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无常梦》保尔Nobody

27、黑龙潭死而复生 完

　　要说这死而复生有什么好处，非要挑拣一个出来的话，就是纪迁千的眼睛不再近视。这具身子除却毫无武学底子，竟是什么都好；故而即便他天赋平平，却仍在一年里勉强恢复到了过去五年的修炼成效。

　　不知是他的言语过于诚恳，或是瑛姑着实动了心，这位隐居多年、一心只有怨恨的老前辈终于向独属于她自己的生活迈出一步。二人一齐出了芦苇荡，一夜奔波，终在破晓之时抵达了黑龙潭的边界。

　　自古以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但纪迁千并没有多么伤感。他看着天边金子似的日光，忍不住眯起眼轻叹一声：“真好，金灿灿的。瑛姨，你看黑龙潭外的太阳那么漂亮。”

　　太阳就是太阳，任你死生存灭，太阳都依旧存在。瑛姑看不出太阳的漂亮与否，却也觉得心里莫名畅快了些，像是有什么东西暂且放下了。

　　她将灵狐“小九”送与他，便只身向北去。

　　纪迁千抱着小九，目送她的身影远去，直到视线中只剩了一个黑点。小九在他怀里轻轻地嘶叫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他才回过神低头对灵狐笑笑：“要让瑛姨放下，着实太难啦。不过能劝她出去走走也是好事嘛。”

　　说完，他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晋南离关中不远，按纪迁千如今的速度，大约一个半月就能回到终南山。他带着小九走了半个月，一路风餐露宿，离家愈近，沿途的风景愈熟悉，他的心也就愈发不能平静。

　　他克制不住地想起从前。

　　青年时与尹志平出行时，二人也曾借着师门之事游山玩水，好不快哉。如今虽说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可一颗心却年到中年，难免有些感怀伤秋。

　　这一日天色趋暗时，他途经一村镇，便在一面摊小憩。他买了一碗清汤面，正要让小九自行去捉鸟雀，抬头却见目光范围里出现了一群化子。

　　那些化子个个身强力壮，又都在腰间别着或多或少的布袋，一看便知是丐帮弟子。黄蓉是丐帮帮主，故而纪迁千倒也不担心他们来者不善，却还是犹豫片刻，让小九躲在自己的衣襟里。

　　毕竟九尾灵狐实在是一味难觅药材，血能叫人功力大增、身强力壮。他现在不想给自己找上麻烦。

　　那群化子找了角落休息，掏碗行乞。纪迁千拿起筷子夹面，心思却全放在他们身上。只听一个化子道：“那白衣郎君好生冷漠，一路逼问弟兄们彭长老下落——呸，净衣帮三百年前就没这号人了，这问谁谁知道？”

　　又有一化子道：“看那郎君的架势，像是要去杀人！不过看他使剑的手法，和那一身白衣的打扮，倒像是……倒像是……”
　　纪迁千听清他们的话，眉心忍不住一皱，暗骂了声晦气。

　　丐帮净衣帮的彭长老，在十几——二十年前，曾和杨过的生父完颜康勾结，意图谋害郭靖黄蓉、夺取丐帮帮主之位。后来这杂碎还意图强迫穆念慈，花生帮的少年人们当年对他一路追杀，将他赶至金蒙，后来便再不知他行踪——如今怎么他又被人追杀了上？

　　说起来，白衣冷面郎君，又是使剑的。这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好像……

　　“你是想说说西门吹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另一个化子否定了那人未尽之言，也否定纪迁千的猜测。

　　“那郎君的剑的确不错，但能让人看清的剑术，就绝不是西门吹雪的剑。”

　　纪迁千：“……”

　　猜错了，但是这种描述好像更熟悉了。一个很像西门吹雪、但剑术远远不及西门吹雪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从记忆中抓住一丝半点思绪，就听那群化子忽然惊呼起来。面摊的老板好奇地探过头去，吹了声口哨：“嚯！好俊的小伙！”

　　纪迁千回过头去。只见不远处，一个二廿岁出头的白衣男子举着一柄剑，冷冷地看着一个丐帮三袋弟子。

　　“彭在何处？”

　　白衣男子冷声问。

　　“……都跟你说了三百遍了！三百遍！！”

　　一开始埋怨的化子有些崩溃地大喊起来。

　　“不知道——丐帮早就把彭长老赶出去了！不知道！你消息能不能灵通点啊！嚯嚯别人好不好！”

　　纪迁千：“……”

　　纪迁千恍惚着，放下筷子，忍不住扶额叹气。

　　他用脚都能想到——一个崇拜西门吹雪、处处学他的俊郎君，天底下还有谁比叶孤鸿更符合这个身份？

　　-

　　叶孤鸿是个很复杂的情况。总的来说，他现在其实是纪迁千的师侄。

　　众所周知，万梅山庄主人西门吹雪，古龙笔下陆小凤系列的重要角色，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剑客。此人行事作风极为独特，人称古龙笔下的酷哥，心里只有剑道，是传说级别的“剑修”。而且为了精进剑术，西门吹雪每年都会杀几个人，以求剑心不变。

