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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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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源苹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先前渗血的伤口已经被宋拾重新包扎好了。
“这是哪儿?”
贺源苹的目光顺着四周环顾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宋拾脸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惹得宋拾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旅馆。”宋拾伸手在贺源苹头上摸了摸,轻声回了一句。
但也许是怕贺源苹因为之前在火车上的事而感到担心,片刻后,他又补充道:“放心吧,我们已经不在车站附近了,昨天你昏过去之后我背着你走了很久。”
贺源苹没再说什么,但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宋拾说完之后,他整个人立马就松了一口气。
“我昨天……怎么了?”沉默了半晌后,贺源苹又问。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跟宋拾一直坐过的火车站旁的那条小巷子里,至于之后的事……
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宋拾一直在他耳边说让他别走,让他赶快躲起来别被那些人抓到。
“宋拾,这次……我选你了。”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贺源苹突然捂着脑袋没头没尾地冲着宋拾说。
见他不舒服,宋拾立马从床边站了起来,开始用手轻轻地帮贺源苹按脑袋。
“你腰上的伤口崩开了,夜里又着了凉,天还没亮人就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了,我没办法,又不敢一直待在火车站那边,所以只好背着你一边走一边找诊所。”宋拾说。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强烈的担忧之意,贺源苹伸出手,想在宋拾背上拍一拍,但几乎就在感觉到触碰的同时,宋拾的眼泪就已经滴在了贺源苹额头上。
“贺源苹你不准死,你说好的要陪我的,你死了我怎么办?”
宋拾手上动作没停仍旧在给贺源苹按着脑袋,但贺源苹能感觉的到,他的手从刚才起似乎就一直在发抖。
“我不会死的,你放心吧。”
贺源苹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去安慰宋拾,想了片刻后,他终于伸手将宋拾揽到了自己胸前。
“抱一下,抱一下就不难受了。”贺源苹拥着宋拾轻声说。
宋拾总是这样,他似乎一直在试图将他身上那股脆弱的模样转移到贺源苹身上。
别人总说两个人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性格和长相就会越来越像对方,起初贺源苹并不相信这句话,他觉得那些全都是无稽之谈,是一种假象。
但现在……他忽然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不要太难过,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活着回去……”贺源苹喃喃地说。
当晚,贺源苹和宋拾就又搭上了回程的车,只不过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次他们没敢再坐火车。
贺源苹在火车站附近花重金雇了辆黑车,那司机看到金链子的时候人都傻了,宋拾本来还想让他好好想想,但很显然,在金链子面前,多么语重心长的话听起来都会变得苍白。
“其实我想的是我们可以过两天再走,等你的伤再稳定一些之后。”汽车后座上,宋拾摸着贺源苹的头发说。
“嗯。”贺源苹哼了一声,随后艰难地翻了个身。
三个人的座位,宋拾的身体紧紧地贴在左边车门上,他将剩下的位置全都留给了贺源苹,好让贺源苹能睡得更舒服些,但尽管这样,贺源苹的眉头还是始终都紧紧的皱在一起。
“止痛药吃了吗?”宋拾的手指轻轻落在了贺源苹眉心,一脸担忧地问。
“吃了。”贺源苹闭了闭眼,“但我觉得那药没什么用,该疼还是得疼。”
“哎……”
宋拾沉沉地叹了口气,但不等他张嘴,前面正在开车的人就突然将一包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烟甩在了贺源苹身上。
“你们哥俩是着急回去看病是吧?听起来这哥们儿好像是外伤,不过外伤总比内伤好,内伤绝大部分都没救,外伤进了医院缝几针住两天就好了。”那人说。
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轻松,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像宋拾那么死气沉沉,贺源苹总感觉他身上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感。
当然,也有可能是贺源苹给的钱实在太多了,七八天的工夫能赚三条金链子,换了任何人都会感到很兴奋。
“大哥怎么称呼?”贺源苹从自己肚子上捡起那包烟看了看,随后漫不经心地问。
“叫我老陈就行,我比你们大得多,估计大了能有个十五六岁了吧。”老陈笑着说。
