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差》乃时落

21、芊芊

　　郑子言不知道，他的“南墙”本体刚刚离开他的附近。
　　沈励千说到做到，见过了郑亦唯没多久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城市，坐上了回 G市的车。
　　锁头发出一声响，林卿怜推开门，然后费劲地把一个大号行李箱拉进门。
　　“咦？你回来了？”郑亦唯放下碗，走过去帮他把行李箱拿进门，“先吃吧，吃完再收拾。”
　　很普通的一顿，林卿怜却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喝了一口汤还是压不下去的烦躁，说：“言言，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郑子言点点头：“是啊，叫郑……”
　　林卿怜打断他：“叫陆芊？”
　　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
　　郑子言忍不住疑惑开口：“芊这个字倒是对的，但是为什么姓陆？”
　　林卿怜看着郑子言，语气肯定：“他跟你长得基本上一模一样，我绝对绝对不会认错。”
　　“陆芊，十六岁，户口在京城，因为我这一趟就是去京城。”林卿怜把他记得的那一部分说出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笃定，“言言，我敢肯定她就是你妹妹。”
　　林叙楹面无表情地低头吃饭。
　　郑亦唯把头探过去：“妈，谁姓陆啊。”
　　林叙楹依旧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过去。
　　郑亦唯看着手机念出来上面的名字：“言言，陆晴雯是谁？”
　　“陆晴雯是姑姑家里的表姐啊。”郑子言下意识地回答。
　　郑亦唯和郑子言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郑亦唯分析道：“也就是说，郑诚韵带走了郑子芊，然后给她改姓了？”
　　郑子言点点头表示肯定：“我记得当时是我姑把郑子芊带走的。”
　　郑亦琛听了半天听明白了，于是继续找林卿怜吃瓜：“她……怎么了？校园霸凌？ ”
　　“校园霸凌。”林卿怜记得很清楚，“被救护车带过去的，保守估计还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校园霸凌？人家霸凌她？”郑亦唯有点震惊，“不至于吧？”
　　郑亦琛疑惑：“家庭条件好也会被霸凌？”
　　林叙楹也震惊地偏了小半个脑袋过去。
　　全家瞩目的林卿怜一脸严肃：“是别人霸凌她，她被发现好像还是因为从楼梯上滚下去，刚好撞到一个家庭条件好的外班女孩身上，才报的警送去医院了。”
　　郑亦唯问他：“哪个医院？”
　　“你要干什么？”
　　“我去看看她。”
　　林卿怜默不作声地跟他四目相对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自己，人都碎了：“那我呢？”
　　郑亦唯陷入了犹豫。
　　林卿怜泄气一样坐了回去：“要真想见她过两天吧，过两天她就转去 H市了，没必要你费那个心思。”
　　郑亦唯心里咯噔一下，迎着林叙楹和郑亦宸他们谴责的目光拽了拽林卿怜的袖子。
　　完了，又要好一阵哄。
　　这次假期不长，郑亦唯带着林卿怜回H市那个家比以往要早一点。好在经过郑亦唯本人“以身相许”外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各种哄，终于在离开之前把林卿怜哄好了，也终于在离开之前没落了亲妈和弟弟的口舌。
　　陆芊转院到H市时，因为有一部分是林卿怜负责，故而林卿怜自然也听说了，于是在一个中午把刚刚过去找他探班的郑亦唯带到了陆芊的病房门口。
　　“我还有别的事，等会儿来找你，你别刺激她，一会儿亦宸亦琛和言言他们都要来，你注意点啊。”
　　郑亦唯推开门，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坐在床上的女孩抬头看了郑亦唯一眼；那一瞬间，郑亦唯忍不住心里微微一颤。
　　几乎是在看到陆芊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陆芊的身份：如果说郑子言确实随了江漓晚七八分像，但是由于性别原因，像得不那么明显，所以陆芊几乎是大半个江漓晚的缩小版。
　　郑亦唯记忆力太好了，看着陆芊，他几乎能想起来江漓晚在林叙楹面前的一切挑衅。
　　可是这时候的他张口不能言，只是看着她微微发怔。
　　他听说过郑子言有个小两岁的妹妹，在明面上，这个妹妹就算是他的“妹妹”。而他本人，从林叙楹怀郑亦宸郑亦琛时就满心期待是个妹妹，所以他虽然摸不清这个“妹妹”对他有啥印象，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期待的。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这个“妹妹”的样子，可能温柔可爱乖得像小天使，也可能像他亲姨家里的小姑娘张秋黎一样拽得像个大小姐，却怎么都料不到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会像一个可怜的被抛弃的小布偶娃娃一样，双眼无神地坐在医院的病床上。
　　病号服有点大，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很瘦弱。
　　郑亦唯被她裸露的皮肤上的伤痕夺去了目光，看着那些伤势，大概一半是自己弄的，一半是外力弄的。
