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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在聂威车上,方行知收到瑞优发来的短信。
      瑞优:双休过得怎么样?不打算回来?
      方行知看了一眼驾驶座仍然绷着脸的聂威,本想就这么回复瑞优,没想到更好和聂威的眼神的撞上。“你、你看什么看!又想嘲笑我吗?”聂威说,整个人有些莫名其妙的慌张。
      方行知摇了摇头,低头专心回瑞优消息。
      方行知:还算不错吧,解决了一些小问题,这周先不回家。老师呢,假期过得怎么样?
      瑞优:和灵均去见了投资人,对面盘问了很多技术问题,这方面算过关了。但商业营销这方面……还是有些欠缺,对面希望由他们的人来经营,我正在想要不要问我哥哥借点人。灵均和我都是技术出身,算是遇到了一点问题吧。
      方行知有些惊讶。
      方行知:老师你还有哥哥?
      瑞优:嗯,确实之前没跟你提过。我家是多子女家庭,我还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妹妹,现在在国外发展。
      方行知:老师有哥哥妹妹,好羡慕。我家里一直只有我一个小孩。
      瑞优:也有很多头疼的时候。比如在三个子女里,我目前是混得最差的,父母对我也最不满。学数学不一定能让你变得很聪明,也不一定会让你变得很有钱。
      瑞优像是在调侃,兴致也有点上来了。
      瑞优:你知道拉马努金吗?
      方行知:印度人,极端贫困,自学成才的数学天才,活着的时候写下了上千个公式。最有名的是圆周率的收敛公式,那个公式长得十分稀奇古怪,让人无法理解系数是怎么写出来的。他对他的公式给不出证明过程,别人问他他就说是女神托梦得来的。最后因重病英年早逝。
      瑞优:他是个天才,当你成为天才时,整个世界都会为你让路,但即便如此,也抵不过生老病死。但如果在死前能做出像拉马努金那样的贡献,让我活得比他还要短暂也可以。
      方行知沉默了。
      方行知:不可以。
      瑞优:为什么不可以?
      方行知:我想和你一起度过很长很好的一生。你想要达成什么目标,我都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也会努力确保你的快乐和幸福。
      瑞优:……谢谢。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这样吧。
      说不清瑞优是落荒而逃还是什么,他们之间的对话确实结束了。

      方行知收回手机,发现聂威在频频看他。
      聂威:“你在和谁说话?”
      语气听起来很平常。
      “我喜欢的人。”方行知平静回答。
      聂威瞬间捏紧方向盘:“你怎么会有喜欢的人?谁会喜欢你?笑死人了!”
      方行知没理他,只是说:“开车时认真看路。”
      聂威将注意力拽回眼前的道路,半晌,又瓮声瓮气地说:“不管你喜欢的是谁,你别想了,没可能的。”
      “我想不想跟你无关。”方行知说,他已经有点厌倦现在的对话了。
      聂威深呼吸了一下,说:“我是认真劝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是赌鬼的儿子,父亲还进了监狱,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进了我们学校,但以你的条件和背景,谁会不在意?会喜欢一个父亲坐牢,浑身充满穷酸气的人?就你喜欢的人,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要么是你以前学校里学习最好的女同学,肯定戴眼镜,身材也没什么料。要么是我们学校的漂亮女孩,看你长得不错,不知道你情况的前提下,给了你联系方式。别想了,前面那种女孩跨不过你家庭这道坎,后面这种对你也就是玩玩罢了。”
      “你说完了吗?”方行知问。
      “我是在打破你的痴心妄想!”
