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继承了姐姐的夫君》世上无酒

11、第 11 章

　　胡县令和宋东家说了半晌，不知说了什么，出来时脸上笑意盈盈，一改垂头丧气，乐呵地骑马回去了。

　　待夜深时分，宋临晏从宋父房间里出来时，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宋父与她推敲许久，觉得孟引玉必有蹊跷，只是不知具体何事。
　　她回屋，敲了敲桌案，按之前和父亲商议的，一是派人去打听一下容州城里有没有臂上有刺青的年轻女子——崔季年早些时候和她说过，从马车上把人掳走的那只手臂上，有将近半臂的刺青。
　　二是选了下人里一个机灵懂事的，让她去蹲守着孟府，若孟引玉出来就跟着。

　　安排完，累极了的宋临晏倒头就睡。

　　待到第二天，又是各项事务。像是怕她再出去招事，宋母让下人把家里几个铺子的账本和单子都拿了来，堆在案上像座小山。

　　“这……倒也不必都拿来。”宋临晏坐在案前，两眼发黑。

　　下人恭恭敬敬地弯腰，把家主的话带到：“主子说了，您在芫城久了，容州的生意难免有生疏，这都是宋家家产，有盈利，也有亏损，怎么止亏为盈，还望您多想想。”

　　宋临晏叹了一口气，说：“去回母亲，说我知道了，必不辜负她老人家苦心。”

　　这一坐就是一上午，坐得腰酸背痛。门窗都关着，点着暖软的熏香，宋临晏正在屋里对着进出货单，忽然听见外面人声喧闹，嗡嗡阵响，似乎很欣喜。

　　她起身拉开房门，顿时一愣。

　　庭院里，枝头、地上一片白。
　　——下雪了。

　　这是容州今年的第一场雪。
　　飘飘扬扬的雪落了一个时辰，将天地都铺上一层银白。
　　雪停后，风还不算很冷，天空也是晴的，在屋里憋了大半天的宋临晏心情顿时大好，决定出去踏雪。
　　想起来昨日承诺崔季年去找他，宋临晏叫人从仓库里取了两坛封泥黄酒，打算去找他喝酒。

　　到了姜家小院，院门前的雪已经扫得干干净净。她举手敲门，过了不久，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来一个圆圆的脑袋——是阿橘。

　　因为认错人的事，他见到宋临晏就心虚，此刻如同老鼠遇到猫，哆哆嗦嗦地将人迎进来，赶紧转身叫自己主子。
　　“主子，主子！晏主子来了！”

　　他一溜烟跑过去，正好崔季年开门走出来。意外的是，崔季年已经穿上了外出的青色冬衣，头发用玉簪子挽好了，脸上也扑了珍珠粉，眼神亮亮的，迎上来。

　　宋临晏讶然道：“你如何知道我这会儿会来？”她来的急，还以为，还要等他穿衣打扮。

　　崔季年轻声道：“碰巧罢了。”

　　他自然不会告诉宋临晏，他一大早就梳洗打扮好，在屋里穿好衣服等着她了。不过半天，并不算久，只要她来了，他就是欢喜的。

　　宋临晏笑道：“有缘。走，去湖边赏景喝酒去。”

　　走之前，路过了姜恒的屋子。宋临晏想了想，提着酒，敲了敲门扉。

　　门开了，姜恒见是她，淡淡地转身坐回桌边，道：“什么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中带着点不耐。

　　宋临晏倚在门边，道：“心情不好？”
　　“和我们喝酒去吗？”

　　“喝酒？”他低低笑了一声，说：“你要是能把姜蕤叫回来，让她守着父亲，我就陪你去喝酒。”
　　“莫说黄酒了，就是最烈的酒，我也奉陪。”

　　看来正好撞上姜恒心情最差的时候。宋临晏有些后悔来找他，此刻也只能按按太阳穴，道：“算了……是我唐突。”
　　“姜蕤在哪儿，我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他说，背对着她，没有回头。日光穿过窗纸，在发梢上渡了一层微光。
　　“酒放门里吧，多谢你的好意。”

　　宋临晏知道他的心结，不再多言，放下了一坛黄酒，提着另一坛，叫上了崔季年。

　　姜家小院门前的湖水已经结了一层冰，沿着湖岸走，穿过萧索的竹林，是一间建在湖面芦苇丛中的六角攒尖亭子。
　　亭尖驻雪，亭下桌椅还是干净的。

　　宋家的下人走上来，拉上遮风的帘子，烧起酒炉。
　　宋临晏将黄酒倒进陶锅里，慢慢地温着，待酒液微微冒了热气，她倒出来一些在杯子里，递给坐在对面的崔季年。
　　“喝过吗？”她问。

　　崔季年有些局促地接过，摇了摇头。

　　宋临晏笑着说：“试试，黄酒性醇，足以暖身。”

　　酒的温度透过杯子传到指尖。崔季年小心翼翼地饮了一口，顿时被酒的味道激得咬了舌头。他没敢吐出来，酒液在齿间流连，这才感觉出有些谷物的香气，绵滑柔软，带些甜味。

　　宋临晏饮了一大盅，问：“如何？”

