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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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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上课的日子到了。
宋知微赶在上课之前就找到顾庆华,直接说:“带我去见圣上。”
顾庆华:“……啊?”
宋知微动作不停,一边从书架上拿书,一边和顾庆华说话,“事关重大,殿下,请您找人守着殿内不要让人进出,看好这些书。”
顾庆华还在状态外,“怎、怎么了?”
宋知微按下心中的不耐烦,笑眯眯走近顾庆华,“三殿下。”
“干、干嘛?”顾庆华退后几步。
宋知微一字一句,“人、命、关、天。”
顾庆华从宋知微眼神中读出了郑重,认真起来。
“到底什么情况?”
“敷衍塞责、素餐尸位、误人子弟……”宋知微停下来。
“最重要的是——谋害皇子。”
顾庆华着急起身,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咽下了所有的话。
“我明白。”宋知微毫不犹豫道。
顾庆华一惊。
“我明白,殿下。”她重复,“也许无法得偿所愿……”
“但是,无甚可惧,亦无所当惧。”
“请相信我,殿下。”
顾庆华睁大了眼睛,对上宋知微的眼睛。
少女目光坚定而明亮,乌黑的双眸深处亮着一点漆光,寒光闪过,仿若冬雪般冷冽清凉,让人一见便神智一清。
顾庆华仿佛被某种力量所驱动,喃喃道:“……好。”
……
李光群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定期定点来到宫内,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在殿内待一下午,然后离开,这样的生活,比在书院里讲课还要轻松自在一些。
因为那个新来的伴读,李光群悠闲的生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不免有些怨言。
想到自己最近要认真讲课,李光群十分怀念自己过去的日子。
李光群在宫门口下了马车,跟着引路的侍从进宫。
走着走着,他却发现路不太对。
李光群脑子里立刻浮现许多阴谋,害怕有人要害他,急忙拉住侍从的袖子,“这条路不对!”
侍从冷静道:“平时的路正在维修,已经被封了,我们要绕路。”
侍从冷静的态度不但没有让李光群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慌乱,站在原地不肯走。
侍从:“先生?”
李光群觉得越发诡谲,这个侍从他从未见过,根本不是顾庆华殿里的侍从!
李光群连连后退,甩开侍从撒腿就跑。
“抓住他!”侍从大叫。
周围的守卫突然冒出,将李光群团团围住。
侍从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带走。”
李光群被压着动弹不得,一步一步被压到殿外。
看清金光闪闪的“天禄阁”三个字,李光群瞳孔震缩!
是皇上的书房!
李光群颤抖着跪到殿内,看到殿内的人心一下悬了起来。
顾庆华和宋知微都在殿内,主位上正是当今圣上。
顾庆华懒懒散散地站在一旁,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甚至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宋知微冷眼看着李光群跪在殿内。
李光群如坠冰窟,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滴下。
“拜、拜见圣上。”李光群颤颤巍巍行礼。
圣上并没有回应,“知微,你来说吧。”
宋知微站出来,“是,陛下。”
宋知微从袖子里拿出书,“李夫子,这是从殿内拿出的藏书。”
“这本书的书衣上,有着浓郁的香气。”
李光群跪在殿上,恶狠狠瞪向宋知微。
宋知微无所畏惧迎上他的目光,“我找人辨识了书衣上面的香气,那人告诉我,构成这种香气的香料中,有几味容易让人嗜睡,精神不振。”
“包括圣上刚刚请来的调香师,也确定了这几味香料。”
“这几种香料结合起来,长期嗅闻的话,会导致神智恍惚,意识模糊,说白了,会让人变成傻子。”
“不光是这本书,殿内所有的书衣都有这样的味道。”
“李夫子,解释一下吧。”
宋知微声音清冽,回荡在大殿内。
李光群对上皇帝审视的目光,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来。
皇帝愤而拍桌,勃然大怒道:“李光群!你好大的胆子!意图谋害皇子,把他拖下去!”
李光群面如死灰,被侍卫带了下去。
“御医来了,老三先去让太医看一看。”
顾庆华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很在乎的,老老实实让太医把脉。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二人身上,太医一手把脉,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太医收回手来,“禀圣上,三殿下脉象平稳,身体健康,只是有一些熬夜上火的迹象,微臣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就好。”
顾庆华知道自己小命安安稳稳松了口气,听到要喝药后不情不愿地抽回手。
知道顾庆华没什么大碍,殿内的人都松了口气。
宋知微皱了皱眉头。
奇怪。
如果顾庆华受到香气影响并不多的话,殿内上课的时候,宋知微却没怎么见过他清醒的时候。
正是因为顾庆华“嗜睡”的表现,宋知微担心他已经“毒入骨髓,”所以才着急着让皇帝处理这件事。
难道他睡觉不是因为香气?
