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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雨夜与呼吸 ...
他们是第一批吃饭的,吃完回去刚好中午十二点。
张婶正在厨房忙活着,孔离山妈妈坐在灶门旁添添柴火择个菜什么的。
“哎,今儿老陈家两口子又吵架了。”张婶切菜时还不忘聊两句。
她边说还边低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孔离山妈妈,以至于切了半天都还没切完一根萝卜。
孔离山坐在后面倒像是听习惯了,程幸怀则一脸蒙,去婚宴时孔离山也给他介绍了几个附近的同村,他到现在还是没能对上脸。
孔离山妈妈抬头问:“你过来时听到的?”
“哟,那倒不是,”张婶随手丢下个萝卜丁给花姐吃,说道,“是去吃酒席的大姐回来路上给我说的,我刚去田里摘菜呢,被她拉着说了好一会儿。”
程幸怀默默听着,现在差不多能听明白一点,结合猜想还能听个大概。
“你们没碰上啊?”孔离山妈妈朝后看着自家儿子问道。
孔离山说:“没碰上,我们吃的第一发席,吃完就回来了。”
“你是不知道,他们就为上人情账吵起来了,”张婶摇摇头,不理解道,“两口子嘛,都过到快半截子入土了,她说老陈头不肯出钱,她自己出了两百,不出就不出嘛,钱不还都是在她自己身上……人老陈头哪儿有钱呀?”
“他俩为这事吵了不止一次吧,胖婶觉得老陈头有私房钱,老陈头又总不承认,”孔离山妈妈叹口气,“我看老陈头是真没钱,衣服都破成那样了,不缝也不补,前两年儿子结婚还是那一套。”
“谁说不是呢。”张婶将切好的菜丢到热锅里,“刺啦”声响起,同时,元元推门而入,拉起两个哥哥的手就要往外跑。
元元朝着女人说:“妈妈,我出去玩会儿啊!”
程幸怀站起身跟着出去,孔离山和女人说了两句才跟出来。
元元和程幸怀站在院子铁门那里等着,小孩一看到哥哥出来兴奋得不得了。
“哥哥,带我去镇上吧!”
星星眼弟弟,撒娇的语气让程幸怀受不了,可惜,他只能带着元元徒步去。
因为除了四个轮,其他的,他在这种路上都不太行。
也幸好元元问的是孔离山,他除了四个轮的,两轮三轮都跑得溜。
“去镇上干吗?”孔离山双手插兜,看着远处被风吹得摇曳的树,对此提议不太赞同。
“离过年也没两天了,”元元拉着孔离山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你刚回来就答应我,要带我去买年货的。”
“今天风大,明天吧。”孔离山话音刚落,一阵风过来吹得他抖一下子,程幸怀还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拢了拢。
“就今天。”元元也不撒娇了,语气瞬间硬起来。
“明天。”孔离山板着脸。
“小程哥哥……”元元转移目标,改对着程幸怀瘪嘴。
程幸怀哪受得了这招,可他自己都劝不动孔离山,这孩子算是找错人了。
元元的嘴越瘪越下,都快垮到下巴了,程幸怀干笑着问孔离山:“就今天去,怎么样?”
孔离山看看他,又看看元元,开口道:“确实是一家三口,小弟,二弟,我是你们的倒霉哥哥。”
“好哥哥,走吧走吧,正好也带小程哥哥出去逛逛,整天闷在这里多没劲啊,风大就多穿点,”元元推着他哥进房,“找别人家借个三轮的事儿,我去借就行!”
元元忙不停,前脚刚把孔离山推进房里,后脚就跑出去借三轮车,一口气都不带歇的。
孔离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副眼镜戴着。
“没听说你是近视啊?”程幸怀说。
“我以前都看上你了,还没近视呢?”孔离山扒拉一下眼镜,用手把眼镜扶在鼻梁上笑着看他。
“心寒,那竟然都是以前的事了?”程幸怀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你把眼镜摘了吧,再爱我一次。”
“可惜,这是平光的,取了我也不近视,”孔离山的笑瞬间收回,“听到三轮的声音了吗,元元回来了,走吧。”
程幸怀朝外走还不忘问一句:“你不会把我丢镇上吧?”
孔离山又笑了:“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这句话成真。”
三轮缓缓驶来,元元在后面站着朝他们挥手:“哥!”
孔离山走上前,朝着开车的人喊了声:“陈叔。”
老陈头还是穿着那件破了洞的衣服,大概是孩子给他买的羽绒服,短款的,袖子上贴满了透明胶布,透过胶布还能看见漏出来的绒。
“哎,”陈叔憨厚地笑了笑,递给孔离山十块钱,“元仔说你们要去镇上买东西,回来帮忙带包烟呗,我快断粮咯。”
“不用了陈叔,我买给您抽,”孔离山把钱往后推了推,“就是我们回来的时间可能会有点晚,要辛苦您再多等等。”
“嗐,不急不急,晚上能抽上就行,”陈叔说着便下了车,“你们路上慢点哈。”
“哎,一定的。”孔离山熟练地发动三轮,三人向着镇上出发。
程幸怀和元元坐在后面,两人裹得严严实实,三轮车只有个顶棚,风直往里面灌。
“冷不冷?”孔离山在前面大声问。
两个人没有一个听到。
行驶中风声太大,他们的耳朵一个被围巾捂得严实,一个被帽子盖得紧紧的,
孔离山见没人回应,扯着嗓子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们冷不冷!”