　　郑亦唯的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出现了林卿怜高一时候的样子。
　　“哪位？”妇人从门口进来，警觉地看着郑亦唯，一双眼睛从上往下，从下往上地打量着他，“你不是医生吧？来干什么？”
　　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看着应该大学刚工作左右，长得倒还挺好看……不过话说自己家那个上大学的女儿也挺好看……
　　她脑子里想了很多，最后看郑亦唯的神态不自觉地柔软了起来。
　　郑亦唯歪着头，也学着那个妇人打量他的样子打量她：“没，认识，过来看看。”
　　妇人再次打量他一番：“噢，来看以前同学啊？还是朋友？你爸妈是哪家的啊？怎么看着你这么面生呢。”
　　郑亦唯知道她大概率没看出来自己是谁，但是他已经看出来了此人的身份。于是他抱着胳膊，勾唇笑了笑：“我认识你，我郑家的。”
　　妇人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思议：“啊？认识我？郑家？哪个……郑？”
　　郑亦唯弯起眸子，朝她伸手：“姑姑，好久不见，我是郑亦唯。”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人还能是谁，不就是他“父亲”那个妹妹，郑诚韵。
　　郑诚韵有点惊讶，又看了一遍郑亦唯，然后往后打量了一会儿，谨慎地说：“你是亦唯？你来干什么？你妈呢？”
　　“看看我妹啊，你没把她当人看自然有人把他当人看。”郑亦唯理所当然地回答中，也没忘了呛郑诚韵一句，“我妈在家，我没让他来，我怕她见到你又不开心了。毕竟她是我亲妈，我还是要关心一下的，免得让她觉得孩子都白养了。”
　　郑诚韵忍不住提起她记忆里郑亦唯的痛处，张嘴不饶人：“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怎么没见来？”
　　“您上年纪了吧？我有俩弟弟啊，你忘了？或者说你的意思是想问谁？”
　　郑诚韵有点怔愣，她指着郑亦唯：“你，你弟弟不是……”
　　郑亦唯微微歪头，接过了话题：“哦，都活着，做手术了，以后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事了。”
　　郑诚韵咬了几次牙也说不出话。郑亦唯捕捉到她的微表情，转脸一笑，热情地接过话茬：“他们现在在上大学啊，要上课的，R大您知道吧？”
　　“他，他俩都是？”
　　郑亦唯等着的就是这一句，忙不迭地点点头：“嗯，都是。”
　　“那你在哪上？”
　　“我在Z大啊，读的法学，至少现在工作比较少。怎么了？”
　　“我只是有点好奇，”郑诚韵也没什么装的必要了，不清不楚地笑了一声，“你还真跟你妈走了啊，小白眼狼。”
　　“她是我妈，我不跟她走，难道在家里等着“爸妈”死绝了，再被送去，被不知道哪个不相干的亲戚搞得半死不活的？”
　　郑亦唯对郑诚韵，一直是张嘴不饶人。郑诚韵被他气得头疼：“你倒是挺尖牙利嘴的……坏话全对你自家亲戚使了。”
　　“别说亲戚，我不接受。还有，我要没记错的话，您对我妈也没好到哪去。”
　　郑亦唯怼到一半，林卿怜带着一个男人进门。郑诚韵“哎呦”一声“老公”，蹬蹬蹬蹬走了过去，指着郑亦唯一阵控诉：“这就是我那个哥哥的大儿子，被他妈妈带走这么多年，现在说话可难听了！”
　　陆明矣斜了郑亦唯一眼，摆出长辈的威严：“我现在是她爸爸，我话都放这了，你一个小孩能插得上嘴？”
　　“她爸？”郑亦唯笑了两声，“别了吧，就你，早说了我妹爹妈死绝了，你倒是挺乐意以身示法。”
　　陆明矣闻言瞪着眼睛，指着郑亦唯：“你这叫为老不尊，你爸活着我看你敢不敢这样！”
　　“咋的，他还活着我就要继承皇位了？抱歉，我没那兴趣。”郑亦唯抱着胳膊，张嘴不让人，“再说了，就算你让郑诚和活过来，我该说啥还是说啥。”
　　刚刚走到附近的郑亦宸刚好走过来，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拽着身边的郑亦琛笑了一会儿。
　　郑亦琛戳了戳郑亦宸：“这谁？”
　　郑亦宸抬头想了想，然后坦然地回答：“……我不认识。”
　　郑亦琛压低声音跟郑亦宸咬耳朵：“你不认识？你会不认识？”
　　郑亦宸也压低声音侧头回复郑亦琛：“不是，咱俩就差了那几分钟，那几分钟我能记住个什么？”
　　郑亦唯扭头告诉他俩：“这个是咱姑。”
　　郑亦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郑亦琛看了看郑亦宸，跟着点点头又摇摇头：“那真不认识。”
　　郑诚韵在旁边听着就明白了这俩男孩是谁，她疑心他们完全是为了气她，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心烦意乱之际站在墙边冷着脸翻白眼。
　　然而不管是谁说了什么，从始至终陆芊始终低着头，两眼无神地看着被子。
　　郑亦唯不想搭理郑诚韵，也不想跟陆明矣多说几句话，退到了门口站着，看到走廊尽头郑子言一路小跑地冲了过来。郑子言到了郑亦唯身边慢慢停下脚步，有点焦急：“怎么样怎么样？”
　　“我觉得我们的身份都不太合适，”郑亦唯把郑子言往病床的方向推了推，“她现在不愿意说话，你进去见见她试试。”
　　郑诚韵抬头，看着郑子言的眼神有点复杂。
　　郑子言没空搭理她，在陆芊面前蹲下，试探性地勾了勾她的手指：“芊芊？”
　　陆芊原本无神的眼睛在看见郑子言的那一瞬间突然瞪大了，接着她颤抖着伸手一把抱住郑子言，终于哭出了声。
　　她埋在郑子言衣服里，蹦出了两个委屈至极的音节：“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