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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压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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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芊的手瘦得病态,像一只可怜的小爪子,死死地拽着郑子言。
好像一松手,连哥哥都没有了。
趁着陆芊在哭,郑亦唯和郑亦宸对了个眼神,郑亦唯使了个眼色,郑亦宸会意,带着郑亦琛走出了病房门;郑亦唯一边拉着林卿怜走一边斜了陆明矣一眼。很显然,陆明矣咽不下那口气,急着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要冲上来骂郑亦唯;郑诚韵尽力拽着他,至少不让他和郑亦唯一个孩子动气。
见房内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病房外的气氛也微微放松下来。郑亦唯没见过林卿怜穿着白大褂的样子,这回忍不住歪着头一边笑一边整理着他的领子玩:“你穿这个怎么这么正经。”
林卿怜把郑亦唯的手给掰开:“工作时间家属不许调戏工作人员。”
郑亦唯歪头:“可是我喜欢这件,我能再买一件放家里吗。”
林卿怜被他弄得不舒服:“随你。”
林卿怜嘴上硬,身上倒是诚实得整个人恨不得靠郑亦唯再近一点。郑亦唯知道也能理解,但是看着林卿怜这样说不心疼那是假的:“累不累啊你,累的话就请假回家吧。”
林卿怜斜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在家里就能备考完了?”
“那你这,你,这,”郑亦唯被他气到了,“平时说你你不听,真给自己身子作坏了就不说了。整整八年,跟有期徒刑有什么区别?”
“没办法,太有实力了,考的大学太好了,要求这样。”林卿怜手一摊,“有期徒刑可见不到你,就这八年我至少还能回家不是。”
郑亦宸拉着郑亦琛的站位就是特地为了防他那个欠手欠脚的哥丢人。眼看着郑亦唯要闹出来动静,郑亦宸实在没忍住抬脚踹了一下郑亦唯,压低声音:“哥,你就不能收着点!”
郑亦唯一脸淡然地抬头:“这里又没有别人。”
郑亦宸瞟了一眼郑诚韵那边,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
他真是,造了孽了。
郑诚韵等得无聊,也走来走去地左看右看,最后偏头瞥向了林卿怜,不禁眼前一亮,站住了脚步,露出了一丝笑意:“你是实习生啊?”
林卿怜想了想:“没有,学生,Z大医学院的,偶尔来一趟。”
郑诚韵笑着左右打量他:“有女朋友吗?”
不知为什么,郑亦宸的右眼狠狠地跳了跳。
林卿怜看了一眼郑亦唯,谨慎地摇摇头。
郑诚韵笑着拿出手机:“多大了?研究生还是本科?我家有个女儿……”
郑亦宸心头微微一梗。
果然,郑亦唯最擅长张嘴给他人添堵:“等等,姑姑,你看我不顺眼也不至于撬我墙角吧?”
郑亦唯每次开口,对于在所有外人面前努力粉饰自家太平的郑亦宸来说,都是一场浩劫。
郑亦宸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郑诚韵神色一下子冷下来:“你这孩子又怎么了?”
郑亦宸赶紧试图挽救场面:“没事没事,我哥就是……”
郑亦唯看了一眼林卿怜,张嘴比郑亦宸还快:“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爱人。”
郑诚韵:……
林卿怜:……
郑亦宸:……
求八月善待他。
不对,他还是求世界直接毁灭吧。
郑诚韵的话还没出口,陆明矣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你说这是谁?”
郑亦唯看着他更是一脸坦然:“我男朋友啊,怎么了?”
郑亦宸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陆明矣指着郑亦唯,瞪着眼睛大怒:“你们郑家就没你这种孩子!”
郑亦唯一摊手,表情刻意地带着一丝不屑:“别我们郑家,我离开得早啊,我六岁就能看透的东西,我都二十四了你再给我重复一遍是几个意思?”
“你你你你你你……你妈就同意了?”
“我我我我我我,我妈就同意了,怎么了?”郑亦唯提到这里有点得意,“我妈肯定同意了,毕竟我又不在“你们郑家”。”
最后那四个字,郑亦唯特意咬着牙说出口。
郑亦宸实在听不下去了,为了让二老的心跳正常一会儿,郑亦宸强行打断郑亦唯,和郑亦琛一起把他拽走了。
屋里,陆芊抱着郑子言,哭得上不来气。
郑子言抬手擦了擦陆芊的眼睛,温声哄他:“芊芊不怕,哥哥在这里呢……
“跟哥哥说,怎么了?”
陆芊刚刚缓过来,听到郑子言这么一句又忍不住崩溃落泪。
好半天,她才冒出几个音:“他们欺负我……”
郑子言皱眉:“谁?”
陆芊很想和郑子言说,但是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甚至不用“提到”,是一想到就忍不住地惊恐,害怕。
郑子言感觉到陆芊已经说不出来一个字了,甚至整个人都开始发抖,整个心不由得狠狠地沉了下去。
郑子言搂着妹妹,小声地哄她:“你说一个名字,哥哥给你做主。”
原本紧紧地搂着他的小手瑟缩着蜷了一下,陆芊犹豫很久,说出来了一个名字。
“谁?”郑子言学着陆芊的语调重复了一遍,“陆晴雯?”
