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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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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谢府外停着一辆马车,一只扰人的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马儿无聊地甩着尾巴,车夫靠在车架上,耷拉着眼皮有些犯困。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车夫立马下车站直了身体。
谢然在前钟信在后,两人朝马车走了过来,马车是钟信雇来的,今日他们有事要外出。
墙角坐着一个小乞丐,见府里出来人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朝这边看了过来。
谢然正要上马车,余光扫到墙角立着的人,停下了动作。
钟信顺着谢然的目光看了过去,待看清了那小乞丐的模样,他有些无奈地对谢然说道,“这段时间她天天在这儿守着,说已经安葬好了母亲,要来找少爷报恩,我劝了好几次都没用,还是天天在这人候着。”
墙角的人正是小云,也不知她这几日吃什么住在哪儿,整个人比上次见的时候又邋遢了许多,衣服上到处都是脏污,看着跟路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或许是她从哪里打听到了谢然的住处,举目无亲想找条生路,所以日日来这儿等着。
小云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谢然,眼神都亮了起来,见他朝她这边看,她怯怯地往前走了一段,在谢然几步之外停了下来,似乎怕对方嫌弃她。
谢然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该拿她怎么办。
小云见谢然没立刻赶她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谢然,“求公子收留小云吧,什么粗活累活我都可以干的。”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报恩。
谢然定定地看着那双眼,那眼中没有退缩没有屈服,是一双崭新的坚毅的眼。
他沉默片刻,对小云说了几句话,之后小云对着他又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了。
谢然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马车咕噜噜走了起来。
经过闹市,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声混成一团,路边小儿唱着童谣互相追逐,忽而街边的摊子上又响起了吵架声,重物落地的咣当声。
一片帘子隔绝了人间喧嚣,谢然闭目坐着,不动如山。
片刻后,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
门口的仆役朝这边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钟信冲着马车的窗子说了一句,“少爷,我们到了。”
谢然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又陷入了沉默。
钟信小跑了两步,走到那门口的仆役面前说了几句,那仆役朝马车看了一眼,随后对着钟信点点头,快步进了府里。
一刻钟后,一个装扮清丽的青衫女子带着一个护卫从里面走了出来,护卫手里拎着几个包装好的盒子,女子径直朝马车走了过去。
谢然正垂眸想着什么,猛然间车帘被人从外撩开,一张明艳带笑的脸撞进了他的眼底,忽然间,心跳似乎都停了。
周遭世界遁走于无形,只剩面前那人,沐浴在阳光下,清浅的眉梢,带笑的眼角,无一处不美得动人心魄。
那笑容仿佛春日的暖阳,融化了他一身的风雪。
叶安宁上了马车,看谢然一脸呆呆的表情,朝他笑了笑,“刚才吓到你了吧,我应该先说一声的。”
一定是她刚才突然撩帘子,将人吓到了,这眼神都直了。
“无妨,”谢然从擂鼓般的心跳声中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原本紧绷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今日两人约好了一起去拜访宋方砚,随着一声鞭子响,马车又动了起来。
马车里空间不大,两人面对面坐着,膝盖几乎挨在了一起,叶安宁稍稍往旁边挪了挪,撩开身侧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随口问道,“我听说聘礼送过去了,谢老爷没为难你吧?”
那天冯望跟她说,谢然希望聘礼准备的简单些,她一想也有道理,谢家那么苛待谢然,没道理还要上赶着给他们送好东西,给了谢家的东西,谢然又得不着半分,与其给谢易之,不如等谢然入赘王府后直接给他。
于是她交代冯望选一些好看不实用的东西给谢家送过去,另准备些金银绸缎单独给谢然备着,等他来了王府直接交给他,算是她给谢然的体己钱。
两人的成婚既然是一场交易,她不想叫谢然吃了亏。
虽说叶安宁这么做没错,但谢易之也不是好相与的,他见着了那些聘礼,心里不高兴说不定就要拿谢然撒气。
叶安宁到底不放心,抬眸朝谢然看去。
听了叶安宁的话,谢然的一颗心暖得发烫,眉眼更柔和了几分,轻声说道,“他不敢得罪王府,没为难我,郡主放心。”
“那就好,”叶安宁唇畔挂着浅笑,语气中透出一股山大王般的狂傲劲儿,“要是他还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大名。”
谢然被她这句话逗笑,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的甜,他轻扬唇角,浑身每一块骨头都放松了下来。
谢然朝叶安宁一拱手,笑着说道,“那就多谢郡主关照了。”
“好说好说。”叶安宁点了点头,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几缕碎光照在上面,亮得耀眼。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前头忽然一轻,车夫跳了下去。
“少爷,我们到了。”钟信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竟这么快就到了吗?