      “我再添一条,以后别在我面前诋毁其他人,否则——”
      “否、否则什么?”聂威咽了口口水。
      方行知觉得自己有些恶毒,但他确实不想再听聂威说话了,不管对方说的是对是错。他向来不在友善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戾气,但或许是遗传至他的父亲,他的骨子里确实存在着暴力成分。就像他面对那只松鼠,也如他面对聒噪的聂威。
      “虽然你经常打人,欺负其他同学,但应该对人体结构没有我了解。人体是很脆弱的,存在很多要害部位,而且,有些地方被伤害了,不会存在伤口。”方行知说,他认为聂威已经有些害怕了,但他的威胁还没有结束,“你应该也不知道,要毁掉一个人的双臂,只需要让他的胳膊来回脱臼四五次就可以了,从此以后,这个人在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差错,但再也无法抬起重物。”
      聂威震惊于方行知的残酷,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世上原来还有比他更糟糕的人。
      “你、你对我这么做,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那也是在你受伤之后了。”方行知说,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然后他提醒道,“认真开车。如果你想做个好人,就从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开始。”
      聂威安静了下来,如他所说认真开车。方行知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开始休息,他原本只是想回复一些连日来熬夜学习消耗的精力,但聂威开车很稳,他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聂威时不时去看方行知,在发现对方竟然睡着时,感到自己被羞辱了。难道对方就这么看轻自己,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他保持警惕吗?

      车子继续向前开,驶入主干道时,前面突然响起了大量鸣笛声,道路也堵上了。
      方行知被吵醒,有些睡眼惺忪地问:“发生什么了?”他刚醒来时的状态很温和,连带嗓音也比平常柔软。
      “前面堵上了,他X的,带你出来好事一件都没碰上!”
      方行知说:“不许说脏话。”
      聂威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反驳。广播里传来通知,原来是前面出车祸,导致路堵上了,交警正在和双方交涉,但肇事司机在纠缠,恐怕一时半会道路通畅不了。
      天空中也开始下雨,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现在好了,都被卡在这儿了。”聂威抱怨着。
      方行知将车窗打开,朝外看了看天,铅云密布,接下来恐怕要下大暴雨。空气里已经弥漫着一股潮湿味。他们目前开的这条路在山边,方行知能用肉眼看到,周围的山上虽然有树,但看着都是没栽多久的树苗。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里多久没下雨了?最近是不是一直高温?”他问。
      “夏天这不是很正常。”聂威回答。
      “如果路开了,你要多久才能开出这片连山的地区?”
      “十五分钟左右,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总之,路开了你尽可能开快点,连日高温、周围山体的固土工作做很一般,我担心暴雨会导致水土流失,进而引发山体滑坡……”
      “我X,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方行知沉默,只是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滂沱大雨砸在山体上,那些移栽没多久的树苗们瑟瑟发抖,已经有不少被摧折倒下。堵车路上也传来此起彼伏的骂声,空气中的泥土味越来越浓。
      五分钟后,交警终于交涉完毕,路开了。私家车在茫茫雨幕中快速穿行起来,方行知也催促:“尽可能开快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空中接连响起炸雷,雨更大了。比雷声更让人恐惧的,是附近山体发出轰隆的响声,暴雨在山中形成浊流,裹挟着树苗滚滚向下,几乎是顷刻间就从山顶到达山脚。很快,山脚就被脏污的洪流侵蚀。
      聂威心惊胆战,接连不断地骂脏字,卯足马力向前开。到这种时候,已经不需要去考虑限速与否了。路上的其他车也跟疯了一样,加速超前开。好在聂威的驾驶技术很不错,他在车流雨幕中穿行,表情虽然急躁,手下却是很稳。
      但是人力有时尽,车速终究敌不过大自然,山洪最终还是追上了他们,他们身后的车辆已经被淹没。
      “你他X的简直就是丧门星中的丧门星!”聂威几近崩溃,实在没有办法,他猛地将开上高处,暂时躲过了山洪的袭击。但肉眼可见,水位在上涨,过不了多久他们这边也会被淹住。他猛踩油门,试图点火,但发动机已停止工作。
      “我X几百万的车,屁用不顶!”聂威大骂。
      “出去!现在不能再待在车里!”好在车门还能打开,两人互相扶持着离开了车。

      方行知抬头,看见茫茫雨雾里有几栋房子异常坚固,当下打定主意。
      “我们去山上!”
      “我X,一张嘴就被灌满嘴的水!”
