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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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宋拾彻夜未眠。
火车的轰鸣声划破了寂静的长夜，但宋拾却什么都听不见。他靠在床铺上，静静地盯着贺源苹的侧脸看着，就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了贺源苹一个人一样。
从坐上火车起的那一刻，宋拾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我怀疑。
他觉得一定是他太想跟贺源苹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贺源苹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跟自己回到砖屋里去呢？
他那么自由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甘愿为自己这种毫无用处的人而停下脚步呢？
宋拾蹲在贺源苹床前，像一个为爱发了疯的变态者一样痴痴地盯着贺源苹那张熟睡的脸看。
“我的小苹果啊，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呢？”
宋拾伸出手，隔空抚摸着贺源苹的侧脸低声念叨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让时间就此停住。
宋拾害怕的东西太多了，贺源苹身上的伤，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找到他们的警察，包括回去之后即将要面对的，小一留在出租屋里的那些回忆，这些全都让宋拾感到无所适从。
他跟贺源苹，就像是两个漂浮在这个世界上的游魂一样，相遇，而后互相牵扯着诉说着彼此的痛苦。
但痛苦总归是痛苦，它不会因为诉说而消逝，也永远不会被遗忘。
痛苦是可以一层层叠加的。
刻在贺源苹心上的那些划痕迟早有一天，也会出现在宋拾的心上。
……
宋拾轻声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从贺源苹包里小心翼翼地顺走了一支烟，打算学着贺源苹的模样去外面抽，但谁承想他人才刚在过道站定，甚至连打火机都没来得及往外掏，便被一名顶着重重黑眼圈的乘警给拦住了。
那乘警对着宋拾上下打量几番，然后便将一张不大清晰的照片举到了距离宋拾不到半米远的地方。
“这个人见过吗？”乘警皱着眉头问。
宋拾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没见过。”他轻声说。
“你再仔细看看，确定没见过吗？”那乘警又问。
这次，他直接将照片放在了宋拾手上，宋拾无奈，只好又盯着那照片看了片刻，但和上次一样，他依旧朝着对方缓缓地摇着脑袋。
“真的没见过。”
“行吧。”
那乘警眼中闪过了一丝失落，他将照片从宋拾手中抽走然后随手塞进了自己包里，低头的瞬间，宋拾听见他小声嘟囔了一句“都这么长时间了，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火车上……”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宋拾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手中的那个包。
“你没事儿吧？就你自己一个人坐火车？”
也许是宋拾的反应有些过于不正常了，那乘警明显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突然犯什么病了，赶忙伸手搀住了宋拾的胳膊。
宋拾反应了几秒，随即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没事，我跟我哥一起，我哥在里面睡着了。”宋拾小声说。
他有些害怕对方真的会进到里面去，因为刚才那张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贺源苹小时候的模样。
警察终于还是找来了，宋拾的心跳得飞快，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却还是下意识地用身体堵住了床铺那头贺源苹背对着他们正在熟睡的身影。
“嗯，没什么事儿就回去睡吧，看你年纪不大，火车上人很杂，多注意安全。”
乘警的目光在贺源苹的背影上扫了一圈之后最终还是落回了宋拾脸上。
宋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僵住了，讷讷地点了点头之后便立马转身又坐回了自己床上，一直到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之后，他才蹑手蹑脚地从包里掏出了一件外套，然后迅速盖在了贺源苹脑袋上。
几乎是外套盖在身上的一瞬间，贺源苹就已经醒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宋拾不可能会这么紧张。
“出什么事了？”外套下，贺源苹闷声问。
听见贺源苹声音的时候，宋拾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反应了几秒之后，他才终于蹿去了贺源苹床前，伸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先前盖在贺源苹脑袋上的那个外套掀开了一角。
“警察在找你，但他们拿的是你小时候的照片，所以应该也没那么快找到你。”宋拾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盯着贺源苹的眼睛小声说。
“他们问你了？”
听清宋拾的话之后，贺源苹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就绷直了，语气中也泛起了一股明显的紧张之意。
“嗯。”宋拾应了一声，身子不自觉地又往贺源苹那边挪了挪。
“我已经想好了，下一站我们就下车，不等天亮了。”
