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13 带我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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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一变故，台上顿时陷入一阵骚动，主持人则及时出现，将裴宇扬二人匆匆引下了场。
那二人甚至没有回到候场室，半路便借口身体不适回了宿舍。
如果方才在舞台之上众人尚且还没那么确定，现在看他们举动，“抄袭”这个名头就已经是证据确凿了。
白以悬定了定神，托着腮帮子笑了笑：“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场上大屏幕已经切到了下一个选手的开场，他正要回椅子上躺着，一个灰色的影子便猛然跃近：
伊杰猛虎扑山，“兄弟，你刚刚说‘无缝衔接’，是不是就指的这个啊，所以真的抄了吗？抄得谁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白看起来倒是冷静一些：“刚刚明老师没有把话说绝，也是给他们留了几分面子吧。”
白以悬赞许地点了点头，一边伸手将伊杰的脸推开，移开视线：
“确实是——你们没听出来他们分视角的时候，为了加副歌把‘桥’都删了么？”
伊杰成功被转移了重点，皱眉仔细思考：“你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是……”
“在‘询问者’视角的时候用了很多四三拍，但是……”
“但是转回‘回答者’的时候用了好多十六分音符，初听有趣，细想却乱。”李白道，“如果这里能做一个铺垫，效果可能会更好。”
几个人都是学音乐的，水平不低，基本一点就通。方才那段音乐乍听新颖，但细究下来，只能说山崎给的建议还是太不痛不痒了。
伊杰双手击掌：“这样看来确实很多漏洞啊！兄弟，你好厉害，听这么细啊！歌走得太快，第一遍我还真没听出来衔接有问题。”
白以悬双手抱臂，哼笑一声。
他要还听不出来就怪了——八年前的那条博文，他只写了“用密集的十六分音符切换视角，减弱衔接”这十七个字，谱子也只做了一小半，型都没成，没想到有人竟然能蠢到直接照搬。
思及此处，明儒的影子又回到脑海中。
他们之间那迷雾一样的关联简直无处可理，自己脑子已毁得没个样子了，而身边唯一可能知道他过往事迹的人就只剩下了许银链。
如果明儒不乐意好好说，这段往事便真的要被埋没了。
没有原因，只仿若陷在黄沙之中的人忽然捉住一段蜘蛛丝，乱麻一样的心绪第一次有了溯源的可能性。看着小屏幕里那人冰冷面孔，一股奇异之火在心底悄然燃起。
白以悬心想，不能就这么完了。
下半场的时间过得格外快，李白赶在倒数第三上了场。
他结束之后，伊杰便开始不由自主地腿抖，就在白以悬的忍耐力即将告尽之际，工作人员敲了敲门：
“伊杰，Charon？快到你们了，到这边来吧。”
二人对视一眼站起身来，从间隙之中穿过整个房间，到了漆黑一片的走廊之中。
将耳返别到右耳，伊杰道：“我差点忘了怎么带这个——兄弟，你为什么这么镇静？”
“其实我也很紧张。”白以悬淡定地整了整衣襟，试了试手中吉他的音，“只不过紧张的方式和你不太一样。”
“啊？”
此时，昏暗的灯光渐渐灭了下来。
白以悬正了神色：“好了，没事，就是一次小舞台。”
看了一眼身旁人的神色，他补充道：“你弟弟还在后台等你呢。”
那两个字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将伊杰的情绪迅速抚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我弟弟，伊森，他——”
灯光全灭。
隔着一层幕布，场上传来躁动，工作人员对他们打了个手势，二人对视一眼：要上场了。
心跳频率仿若归零。
下一秒，幕布升起，耳返中传来演播组的声音。
“灯光摄像都准备好了吗？”
“确认一遍，音响？”
白以悬在黑暗之中抬起眼，恰看进明儒的双眸中。
