计!”
      孙一丁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芒,“好男儿理应志在天下,而那楚家女郎如今成了枝头上的凤凰,与我家终究身份悬殊,我可不想让我儿子再去做那高门里的赘婿!”
      说着,便一副心疼模样盯着柳俊才。
      “且晟儿像极了夫君你,纵使才高,可关于经商,他作为孙家唯一的继承人,明明什么都懂,就是老想着外面的自在,整日与那楚家女郎吟风弄月,不食人间烟火的,若真娶了她,那孙家才是真的完了。”
      柳俊才搁了茶杯,听得愣神。
      “梅梅的事,我看得清楚,不过是我那三妹为分家产摆出的后手,她心思深,想让梅梅嫁给晟儿,不管晟儿考中与否,家产便可尽入她手,可梅梅那脑子,即便有她阿母,也是撑不起我孙家的天的。”
      柳俊才若有所思,“所以你让我徒弟横插一脚进来,是为,制衡!”
      “夫君聪慧!那丫头,虽然不知来历,行事也荒诞,惯会耍些小聪明,可依我看本性却是良善,骨子里有那么一股不依世俗、不以贵贱的洒脱。最重要的,她克你儿子!”
      “啊?”柳俊才震惊。
      “啊什么,你儿子那样,不入世俗的正人君子,正该克一克才好呢!”
      “若有机缘……”孙一丁欲言又止,转头望着门外的好天,脸颊挤出两枚浅浅的酒窝,淡然而笑。
      ……
      而眼下,孙一丁亲手炮制的那个制衡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一贯秉承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座右铭。
      如今,时机已到。
      她正与二丁家的儿子对案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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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有缘的观众你们好,本来说修文一个礼拜,结果急性结膜炎搞了一个月,实在么法,快了,快了,我要回来了! 精彩终会继续,尬笑到岔气……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