陆芊靠在他肩上点点头。
“她……怎么对你了?芊芊,你和哥哥说。”郑子言有点慌,还是压低了声音哄她,“你跟哥哥说一点,哥哥帮你。”
郑子言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然后忍着怒气关上,然后冲到了郑诚韵他俩面前,声音完全抑制不住的生气。
“陆晴雯到底做什么了?你们自己的女儿自己管不好!为什么要糟蹋别人家的孩子?”
陆明矣笑了一声,也瞪着他不高兴了:“小雯可是我们家最乖最优秀的孩子,你说的那叫什么话?”
“谁家乖孩子会把自己妹妹锁在储藏室?找人用拖把拍自己妹妹的校服?”郑子言是真的生气了,“你以为没有监控我们就差不到了?”
整个走廊一片寂静。
郑诚韵笑了,一双柳叶一样的眸子半眯着看着郑子言,抬头却是十足的俯视的眼神:“子言啊,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啊,你小时候我对你多好,现在怎么还开始污蔑自己的姐姐了?”
郑子言握紧拳,又无力地松开。
是,他毕竟也刚毕业,他连大学都没到,他能怎么办。
但是他根本舍不得陆芊,她一个人,像一个流浪的小动物一样,在家都能各种受欺负。
父母双亡,从陆芊还是郑子芊的时候到现在,她能信的,只有他了。
郑亦唯站在他身边,跟他打了个响指:“言言?”
郑子言抬头看见郑亦唯,有那么一瞬间,郑亦唯真的感觉他也快哭了。
郑亦唯把郑子言拽起来,递给他,轻声安慰他:“别怕,交给哥哥。”
在二十四岁这年,郑亦唯感觉到这一路从司法考试到公务员考试,再到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最大的实践用处。
不就是摇人嘛,他也会。
电话接通,郑亦唯清了清嗓子:“在吗,帮个忙?”
“嗯?郑亦唯?你说。”
出门左拐,不需要多远就是郑亦唯大学室友涂落工作的事务所。
涂落的研究方向是律师,比郑亦唯方便很多。
等郑亦唯收拾了个大概之后,走路带风地回到了走廊。郑子言冷着脸看着陆明矣一脸得意地给他翻着手机里的奖状,郑亦宸他俩很明显不太想和他们掰扯,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廊的不远处。
“怎么回事?”郑亦唯实在茫然,走过去问郑亦宸。
郑亦宸很明显一个眼神也不乐意分给郑诚韵他俩,一句话也没说;旁边的郑亦琛犹豫了一下,开口:“哥,你去找找卿怜哥哥,他刚刚说不舒服就走了,我俩都感觉……他不太对劲。”
郑亦唯心里咯噔一下。
他如果没猜错的话,如果郑子言要提到陆芊受的那些刺激,林卿怜听到的话,十有八九会想到中学时候的一些记忆。再加上林卿怜已经高强度工作了很久,如果被这些事刺激到了保不准要出问题。
郑子言站在旁边,心里很纠结很复杂。郑亦唯把一小沓纸拍到郑子言怀里,压低声音:“你试着问问她,能不能往这几个方向引导引导,能找到多少找多少,人证物证都行。找到了,就能帮她立案。”
郑子言抱着那一小沓纸,眼睛一亮:“真的吗?然后呢?”
“然后再看她怎么选择,严重点的话,那个学校和那个家都不能待了。”郑亦唯转身就往人行步道走,“但是带她走之前这个事必须给她一个合理的结果。有需要找我,我帮你找人。”
如他所料,另一边的林卿怜很早就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病房,回到休息室换了衣服。
他一个人一步一挪一步一挪地走到步梯那里,只觉得眼眶酸涨,一阵压抑。不止眼眶,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不适,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逼着他回忆小时候经历过的东西。
校园霸凌,他比谁都熟啊。
所以林卿怜再睁开眼,脑中第一个反应是:郑亦唯在哪里。
他想一个人安静安静,却还是在不停地想着郑亦唯能不能找到他。
他脑中一团乱麻,无力地靠在墙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试探性的语调:“林医生?”
林卿怜猛地抬头,果然看见郑亦唯站在往下半层楼的楼梯平台上。
郑亦唯抱着胳膊,站得很随意,半仰着头看着他笑了笑:“在我面前,还端着?”
林卿怜和他对视了一眼,郑亦唯会意,朝他伸开胳膊:“来。”
林卿怜加快了几步朝他冲过去,扑在郑亦唯身上。郑亦唯把他裹进怀里,小声地和他咬耳朵:“都过去了,有我呢,不怕啊,乖。”
林卿怜趴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不舒服的话,要不我们先回家?”
林卿怜许久才发出了一声很淡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