　　他杀的自然是恶人。但他杀人也颇有讲究，先要焚香沐浴斋戒，再换上新衣，而后一路追杀——至今无人能逃出生天。一个颇具有仪式感的剑客艺术家。

　　至于叶孤鸿，纪迁千颇有些头疼地想，这孩子是个疯狂的西门吹雪后援会成员。他不止爱学偶像的剑，甚至一言一行穿着打扮，这孩子都要学个遍。

　　当年知道年幼的叶孤鸿拜入全真教门下后，纪迁千差点惊掉了下巴。

　　在古龙原作《幽灵山庄》中，叶孤鸿四岁拜入武当山门下，自幼学武当心法，又有他堂兄白云城主叶孤城指点，所以剑术也算不错。

　　但——要知道，虽说武当山上现在有不少零零散散的教派道人，可那位真正意义上开创了武当派的宗师张三丰……就是那位郭襄的故交，如今还没出生。按时间算，现在黄蓉可能也才刚刚怀上郭襄郭破虏双胞胎。

　　大约是历史总会自我融洽，所以在这个融合的武侠世界里，叶孤鸿成了全真弟子。

　　纪迁千和叶孤鸿不熟。叶孤鸿师从马钰门下于志远师兄，而从丹阳真人三天两头闭关清修的行径上不难看出，他们一门平日最爱的就是闭关、闭关以及闭关。纪迁千倒是曾好奇地去探寻这个小师侄的踪迹，就看到那时还是小娃娃的叶孤鸿日复一日在碑林中练剑。

　　练剑一天有看头，年年岁岁都练剑就变得十分之无趣，于是纪迁千看了几天就失去了兴致。后来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等人名扬江湖，偶尔全真教集弟子们议事时，他也有听于志远发愁，说叶孤鸿崇拜西门吹雪到了十分夸张的地步。

　　虽说多年未见，但想来眼下叶孤鸿追杀彭长老，就是为了学西门吹雪每年杀恶人以便维持剑心。

　　难绷。难搞。纪迁千抹了把脸，在桌上丢下两个铜板，喊道：“店家，加碗粗茶。”

　　身后的化子们虽忌惮叶孤鸿手中长剑，却个个都是忠肝义胆的丐帮弟子，很快就把他围了起来。叶孤鸿皱眉，手中的剑微微侧锋，冷笑一声：“你们要猜猜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们的手脚快？”

　　“哪来的小儿，这般无礼！”一个五袋弟子喝道，持棒停在他面前，毫不畏惧地盯着他。

　　气氛愈发焦灼起来。叶孤鸿冷冷地看着周围的化子，手腕微微用力——

　　“志远师兄没告诉你，姓彭的早三百年前就被赶出丐帮了吗？”

　　纪迁千高声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叶孤鸿目光本就冷，闻言更是寒下几分，望向他想看看是何人如此无礼。

　　然后，纪迁千与他四目相对。纪迁千惊讶地发现，叶孤鸿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了迷茫、惊愕……像是认出了他来。

　　不应该啊。叶孤鸿一心练剑，与他又不熟，怎么可能认得出他？

　　但事情偏偏往纪迁千无法想象的方向偏离了。只见叶孤鸿蹙紧双眉，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他面前。那些化子本还挡着，见这白衣郎君换了目标，忙不迭地让开路，皆凑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二人。

　　纪迁千心生奇怪，见这便宜师侄愈走愈近，开始盘算要不要展露两手全真功法来表明自己与他是同门。谁知话还没出口，叶孤鸿却走到他身前毫不客气地抓起他端茶的那只手，仔细看了起来。

　　茶水撒了出来，泼湿了叶小少爷的鞋。纪迁千又惊又诧，正想问句为什么，就听叶孤鸿冷声道：“谁让你扮成他的。”

　　“……”纪迁千眨了眨眼，“这个他是谁？”

　　“全真教玉阳门下纪敏则，”叶孤鸿加重语气，目光愈发冷漠，“他死了四年了。你手上没有剑茧，也敢扮成他？”

　　这回真的出乎了纪迁千的意料。他怔怔地看着叶孤鸿，默了半晌，最后说出了难以置信的一句“你还真认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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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迁千跟叶孤鸿当然不熟，但是叶孤鸿一直知道他。

　　名扬天下的“飞剑客“虽说已退隐江湖多年，但在剑客们心中，那依旧是个了不得的传说。纪迁千习武天赋不高，但得飞剑客指点后功夫也还能算不错，当年蛮夷攻上终南山时更是一人二剑一路厮杀。叶孤鸿身为全真教俗家弟子自也对那日之事有所耳闻，再加上纪迁千的好友中还有那位快剑路小佳，他不可能不在意自己这个便宜师叔的剑术。

　　哪怕在他眼里，纪迁千的剑的确是太慢了些。

　　纪迁千死了，整座终南山都知道。叶孤鸿眸子一暗，攥紧眼前人的手腕。

　　“你是何人，为何要扮作他。”

　　冒牌货一脸不可思议。

　　沉默弥漫在他们之间，半晌，他听到了一句“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