他说完之后便开始自顾自地收拾起了东西，贺源苹张了张嘴，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就只是靠着床头默默地盯着宋拾的背影看。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总会有被抓到的那一天，能自由自在地活这么长时间对他而言已经算赚了，但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突然有些担心宋拾，担心他会被自己连累。
“其实你可以丢下我的，我现在这副样子，被抓住是迟早的事……”贺源苹沉声说。
“贺源苹。”
贺源苹还没说完宋拾便开了口，他连看都没看贺源苹一眼，一双手依旧在不停地往包里塞着东西。
“如果你现在还想甩开我的话，那我就只能在这列火车上随机找一个人去杀了，你知道的，我其实是下不了手的，但如果只有那样你才能不赶我走的话，我是一定会去做的。”
宋拾的话成功地让贺源苹闭上了嘴，二十分钟后，裹得严严实实的贺源苹乖乖地跟在宋拾身后下了车。
宋拾说的没错，光靠那张照片确实很难找到贺源苹，况且警察目前应该还不知道贺源苹的具体位置，所以下车的时候他们并未受到任何的阻拦。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南方是肯定回不去了，警察既然已经开始找你了，那就说明你在南方做的事已经被发现了，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车站外，两人找了条没人的巷子面对面站着，宋拾一脸担忧地盯着贺源苹问。
贺源苹笑了笑，被抓这件事其实他早就已经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了。
他不是电影里演的那种生来就穷凶极恶的人，也知道死亡迟早都会找上自己。
但现在，就在宋拾站在对面问他的时候，贺源苹却又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那就不回南方了，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要回去。”贺源苹靠在墙上，捂着伤口闷声说。
他的伤似乎比之前更加严重了，那圈缠在腰间的厚厚纱布上隐约泛出了一抹淡淡的粉红色，让人不免有些替他担忧。
“我去买药。”
宋拾掀开贺源苹的衣服看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就要往巷子口走，但他才刚一转身，就又被贺源苹给一把拉了回去。
“大半夜的你去哪儿买药？”贺源苹皱着眉头说，“再等等，天亮了再说。”
凌晨四点，两人靠着墙并肩坐在火车站旁的小巷子里，贺源苹的状态非常不好，他将脑袋轻轻地枕去了宋拾肩上，半睡半醒间，他似乎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照相机，他正在冲着贺源苹笑，就像当初在学校时那样。
“源苹，你马上就要来找我了对吗？”那人站在贺源苹对面，盯着贺源苹的眼睛问。
贺源苹张了张嘴，他很想出声回应那个人，但突然间，他的余光仿佛又瞥见了宋拾的身影。
“苹果，你又要走了吗？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了吗？”梦里，少年时期的宋拾拉着贺源苹的手轻声问。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委屈，即便是在梦里，贺源苹也依旧不忍心抛下他。
“我不走，我答应你要跟你一起回去了不是吗？”贺源苹牵着小宋拾的手柔声说。
这一次，贺源苹没选那张始终令他难以忘怀的脸，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知道自己大概已经陪不了宋拾多长时间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牵起了宋拾的手，在那个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走向了和南方截然相反的方向。
终于，宋拾租的那间只有几平米的砖房在贺源苹的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梦中，宋拾突然就长大了，望着贺源苹的眼神也渐渐开始变得忧郁了起来。
“苹果，我想一直跟你待在一起，除了你之外我什么都没有，所以别让那些人找到你，躲起来，哪怕是从今往后只能做个透明人，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巷子里，宋拾将贺源苹紧紧地搂在怀里，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浓浓的眷恋。
他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和贺源苹分开。
宋鹏和小一相继去世的这段日子里，贺源苹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拉着宋拾。
如果没有贺源苹，宋拾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或者说，他到底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完整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到底，宋拾其实是一个内心非常脆弱的人，他敏感，自卑，觉得世界上一切的美好仿佛都跟他无关，直到贺源苹出现。
贺源苹的出现对于宋拾来说，就好比静谧的湖水中突然落入了一块儿玉石般激烈又刺激。
宋拾知道那种刺激很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但同时，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刺激感仿佛正在将他从深渊里一点一点地往外拉。
或许跟永远只能被人遗忘或者抛弃比起来的话，宋拾还是更喜欢过刺激一点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