      聂威和他几乎都被浇成落汤鸡。
      “别说话,保存体力,拉紧我的手!”方行知说,左手死死攥住聂威,一步一步往上挪。
      聂威一直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锻炼体力也不过是去健身房装装样子,大多时候还是抱着泡妞的想法,现在连跟上方行知都非常费力,双腿彷佛灌铅了一样。
      “我、我走不动了……”聂威喘着气。
      “抱紧我的腰,我拖你上去!”方行知将对方的双手环在自己腰间,还用外套打了个死结,接着咬牙一声不吭往高处走去。他的双腿也如灌铅般沉重,每走一步都极为艰难,还要带着聂威,但他想活下去。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他还有很多爱没有告诉瑞优,他不能这时候死在这里。
      但事情并不人意,山洪很快就漫了上来,淹过了两人的腰间。聂威被吓哭了,语无伦次地哀嚎着:“我、 我、我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不要……妈妈,救救我……”
      “保存体力!”方行知也觉得越来越难支撑,他的体力在光速流失。
      “不、不要,方行知,你不要放弃我!”聂威惊恐地死死抱住方行知,贴在他身上完全不愿意下来。
      “我不会的。不要抱这么紧,我喘不过气……”方行知努力呼吸着,奋力去够附近少见的几棵高大的树。在他快够到时,一个大浪打过来,他和聂威都被掀远。他努力维持着重心,不让自己和聂威沉下去,张口将嘴中的泥沙都吐出去,攀住附近的一块漂起来的门板。
      方行知拽住门板,让自己趴伏在上面,在洪流冲刷中不断调整重心和方向。谢天谢地他的物理学得也还不错,他做梦都没想到,有关浮力和流体力学的知识,他会在这个时候用上。聂威贴在他身上瑟瑟发抖,几乎把所有活下去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
      “聂威,保持清醒,不要让恐惧冲昏头脑!”他疾言厉色,很害怕在这时候聂威昏过去,到时候他们活下去的几率会无限趋近于零。
      “方行知,我好冷,我真的好冷……好冷,连骨头都是冷的……”
      聂威目前已经无法沟通了,他只能靠自己。操纵着门板,方行知再次向之前锁定的大树漂去。费尽千辛万苦,他终于到了。一把抱住粗糙湿润的树干,他想尽可能向上爬,占领制高点。聂威像巨大的铁块一样贴在他背上,让他的每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但他没有放弃对方,忍着剧痛向高处爬去。但之前用来打死结的外套受了洪水浸湿,松开了,在他终于爬上大树枝桠上时,聂威滑了下去。
      方行知立刻去捞他,聂威抱着他的手臂死死不松手,最终也在方行知的帮助下,来到了大树枝桠上。这棵树很大很结实,看起来有几百岁了,也许就这就是它没被砍掉的原因。

      方行知看着树下的滚滚浊流,心下也不免有些心悸。正打算嘱咐聂威当心一点,聂威就整个人朝他贴了过来。
      方行知擦了一把糊了满脸的泥水:“现在暂时安全了。我们在高处,雨也有停下的迹象,应该不会涨水涨到这里。接下来就是等待救援。”
      聂威不为所动,几乎尖叫着:“我才不要放开你,刚刚我差点要死了!”
      “……”方行知说不出话,但他算默认了这种情况,对方已经被吓破胆了,可以理解。他试着去活动手臂,为可能出现的其他情况作准备,但没想到刚刚捞聂威的那条手臂没什么反应。他又试了试,才发现,那条胳膊脱臼了。
      方行知黑了脸。心道这就是报应吗?他前脚刚威胁要让聂威脱臼,后脚自己身上就发生这种事。他没说什么,忍着剧痛,将脱臼的手臂接回去了。希望这不会削减他之后的力气。
      “好冷……”聂威低声说着,身体有些颤抖。
      “坚持住,等救援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方行知安慰道,心中却在想,瑞老师要知道他遇到这种事,会不会为他急得发疯。这里确实很冷,但想到这些,他却能从心中汲取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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