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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宋临晏没想瞒他。
在孟府,透过摆着一扇紫草色丝绸屏风,
她看见孟锦将床上的少年扶起,轻声问道:“引玉,药可吃了?”
人影憧憧,她看不清少年的脸,但能听见他的声音。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带着病人特有的气短和虚弱,微微有些紧绷:“回母亲,今日的药,都已经饮过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
孟锦又问了几句,便让他躺下来休息了。二人一起出来后,她阖上房门,冷声道:“宋贤侄可满意了?”
宋临晏拱手道歉道:“是晚辈莽撞了。”
已经到这个份上,再有所怀疑,便是要宋孟两家决裂了。
再者说,孟锦总不能临时找人来演她儿子吧,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
崔季年闻言,猛地瞪大眼睛,一双狐狸眼几乎都瞪圆了,半晌才开口:“怎么会……”
宋临晏压低了声音,问:“你亲眼看见孟小公子被人掳走了?”
崔季年轻轻点头。
“确定是孟小公子?我怎不知你认识他?”
宋临晏这么一问,他也迟疑了起来。孟小公子是阿橘告诉他的,阿橘是凭画像认人,难不成……是认错了人?
他一怔,喃喃道:“是阿橘认得,他见过画像,告诉我是孟小公子。”
宋临晏垂下眼睛,思忖片刻。
画像认人,难免有误。
阿橘当时形容慌忙,又咋咋呼呼,她竟然也没考虑过认错人的可能性。
崔季年局促不安地看着她。因为他的缘故,让宋临晏跑了这么一遭,还和孟家人起了争执,结果竟然是个乌龙。
他的脸唰一下白了。
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她会生气吧?
宋临晏内心微叹。
大冷天的骑马找人,被折腾到现在,和孟锦吵了一架,还因为此事和胡知县与孟锦赔了好大一通不是,说没生气是假的。
但她走过来时,看见崔季年的眼神一错不错的落在她身上,再看这会儿脸上又满是不安和愧疚,那双漂亮的眼睛都泛了些粼粼水意。
心头上那点气又慢慢散了,换成了淡淡的无奈。
怎么说,这都不是他的错。若是怪他,就是无理的迁怒了。
“先回去吧。”她翻身上马,向崔季年伸出手。
一直到姜家小院门前,崔季年都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宋临晏把马栓好,正想进去找阿橘问个清楚,却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见两只葱白一般的手指和自己玄色的衣袖交织在一起,对比十分明显。她内心一哂,发现崔季年内心不安时便喜欢揪人袖子,像只狸奴似的,犯了错便用黑澄澄的眼睛观察你,然后伸出来只雪白爪子,先试探一二。
她停下来,耐心地等着。
“对不起……”崔季年低声说,惴惴地看着她,上挑的眼角也带了些红意。
“不是你的过错。”宋临晏温声说,伸手将他一路上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只是下次,莫要再追马车了,太危险,让人担心。”
没有打骂,也没有责怪。
酸涩的感觉冲进鼻腔,崔季年忍着喉头的哽咽点了点头。
她为什么这么好?
闹出这样的事,就算是最疼爱他的爹爹,也会满眼失望地用戒尺打他的手掌,恨他给别人带来了麻烦。爹爹会说:“年儿,要规矩,要安静,不要给母亲招事……她会不喜欢你的……”
他不怪爹爹。在那样一个母亲喜新厌旧、正夫妒忌厌恶的家里,爹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戒尺如果不落到他的手心,就会是鞭子落在背上。
曾经他也伤心过,后来就渐渐地习惯了。
直到现在。
突然有人对他说:“不是你的过错。”
她的手在不经意间亲昵地擦过他的耳阔,引起一阵颤栗。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眼角如凤尾斜飞,瞳仁澄亮明澈,没有他看惯了的失望、嫌恶、垂涎……
原来这样纯粹明亮的眼神,也能落在他的身上。
在这样的眼神下,一个念头模模糊糊的从他脑海里浮现出来。她……也会对别的男子这么好吗?
会用温热的手攥住他们的手指,用和缓的声音安慰他们,那双丹凤眼里望过来的时候,盛着一些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会的吧,她会结婚,娶正夫,还有侍君。天下的女子,都是要娶夫纳侍的。
他有些恍神,突然想到,孟引玉不就是她的正夫吗?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窜进脑海。
如果孟引玉真的被贼人抓走了,她会退婚吗?会不会她独属他的时间又久了一些?
她可不可以……只对他好?