单纯这个人不喜欢读书?
宋知微看向顾庆华,顾庆华一身红衣,还在和皇帝讨价还价能不能不喝药。
听到拒绝的回答后,顾庆华垂头丧气,呆呆地张大嘴巴,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知微收回目光,不忍直视。
皇帝脸色稍缓,看着留在殿内的宋知微,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安排没错。
“知微啊,这事多亏有你,不然这小子命都不知道怎么没的。”皇帝瞪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只要三殿下没事就好。”宋知微心下微松。
不过更让她在意的还是,这件事背后的动机。
李光群为什么要这样花心思害顾庆华?赔上自己的前程,赔上自己的命?
一介书生,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有没有人背后指使?又是什么样的意图?
这些才是真正关键的部分。
宋知微垂眸看向地面。
不过这就是圣上该操心的事情了,她已经做了她该做的事情。
顾庆华叹口气,他讨厌喝药。
……
宋知微离开,皇帝留了顾庆华吃午饭。
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心疼又生气。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心眼儿呢,还好被发现了,不然你说怎么办。”
顾庆华满不在乎,“诶呀,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儿吗。”
皇帝瞪了他一眼,“别不当回事。”
殿内没有外人,二人没有顾虑,交谈也随意不少。
皇帝先吃完,想起件事来,“回头我再给你们找个先生,不能让你混着。”
顾庆华放下筷子,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还找先生啊。”
“那不然呢,我亲自给你找先生,这回不会再有事了。”皇帝正色道。
顾庆华若有所思,沉默一会儿才开口,“哦。”
“殿下,该喝药了。”侍从从外面端来药。
顾庆华脸一下子皱了起来,“一定要喝吗?”
“喝吧,补补身子也好。”皇帝将盛着药的碗递给他。
苦涩的药味迎面而来,顾庆华皱起眉头,忍下想吐的冲动。
皇帝盯着他,顾庆华喝一口歇一下,终于喝完了一碗药,苦着脸找水。
……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宋知微抽空离开书院一趟,她打算去一次医馆看看身体。
最近几天宋知微一直都有些贪睡,总是没什么精神,去宫里上课的时候也会犯困,之前她还以为是自己休息不好的原因,知道了是因为香气后,宋知微才明白这不是意外。
恐怕她在殿内上了几次课,也受了影响。
“姑娘你这脉象有点儿弱啊……最近是不是精神不太好?”老大夫摸着自己的白胡子问道。
“是,总是提不起劲儿来,情况严重吗?”宋知微有些紧张。
“没事儿啊,小姑娘,别怕。”老大夫安抚她,“脉象确实有点儿虚,没事儿,喝药调理调理,过几天就没事儿了。”
宋知微松了口气,“谢谢您。”
老大夫挥挥手,笑呵呵写方子去了。
宋知微坐在椅子上,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顾庆华闻那个味道起码闻了有几个月,太医说他,“脉象平稳,身体健康”,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自己才闻了多久,就已经到了“脉象弱”这个地步?
难道真是个体差异?那顾庆华就能这么久都不受香气影响?
那他上课嗜睡又是什么情况?
说不通……
宋知微总觉得不对劲。
老大夫一回来,宋知微就把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个……一般来说身体健康的话,男女之间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差异……”
宋知微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
是夜。
宋知微打开家里寄来的信,信里是宋明巍回答她几天前的问题。
“……李光群是大殿下的先生,大殿下进入朝堂后,由皇后推荐,成为了三殿下的先生。”
宋知微一字一句读过去,脑海中慢慢有了事情的答案。
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李光群是皇后的人,真正想害顾庆华的人就是皇后;第二种情况,另有其人收买了李光群,想要谋害顾庆华。
就目前为止,宋知微根据现有的消息,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宋知微指尖微点,烛火幽幽。
想到皇帝今天的表现,大有一些息事宁人的态度。
如果是皇后的话,也许就不难解释为何这样了。
宋知微想到一时不用去宫里上课,还有些惋惜,之前在阁楼里的那本书还没有看完。
回头问一问顾庆华能不能带她入宫……
宋知微心里盘算着,打开了母亲给她的信。
母亲的信中都是一些关怀之语,宋知微看了觉得心头一暖。
“李婶身子还是很健朗,前几天还陪着我去了山上的庙里,方丈说李婶挂念之人来世无忧无虑,她开心许久。”
“她托我转告你,不要多想,小河的事情是意外,嘱托你在京城好好读书,吃好喝好,不要亏待了自己。”
……
宋知微看着,嘴角不自觉带了笑意,心里却又泛上一丝酸涩。
李小河……
天边乌云将月光遮挡严实,不露一丝光线,暗淡无光,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苦笑着摇摇头。
得了,她还要在这人世不知道要搓磨多少年,他却已经来世无忧了,还有什么要她操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