“老陈……”
贺源苹应了一声,细长的手指不停地转着老陈丢给他的那盒烟,半晌后,他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极具讽刺的笑。
“是啊,止痛药不管用的时候就得抽烟,我记得之前有一次,我痛得比现在还厉害,也是靠抽烟缓过来的。”贺源苹喃喃地说。
宋拾没说什么,他低着脑袋,一直在盯着贺源苹的眼睛看,他心疼贺源苹,如果不是因为他,贺源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有火吗?我想抽一根儿。”见宋拾始终都不说话,贺源苹故意问。
宋拾这个人什么都好,既会察言观色又会照顾人,但就是有一点,他太喜欢贺源苹了,他对贺源苹的那点儿小心思只要是个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可就是因为他太喜欢贺源苹了,所以说只要是跟贺源苹有关的事,他全都想知道,但很明显,贺源苹却并不是那种喜欢跟别人开诚布公的人。
听见贺源苹的话后,宋拾顶着一张极其木讷的脸在自己身上摸索了片刻,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摸到。
他本身是不抽烟的,但每次看贺源苹抽的时候,他内心便总会萌生出一种想试试的感觉。
他想尝试着去接受贺源苹喜欢的一切,也包括被贺源苹一直藏在记忆中的那个人。
宋拾努力地想让自己接受他曾经存在过的事实,但最终,就像他没能帮贺源苹找到打火机一样,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那样一个人,贺源苹会疯了一般喜欢他那么久。
“算了。”
见宋拾没能找到,贺源苹抬起手,准备将烟还给老陈,但一下秒,老陈就将自己的打火机递到了贺源苹面前。
“这人啊,就是这样,你要是存心去找什么东西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找不着,那东西就像长腿了一样,它会自己藏起来,然后再去欺骗你的脑子,让你觉得你不是找不着,而是你压根儿就没有这件东西。”老陈意味深长地说。
贺源苹顿了顿,然后伸手接过了老陈手中的那个打火机。
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贺源苹手中多了一簇若隐若现的火光。
“以前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并不认为那些东西是自己藏起来了,故意不让你找到的东西,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不属于你的。”贺源苹缓缓地吐了一口烟,盯着汽车天花板说。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为什么我不能拥有那些我想要的,但一直到最近我才突然明白,如果一件东西注定是属于你的话,那么无论你走到哪里他都会跟你去,他不会藏起来,也不会突然消失,他会一直待在你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即使很多时候你并不需要他,他也一直待在那儿。”
贺源苹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他望着宋拾,眼神中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柔,让宋拾感到有些诧异。
“一直跟着我,这是你说的。”贺源苹冲着宋拾轻声说。
宋拾笑了,那是一个很灿烂的笑,那种笑,大概从小一不在了之后贺源苹就再也没见过了。
“一直跟着你,我说的。”宋拾牵着贺源苹的手说。
……
一直待在车上,日子过得很无趣。尽管一直在吃药,但贺源苹的伤却始终没什么好转的迹象。
宋拾的手几乎每时每刻都搭在贺源苹身上,他的神经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而已,他整个人就已经瘦了一大圈。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住一天再接着走,我看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都快瘦成皮包骨了。”路上,老陈从后视镜里望着宋拾,忍不住说。
宋拾摇了摇头,脸上尽是疲态。
“也没剩多少路了,不停了,况且我知道他想快些回去。”宋拾望着熟睡的贺源苹轻声说。
这些日子里,他几乎一直都保持着现在这副模样坐在这个位置上,因为要当贺源苹的枕头,所以宋拾的双腿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毫无知觉的。
无聊的时候,他常常会想,如果现在警察追来的话,那他跟贺源苹大概一个都跑不掉。
其实跑不掉也好,宋拾心想。
没有贺源苹的日子,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
宋拾说不想停车之后,老陈便载着他们一路疾驰,两天后,车终于缓缓地停在了之前宋拾工作过的那家面馆前。
“你说的是这儿吧?怎么看着不像面馆?是第三家没错啊……”老陈从车上跳了下去,脑袋不停地朝着店里张望着。
车内,贺源苹缓缓地睁开了眼,在宋拾的搀扶下艰难地坐了起来。
“到面馆了,我下去看看,你在车里等我。”宋拾说。
“嗯。”贺源苹应了一声,“我饿了,多带两碗面回去。”
宋拾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放心吧,我知道你早就想吃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