“啊?你说什么?”程幸怀这次听到了,但没听清。
“我说!你们冷不冷!”
程幸怀喊道:“我不吃馄饨!”
孔离山以为是自己耳朵不好,便又问:“我问你们冷不冷,冷!不!冷!冷不冷!”
“能行,你想吃就去吃!”程幸怀回答满分。
孔离山一拧油门,车速开始加快:“程幸怀,我他妈冻死你!”
程幸怀挨冻还没五分钟,孔离山又变回慢悠悠地行驶。
孔离山想着:只是耳背而已,没关系的,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去镇上的路比程幸怀上次进村时好走不少,过了一天路也干了,轮胎不会再陷进泥里,但坐在车上还是会震屁股。
孔离山将车停到孔伟生店后面充上电,以防回去时电不够。
孔伟生正忙着,拿着铁锅一顿抡。
现在还有最后一批吃饭的,看样子应该是附近做工的人。
“孔伟生一直都在这里上班?”程幸怀好奇地问。
孔离山看他一眼,说:“这叫继承家业。”
他下意识说道:“那挺好的。”
“他没觉得多好,”孔离山一把拽住元元的衣领,这小孩儿实在是跑得太快了,“小生不喜欢这份工作,他想做烘焙师。”
“那还差挺大的……”程幸怀呼出一口气,“你呢,你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钱。”孔离山答得直接。
元元还是逃脱了孔离山的“魔爪”,直奔那个山寨货超市。
小孩在里面装糖果和饼干,俩成年人在门口研究哪包烟更好抽。
“我没抽过烟。”程幸怀先开口了。
“我也没有。”孔离山紧跟着说。
“所以,你们要买哪种?”店老板烤着炭火盆问道。
“不知道,”孔离山掏了掏口袋,又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拿包软中华,再拿个防风打火机。”
元元属于满载而归,他提着自己选的零食去孔伟生店里坐着等,程幸怀他们还要再去买点菜。
孔离山买了些肉,提着去了一家人最多的店铺。
程幸怀在门口就闻见肉腥味,抬头一看,“加工香肠”四个大字。
他看了看前面的人,估计还得等好一会儿。
闲着也是闲着,程幸怀便开始找闲话聊:“是那种甜肠吗?”
“是辣的,咸口,”孔离山拿出手机玩了起来,顺便提醒他,“这里信号很好。”
“我和你在一起还要什么信号。”
“我的意思是,和你家里说一声。”
这个闲话不聊也罢。
程幸怀老实掏出手机,上午回过消息后,他现在的手机就像一块板砖。
“我家里人没给我发一个字,”程幸怀想着好笑,“还没网上的人骂我来得积极。”
“什么事都是需要沟通的,”孔离山说,“你今年可以在我这里过年,明天可以在我这里过年,后年我结婚了,你要去哪里过年?”
“我……你说什么?”程幸怀现在心慌得能吃下一头猪,“你要和谁结婚?日期定好了?”
“没谁,是骗你的,”孔离山笑了笑,“我给你说我要结婚了,但不告诉你是谁,也不说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给你家里人说你和男的在一起,你出柜了,但你不说是怎么在一起的,为什么在一起,以后怎么办?说实话,我觉得……你冲动了。”
“你的意思是,我就不该来找你?”程幸怀的声音沉了下去。
“你来找我,我很开心,”孔离山说,“你让我睡了这些天来最好的一觉。”
双方开始沉默。
孔离山提着肉朝前走了两步,他说:“不管和谁在一起,真诚和理智,一个都不能少。”
“真诚这点我承认,骗你是我最大的错误,”程幸怀抓住孔离山的胳膊暗暗用力,“爱不会理智,朋友才理智,我爱——”
孔离山一把捂住他的嘴,最后一个字被堵进了程幸怀嘴里。
回去的路上风更大了,程幸怀看了眼天气预报。
晚上八点有雨,持续到20号开始降雪。
因为怕雨会提前,孔离山开得稍快了些。
他们在后面裹着一床新买的毯子嗑瓜子,元元脚边还放了一大袋孔伟生给他买的小烟花。
风吹得程幸怀实在头疼,看来这雨不会小了。
回去时还没下雨,乌云却已经压了半边山,还没到天黑的时间就已经暗了下来。
孔离山没看到张婶,便去房间找他妈妈,顺带说香肠已经灌好的事,再问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房里没人,元元还跑去田里找,同样没有。
孔离山和程幸怀正准备出去找,刚出门就碰上张婶骑着三轮车带着孔离山妈妈回来。
“我刚还说去找您,等会儿要下雨了,泥巴路不好回来。”孔离山松了口气,话语里还是带着担心。
“老陈头不见了,我和你张婶去找了一圈,”女人皱着眉,“他媳妇儿也去找了,还没回来呢。”
孔离山回房将那包软中华揣进口袋里,坐上三轮准备走,程幸怀立马跑过来挤到他边上坐着。
孔离山也没让他下去,只是朝左边挪了点,又偏头对女人说:“妈,我去找找。”
三轮跑了很多地方,天色变得越来越暗,风中都带着些泥土味。
“陈叔应该在家里等我的。”孔离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这么说。”程幸怀问。
“因为断粮了,要等着我带烟回来,”孔离山将三轮车停在一片树林前,他下了车,看着那片树林说道,“小时候他带我来这儿玩过,他说这里很安静,待在这里就觉得舒坦。”