光源从幕布边缘隐约照出，导演敲击着麦，低声倒数:
“3，2，1——”
白以悬沉入一口气，而后将其均匀地从喉中耸出——
【你在我耳畔呢喃，数数地中海畔有几重山】
【酣眠也临翡冷翠的故野】
舒缓浪漫的爵士随吉他声悠悠传出，灯光照在他身上，白以悬扫了下弦。大屏幕之中闪过被高饱和与高斯模糊处理过的佛罗伦萨古城航拍，如同置身梦境，看不真切。
另一边灯光亮起，伊森接起邻段。
白以悬正随着乐段慢慢打着节拍，耳麦中的乐声却骤然一停，而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白以悬却精准捕捉到了这个缺口。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用余光扫了一眼伊杰的情况，又强定心神，等待下一段间奏。
乐声绕过一段词，缓缓递入下一回合。
音阶正攀升之时，耳麦中突兀闪过一阵电音，这次还没等白以悬反应过来，乐声便彻底消失了。
他定了一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耳返失效了！
噪音缓慢复苏，观众席众传来细小的声响，纸页翻动声、咳嗽声、交谈声……种种杂音如同条条细蛇，从音响的间奏里被听觉捕获。
那边伊森显然也已察觉到了不对，冲他探来一个求助性的眼神，白以悬深深蹙起眉，强行冷静下来，在巨大的心跳声中，脑中炸出四个大字——
不能喊停。
绝对不能喊停。这是live式表演接评分，观众们的第一观感永远是最佳。
下半场观众本就审美疲乏，再加上上一场刚出了“事故”，如果他们就此停下重来，堪称败兴的观感一定使结果会大打折扣，他和伊杰五天的努力也会毁于一旦。
几秒之内将事情迅速想通，白以悬隐秘地冲伊杰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
对方显然有些慌张，收回视线，追在旋律上开口，却差点进错了拍子。
没了耳返，空旷的赛场拉下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人无端感到驻身与某种陌生环境之中，阵阵冷汗不受控制地从背后冒出。
盛大的灯光之下，顶着无数双眼睛和摄像头，白以悬发现自己冷静地可怕。
刚开始还好好的，直到主歌的部分才出问题……这个时刻，一旦切歌重来，必然会将主歌已经堆好的情绪散成一滩乱麻——而他们的改编依赖情绪，因此live版无疑是效果最佳的。
耳返是统一由演播组控制的，使用前也经过至少好几方的确定，不可能突然无故失效。
除非……
白以悬心念电转，视线极速扫过导师席数人面庞，最终定在了坐在最中间的人之上。
对方神色淡然，眸中凝着一层阴冷的光。
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变故。
那一刹那，白以悬心下雪亮。
陌生的情绪久违地从心间升起，他双目紧紧地盯着那高台之上之人，恍觉自己置身海底，而周遭匿着隔岸观火的晦暗洪流。
直到和同样眉头紧皱的明儒对上视线，白以悬才发现原来那种情绪名叫愤怒。
大屏幕之上光线变换，伊杰似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就着环绕音响接上了“桥”。
他错了一个动作。白以悬压抑下因病渐渐沉下的心绪，死死地扼住指尖，告诉自己——他能接上。
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也不知道这世界上的脏事烂事为什么一定要和他过不去。是许银链吗？还是裴宇扬……他心中滑过无数人的名字，最终却豁然消为灰烬。
是谁很重要吗？
他们高高在上，自认为拿捏住了新人的把柄，能用那些泡了臭水的“规矩”来“教新人做事”……可那些人绝对想不到，他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烂招却是他过去曾经受过无数遍的。
大屏幕上的灯光开始闪烁，梦幻画面倏然掠作泡影，一时间，堪称激烈诡异的调子代替抒情片段从高处俯冲，一只手出现在观众目前，将画面狠狠撕裂——