这样恶毒的想法,像烧着了的炭火一样烫在他坦坦荡荡的心脏上,发出呲呲的声响,瞬间激起了难以名状的刺痛。
不,不能这样想。
崔季年紧紧咬住牙齿,遏制住内心的恶意。
就算宋临晏以后结了婚,但只要他还能在她身边,分得一些莹月之光……就好。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有可悲的妄想。
从宋临晏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眼前的年轻男子低着头不说话,睫羽如蝶翼,投下一片小小的弧形阴影,棕褐色眸子折射着暮色恍若琥珀一般,看起来单薄而忧愁。
宋临晏以为他还在内疚,突然想起来什么,在自己袖口里摸了摸,果然摸到了那只玉青色的小瓷盒。
中午收进去的,骑马颠簸了那么久,也没有跌落出来。
她递过去,崔季年一愣,接过来,是他的黛墨。
……他都差点儿忘了,不过是为了打断宋临晏和姜恒,才提了一嘴。她不仅记得,还揣在了袖子里带了过来。
青瓷盒贴身放着,在初冬的风中,触手仍然是温热的。
一瞬间,那些不堪的欲念与刺痛如同泥泞里的残叶,被一场轰然而落的、无声而温柔的大雪掩埋,它们隐没得那样快,连崔季年自己都以为,它们已经消失了。
许久后,他低着头,暮色中,击玉般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那……明天还来吗?”
宋临晏笑了一笑,肯定道:“来。”
面前的男人抬起头,嘴角轻轻勾起,他目如星子,闪着细碎的光,眼底是宋临晏看不懂的的情绪。
“好。”
*
从崔季年那回来,已是夜幕初垂了。宋临晏让下人将赤骢马带去吃夜草,站在自己屋前,看了看夜空。
此时星月黯淡,俱隐于黑色的云层之下。
——是落雪之兆。
她正想进屋,却有下人从外面匆匆进来,弯腰道:“晏主子,正君请您去书房。”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今天这事不可能瞒得过宋父,但往日这个时辰,父亲已经就寝了,她还以为,父亲会明日再和她谈此事。
没想到这么急。
书房里点了几盏蜡烛,照得屋里十分明亮。宋父坐在书案前,见她来了,脸上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道:“回来了?”
宋临晏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内心揣摩要怎么开口。
静夜里,宋父眼中有些倦意,轻声道:“你母亲已经睡了,自从你姐姐走后,她身体一直不太好,你要多顾念她,别让她担心。”
宋临晏乖巧道:“父亲教训得是。”
“说罢。”他说。
宋临晏叹一口气,知道逃不开,将今日的事捡重点说了。
说完后,宋父却过了许久没有说话,似乎思忖着什么。
宋临晏等了一会儿,倒并不着急。今日之事,说白了,还是误会导致,大不了由宋家家主宋母出面,再去孟府道一次歉。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烛影重重下,宋父缓缓问道:“你信谁?”
宋临晏一时没反应过来:“……信什么……啊,女儿以为,崔季年的那个小仆看错了,可能性更大些。”
“只是……”她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想了想:“人可能看错,但掳人之事应当不假。我之后问问胡知县,近日又没有报失踪案或者勒索的人家。”
宋父盯着她看了看,沉吟片刻,道:“今日下午胡知县来了。”
宋临晏一惊:“她来做什么?”
宋父斜瞥她一眼,说:“你自己惹出来的事,你说呢?”
宋临晏咳了两声,说:“只是报了个假案,也不至于马上告家长吧。”
宋父懒得理她,继续道:“聊天时,胡知县说到了一件陈年旧事。”
“你应当不知道——四年前,那会儿你已经在芫城了。”
这陈年旧事,胡知县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在从孟府回去的路上,胡知县和几个捕快一起骑着马回县衙。
有个四十来岁的老捕快,见胡知县垂头丧气、脸色阴沉,便凑过去:“大人,说起来这孟家确实有些怪事。”
胡知县说:“屁话,什么怪事,我不知道?”
那人咧着嘴笑道:“大人来得晚,故而不知,小的在容州县衙当捕快当了二十年了。”
胡知县与她打闹惯了,拿手中马鞭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说:“哦?快说。”
那捕快靠近了,低声道:“大概四五年前,孟家也曾报过一次官,说孟小公子被贼人掳走。”
胡知县愕然:“又是他?”
“吴知县——就是您的前任——那会儿也吓了一大跳,正准备抓贼,结果报案人前脚刚走,后脚孟家又遣人来,说原是走失,带他出门的仆人丢了人,怕主家责怪,就谎报遇贼,想逃脱干系,后来人又找着了,就来将案子撤了。”
胡知县沉吟片刻,摸了摸下巴:“听起来倒也合乎情理。”
“只是两次乌龙案,都落在这孟小公子身上?”
捕快笑眯眯道:“是呀,知县大人您说奇怪不奇怪。”
胡知县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事?”
她挠挠头:“也就我等县衙老人与当时的吴知县了。当时消息还未传开,就说找着了,此事自然也就无人谈论了。”
胡知县隐约觉得不对劲,只是思来想去,摸不着头脑。
但秉持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给孟家人添堵的机会的原则,她把马头方向一转:“走,去宋家,和宋东家好好聊聊。”
崔季年:黑化进度值开启,占有欲进度值10%……
宋临晏:递出道具【黛墨】
崔季年:进度值已隐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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