程幸怀在后面用手机打着手电筒,孔离山则是走两步喊一声“陈叔”。
树林里面比外头更黑,程幸怀总害怕前面会冲出来一只大虫子。
大虫子没出现,前面倒是出现了一男一女。
陈叔躺在那里没有动,女人跌坐在地哭哭啼啼。
“婶儿,陈叔……这是怎么了?”孔离山跑过去站在那儿没敢凑近,陈叔头上还在渗着血。
他是想去探探鼻息的,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孔离山喊了声“陈叔”,又说:“我给您买了包软中华,您先坐起来……我给您点一根儿。”
“他死了!他死了!”女人哭着大喊,双手在地上不停拍打,打得泥土飞溅。
程幸怀闻言走上前,蹲下探了探鼻息。
随后看了孔离山一眼,默默退了回来。
“山哥,陈叔抽不了烟了。”
孔离山睁大眼睛盯着程幸怀,喃喃道:“报警,”随后又像刚缓过劲来,他怒吼着,“报警!”
树林没信号,程幸怀跑出树林找到信号报完警又跑回去。
他害怕孔离山会有过激的行为,但还好,孔离山只是站在那里,到现在都没有动过一步。
“陈叔是怎么死的?”孔离山盯着女人。
“不是我杀的呀!我是想救他!”女人声嘶力竭,大声说话导致破音。
“救?”孔离山朝前逼近,“你会救他?”
“你看看啊,我过来找他,他就要上吊!”女人学着陈叔上吊的样子,似疯癫般说,“我真是为了救他……我今天去田里了,还是背着背篓来找他的,上吊怎么能行啊……我拿着砍白菜的刀,一刀砍下去。”
女人捡起掉落在地的菜刀,“他就是命短!掉下来摔到了石头上,这一摔就死了,他竟然死了!”
孔离山听完后沉默了很久,他在陈叔旁边坐下,拆开了软中华。
随后点上一支抽了一口,孔离山说:“陈叔,烟,我替您先抽了,可别怪我。”
烟呛得孔离山咳嗽一声,抽完这支烟,他将这包软中华放进了陈叔胸前的口袋里。
“收好了,我改天再给您买。”
警察来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两人回去给阿姨交代了两句,跟着警车又去了镇上。
一通忙活完回去将近十二点,孔离山又提着两个开水瓶,将程幸怀带到了那个小房子。
“陈叔……后面怎么办?”程幸怀问。
“估计会在后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孔离山说,“他没钱买棺材,他老婆也不会给他买的,”
“陈叔忍了一辈子,他老婆打他骂他,他都没还过手,没想到他唯一一次反抗居然是要结束自己,”孔离山哂笑,“没想到他老婆唯一一次对他好想救他,就让他丢了命。”
“陈叔可能是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这种问题是日积月累的,或许,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程幸怀蹲在小房子门口,看着瓢泼的大雨,“这算不算是因为不沟通而造成的悲剧?”
孔离山说:“算。”
“嗯……那我们沟通沟通,”程幸怀说,“有钱也好,没钱也罢,现在的我只能从白手起家开始,我不敢保证以后能做得多好,但起码能保证你衣食无忧,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孔离山看着他,程幸怀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现在唯一的积蓄就是那辆电动车和五楼的房子,房子刚开始确实是租的,后面被我买了下来,我想让这个地方变得更温馨,更像个家,所以我希望它在法律上就是属于我们的。”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剩下的时间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度过,”程幸怀深吸口气,“我很想你,很爱你,很想在每个夜晚翻个身就能搂住你。”
“你以前没这么矫情,”孔离山掂了掂开水瓶里的水,“再不洗就要冷了,你先洗吧。”
“我只想问,你还有那么一丝丝爱我吗?”他一把将孔离山拉进那间小房子里,反手关门,随后放肆吻上眼前的人。
雨声盖过两人的呼吸,雨势没有丝毫想要变小的意思,他们的呼吸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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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分手四年,前任失忆强势回归。 他莫名其妙,他疯批拽爆,他就不对我笑。 他甚至还想用他的大摩托制裁我! 下本开《汛期》9297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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