白以悬勾起唇角，猛然向下一扫弦！
Am的学员有一个说一个，不管是曾经在音乐综艺大放光彩，还是刚出象牙塔的音乐奇才……有一个说一个，都无时无刻地不在刻苦训练。
可没人知道他在精神病院躺了八年，捡起过去的本领只用了五天。
【我不知你的过往，可我来了就要点燃这场浪潮】
【明明你说过人的心是最不讲道理，所以请燃烧】
强节奏感的乐潮强势切入，就想一个不讲理的混子将情人呓语般的乐调砸了个干净，强行涂抹上属于它的痕迹——这时观众才意识到，先前的高饱和并非梦幻，而是无限接近于一场人造的虚伪幻影。
将幻境摧毁后，留下的才是真实。
现场的情绪骤然被点燃，数颗彼此间隔着躯壳的心脏随着强烈的鼓点共鸣，白以悬只觉得每个细胞都在旋律之中尖叫。没有伴奏，也不需要伴奏，他和音乐之间本来就有着某种跨次元的心灵感应。
乐谱被拆解成了一只只温顺的绵羊，附在他踏出躯壳的灵魂绿野之上。
他踏着步子定节拍，用扫弦作逗号，堪堪溢出骨髓对旋律天然的掌控终于压过一切外力，带着伊杰也彻底稳下了声形。
【不需要你去回味过往有多晦涩，预设的未来如何昭昭】
【安定躺在轨道上多无聊，不如我带你出逃】
伊杰握住话筒，嘶声攀上高音。二人仿佛在此刻才重新登上舞台——由白以悬一手缔造的舞台，他们在音乐叙事中临时改了步子，却又将那步子精巧地化作“情绪”的一部分融入叙事的中。满面激烈如同抓手，与众人的面部表情同频波动，精巧将故事推上高｜潮。
高台之上端坐之人攥紧了皮质手套，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失神，停在那个满头白发、仿若正在燃烧的灵魂上。
【别惊动这颗心脏，听听它回响】
【与你共鸣的此刻间，乐谱没有下一章】
他们之间仿佛凭空生了层透明丝线，带这场不速之客无礼的狂野之举攀上巅峰，好像一团炽烈的火，将所有阴暗的色彩在顷刻间引爆。
下一刻，乐声滑落，密集的十六分音符被骤然斩落，只留下最清澈的旋律底色。
那是白以悬的吉他独奏。
【地狱鸟的荆棘与刺，伯利恒没在意过】
他抬起眼，在千万只眼中迅速滑过，而后精准地定位到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
【为什么不推开我，在心脏融化之前？】
【让我看看你的脸，我会再坚持一百年。】
有些失真的乐声突兀响起，现场观众忽然意识到这是白以悬和伊杰刚上场时的那段主歌。那段音乐被以录制的形式重新播放了一遍。
仿佛先前的不速之客重新退回他本来的世界，将被火灼烧过的“伯利恒”重新掷进了虚幻的梦境中。
大屏幕熄灭，音乐渐停。
梦境乍醒。
短暂的沉默之后，掌声响起。
灯光如鳞，场间如昼。
在胸腔茫然又仓促的鼓动之中，潮水似的尖叫和欢呼声爆起，刺眼的灯光照得眼微微有些不适，白以悬在耳鸣之中抬起手，擦净了额上的汗。
“谢谢大家。”他攀上伊杰的肩膀，深深地向观众席鞠了一躬。
“你们的改编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山崎摇了摇头道，“但经过先前的‘教训’，我决定将话筒先交给明老师。”
明儒没理会她的调侃，将视线锁在了台下二人身上。
白以悬懒懒地遮了下光，回视过去。
先前的场面仿佛还盘旋在心间尚未熄灭，如同来不及清醒的梦，让两个相似的身影开始重叠。
“技法很成熟。选题、选材、布局与安排都很有新意。”明儒声线平稳，“唯一令我有些意外的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配合很不熟练。”
他高坐导师席，眸中泛起一阵暗光：
“Charon，我认为这件事完全在你的能力范围内，你对待音乐不真诚。”
那八个字眼如同某种判词，触碰到白以悬的一刹那，便激起滔天的火。
他抬起头，眼中泛出奇异的光——那你见过我真诚的样子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13 带我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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