　　崔季年抬起头，眼神亮亮的，点点头。

　　两人喝着酒，各喝完了一杯。崔季年胆子大了些，握着酒杯问出心中疑惑：“听说姜公子有个姐姐，怎么一直没见过？”

　　宋临晏摇了摇杯中酒，轻描淡写道：“姜蕤啊，她离家出走了。”
　　崔季年：“啊？”

　　想起幼年玩伴，她有些怅然，又饮了一杯，说：“七年前就离家了。”
　　“她母亲早逝，她父亲当家，就是现在日夜瘫痪在床上的那位，当年可是个厉害人物。那时姜蕤看上了一个倡伶的儿子，非要娶他为夫，她父亲不愿意，把她关在家里，关了七天，直到她绝食以命相要挟，才把她放出来。”
　　“然后……出来才知道，那时正是数九寒冬，那个倡伶之子得了急病，无人救治，人已经去世了。”

　　还有许多她没有说。
　　作为好友，姜蕤那时的激烈抗争、求不得的痛楚、悔恨与憔悴她一一目睹。
　　姜蕤得知心爱之人的死讯，将人下葬后枯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便离开了家。
　　没留下任何讯息。

　　后来她父亲中风瘫痪了，弟弟姜恒为了照顾父亲，二十七岁仍然未婚，到了这个年纪，几乎不会再有女子愿意娶他了。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抛开父亲嫁人。
　　姜蕤至今没有回来，只中途给弟弟寄过一次书信，只有四个字：“平安勿念。”

　　有时候她想，姜蕤是不是也在恨她？恨容州的每一个人，恨这个地方埋葬了她的爱人。

　　她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却看见对面的崔季年眼睛红红的，一滴清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宋临晏顿时笑了，伸手去擦他的泪珠，问：“你哭什么？”

　　崔季年低下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哭了。也许是因为，想到在多年前的寒夜，一个男子在病痛中辗转，等待着他的心爱之人，却直到死都没有等来。
　　他得多绝望啊。

　　他悄悄抬头看她。
　　还好，她还在。

　　虽然有身份之差，可至少他和她之间没有隔着沉重的生死。

　　从他人的痛苦中取得自己的侥幸。
　　这样的想法很是卑劣。
　　所以崔季年没有说出口，只是紧紧地握了握手中温热的酒杯。

　　黄酒的味道醇厚浓香。两人坐在亭里，一边看冬日的暮光湖景，一边将一坛黄酒都饮尽了。
　　宋临晏毫无醉意，她在生意场上喝得多了，这点黄酒比喝水也差不了多少。她让人熄了炉子，叫崔季年的名字。

　　对面的男人用手支着头，此时抬起来，平时通透的瞳孔像蒙了一层水雾，眼神怔怔的。

　　“姐夫？”宋临晏又叫了一声。

　　他不说话。

　　宋临晏愕然。
　　这就醉了？什么时候醉的？

　　太阳一落下去，立刻感觉吹在身上的风冷了许多。宋临晏让下人将炉子、酒和帘席带回宋府，自己扶着崔季年往他的住处走。
　　好在崔季年虽然醉了，但不哭不闹，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唯有眼神紧紧追逐着她。

　　两人穿过竹林，踩在掉落的竹枝和竹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四周都很静谧，偶有短促的鸟叫声。
　　宋临晏沉浸在这宁静的氛围中，却突然感觉身边的人叫了一声。

　　她还没回过神，崔季年已经被竹枝绊倒，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他穿着繁复的青色冬衣，摔得不重，也不起来，顺势一翻，换成仰面朝上，呆呆地看着宋临晏，呢喃着叫她的名字：“临晏……”

　　宋临晏哭笑不得。

　　一阵晚风吹过，竹叶簌簌抖动，落下几点雪粒。

　　雪粒正好落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崔季年眨了眨眼，抬手去擦。

　　宋临晏“嘶”了一声，用手撑着坐在他身边，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姐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有多诱人？

　　喝醉的人自然不能回答她。
　　他躺在雪里，看着她。

　　她翻身欺上，压住他的身体，将他的两只手臂举起来，举到头顶，按住交叉的手腕，压进雪里。
　　这个姿势不舒服，崔季年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想挣脱出来。

　　“别动。”
　　压在他身上的女人仿佛忍耐着什么，低喝道。

　　他看起来仍不清醒，但不动了，睁着一双迷蒙润泽的狐狸眼，水意满溢，充满无辜的诱惑。乌黑如缎的头发散落在白色的雪里，对比分明。石榴红的唇色这会儿如同一片花瓣。
　　这冬日初雪里唯一的一抹春色。

　　不知为何，宋临晏觉得自己的心狠狠一动，那颤栗从心头蔓延到指尖。她情不自禁地放松了对他的桎梏，一只手捂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缓缓低头，嘴唇碰到了他的唇角。

　　有些甜味。
　　他的口脂是甜的。

　　崔季年的长睫在她手心里忽闪忽闪的，像一只被困住的蝴蝶。
　　他没有动，也没有挣扎。所以宋临晏也没有发现，在她的身下，他的手慢慢攥紧了，手心里一团湿漉漉的雪。

　　她再次低头去吻。从唇角到唇峰，每一寸都品尝尽了。

　　直到她抬起头，看见身下的人已经满脸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