谢然有些怅然地想,若这路能一直这么走下去多好。
谢然下了马车,伸手将后面的叶安宁扶了下来。
钟信到门口敲了敲门,铁环磕在斑驳的木门上,发出“邦邦邦”的沉闷响声。
很快一个童子过来开了门,将人让了进去。
宋方砚和柳素心、宋天川早在院子里等着了,此刻见了叶安宁,宋方砚一撩袍子就要跪下磕头,他身后站着的两人也有样学样要下跪。
虽说叶安宁今日是以谢然未婚妻的身份来的,但她到底是郡主,跪还是要跪的。
叶安宁急忙过去将人扶了起来,正色道,“宋大人不必如此,今日我不是郡主,你们就当我是谢然的朋友就好。”
宋方砚严肃着一张脸,“老朽已经不在朝多年了,郡主还是不要称我为宋大人,叫我宋方砚就好。”
直接叫名字显得唐突,叶安宁看了一眼身旁的谢然,说道,“那我便同谢然一道叫您一声师傅吧。”
说罢,她又转向宋方砚身旁的柳素心,放软了语气,“这位就是师母了吧?”
“是是是,”柳素心瞬间有些紧张,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了。
从前她只听过安宁郡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容,瞧着比那画像上的仙女都更漂亮几分。
叶安宁方才在马车上听谢然说了一些宋家的事,对这两位长辈心里充满了敬意。
“我早听谢然说您兰心慧质,芳兰竟体,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叶安宁夸人的时候眉眼都是弯弯的,那笑容从心底里漾出来,让人瞧着就高兴。
柳素心被夸得脸都红了,刚才紧张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她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话一听就不是谢然说的,明显是叶安宁临时想的,或许是看她太紧张,想松快松快气氛。
他们是谢然的师傅师母,叶安宁愿意这么平等地待他们,其实是在表示对谢然的重视。
柳素心暖了一颗心,暗想,郡主可真是个贴心人儿。
这时,站在柳素心身侧的宋天川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娘,人家郡主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可千万别当真。”
柳素心瞬间止了笑,一记眼刀扫了过去,“怎么哪儿都有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宋天川扁了扁嘴,伸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叶安宁见状笑了起来。
“让郡主见笑了,”宋方砚一脸歉意。
叶安宁笑笑,“没有,这样很好。”
说完,叶安宁扫了一眼一脸波澜不惊的谢然,心里暗想,宋天川的性子一看就像柳素心,而谢然跟宋方砚更像。
现在还不到午饭时间,寒暄过后,柳素心回了后厨,其他人在前厅待着。
片刻后,小童上了茶,又退了出去。
气氛沉默又尴尬,叶安宁索性起身去了后院。
眼见人走远了,宋天川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低声道,“郡主的气场好强,我都不敢说话了。”
宋方砚瞪了他一眼,“郡主面前不可无状。”
“我这不等人走了以后才无状的吗,”宋天川懒懒地回了一句,没把宋方砚的话放在心上。
宋方砚对他这幅样子习以为常,只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再管他。
宋天川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想到谢然下个月就要入赘王府了,他倾身过去朝谢然低声问,“你真想好了,不后悔?”
叶安宁素来强势,又是皇室宗亲,做事肯定全凭自己喜好,若谢然去了王府,那就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是好是坏都只能自个儿忍着。
谢然瞥了宋天川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不会明白的。”
那眼神带着几分打量,又带着几分轻视,像在看一个不经世事的稚童。
“嘿,”宋天川被这一眼看得莫名火起,不服气道,“我怎么就不明白了,我明白得很,你就是贪图郡主的美貌。”
谢然像看傻子似得回了他一眼。
宋天川却以为他被说中了心事,得意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对面的宋方砚咳了两声,宋天川瞬间收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