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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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能，不太合适。”孔离山说。
“你也说了，可能，只是可能！而且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你就当是重新认识我，我们从头来过。”
程幸怀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恨不得望穿他的皮肉，穿透他的血液，看见他的心里。
头顶的灯闪了一下，程幸怀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他听见孔离山说：“程幸怀，你太冲动。”
“你一声不吭就走，难道你就不冲动？”程幸怀站起来问他，“你为什么一句都不说，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我们都冲动，谁都不让着谁，在一起只会让生活变得更糟糕，”孔离山站起身，“我看你也没什么想说的，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吧，天亮后我送你。”
“我自己会走。”程幸怀将盘子和碗摞在一起，端去池子里洗，山里水冻手，他被水流冲得一激灵。
孔离山朝洗手池边迈了一步，抬起手后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程幸怀放了太多洗洁精，带着情绪洗碗的动作幅度太大，他一甩手将泡沫溅到了孔离山脸上。
孔离山用手背蹭了蹭，转身出了厨房。
这一觉睡得太饱，程幸怀在厨房坐了好长时间都不困，手机又没信号，还有时不时飞进来的飞蛾吓他一跳。
等他回去时孔离山已经睡熟了，大概是睡熟了。
因为他进门时孔离山正侧身闭着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程幸怀这一夜又恢复成“易醒体质”，元元翻个身他都会醒。
外面有点动静他也会醒。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压力太大，睡着睡着还背起了诗。
“横看……成岭侧……成峰！”元元举起手。
“远近……高低各……不同，哎哟……下一句是……啧。”元元翻了个身，结实地一巴掌拍到了程幸怀脸上。
他彻底清醒，坐起来给元元掖了掖被角，边掖边小声叨叨：“下一句是不识庐山真面目！”
程幸怀坐在堂屋里放空自己，冷也没办法，生火不会，劈柴不会，只有挨冻的份。
他坐在那里听到了第一声鸡鸣，看到门上的玻璃透进光——天亮了。
孔离山是听着聊天声找到他的，他一大早就和阿姨聊了起来。
一个普通话不标准，用手势比比画画，一个不管听不听得懂，只顾着连连点头，笑得和见丈母娘一样。
“大清早的你们聊什么呢？”孔离山端来盆热水放地上，拧干毛巾递给床上的人，“先洗脸吧，我等会儿去做早饭。”
程幸怀在这里，孔离山也就没有说方言，女人也用普通话回答自己儿子：“在聊你们工作的事。”
程幸怀说了很多夸孔离山的话，女人嘴角都挂着笑，语气中满是骄傲自豪。
“那些事情有什么好聊的，我回来的时候不都给你讲过吗？”孔离山看了程幸怀一眼，又说道，“你还想听的话，我以后再给你讲。”
“哎呀，你们两个讲得可差太多了！”女人双手一拍，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红包，“差点忘了，你等会儿带着元元和小程去吃饭，把人情账一起带去。”
“赵婶吧，我记得，”孔离山看了眼红包没接，“这就不用了，我这还有钱。”
“那就麻烦小山了，”女人又说，“早饭就不用弄了，你张婶等会儿来看我，她还顺便给我带饭呢。”
“没事，妈，没什么麻不麻烦的。”孔离山将洗脸盆端起来，又拍了拍程幸怀的肩膀，说：“走了。”
“你们这里都叫‘婶’吗？”程幸怀问，“花姐那边是张婶，今天结婚的是赵婶，还有什么婶？李婶孙婶林婶？”
孔离山将这人从上看到下：“还有程婶。”
“哦……那是挺多婶子的，”程幸怀皱皱眉，“什么婶？”
“收东西，我等会儿送你走。”孔离山突然说。
程幸怀缩了缩脖子，“我不走，我要去吃饭。”
“昨天晚上说要走的也是你。”孔离山看他一眼，无奈地笑。
他将程幸怀的衣服收进烤火房里挂着，现在屋里暖烘烘的。
估计是孔离山一早就生了火，看柴烧的样子就能猜出来。
程幸怀的鞋子还在滴着水，孔离山又将鞋垫抽出来，鞋子靠着墙边立着，这一切安排好后，他又回到房间里叫元元起床。
“阿姨给我说，她是在田里摔倒的，这两天已经能下地走一走了，估计快好了。”程幸怀跟在孔离山屁股后面说。
“差不多吧，估计还得有半个月，她现在走动还是不方便，走路得扶着东西，”孔离山说完就掀开元元的被子，简单粗暴一气呵成，“起了。”
元元被迫戴上顶难看的厚帽子，能完美包裹住他的耳朵，孔离山也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咖色的围巾围上。
程幸怀还是穿着孔离山给他的那一身，鞋子换了双孔离山的运动鞋。
穿着雨靴去别人的婚礼也不像个样子，更何况今天也没下雨，压根就用不上。
那户人家离得不远，一条路直直走下去，转弯再下个坡就能到。
他们刚出门就听见底下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花姐不知道从哪个拐角处冲了过来，跟在元元脚后边慢慢走。
“热，你围吧。”走了还没两步，孔离山就开始喊热，手也没停地把围巾取下来丢给程幸怀。
他是巴不得，围巾又是热乎的，不用缩着脖子走路别提有多舒服。
走着走着他还哼起歌来，哼了一半都不到，原唱放了起来。
他的手机和活过来一样响着，铃声响几秒自动挂断，剩下都是微信和未接电话的消息提醒。
最新一条消息是来自皮蛋的：还能不能行了，再不回消息我可急了。
未接来电大部分都是皮蛋打的，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广告骚扰和鳄鱼他们的电话。
就是没有程功夫妻俩的。
他边走边回，最后干脆在土路边上随意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慢慢回复。
孔离山见这样子也没催他，带着元元和花姐在前面坐着等。
信号也没多好，微信转个圈就跟转一个世纪一样，收得最快的还是那些广告群。
其他人发来的消息转得又慢又点不进去，整个过程急得程幸怀直跺脚。
几条消息回复到差不多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分钟，皮蛋收到他的回复后立马打来了视频通话。
可这信号，压根接不上。
程幸怀只得打电话过去，虽然断断续续，但好歹还能说上几句。
皮蛋一接电话就是一顿“国粹”输出，由于信号问题，程幸怀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那些疑似打电报的话只当听不见。
“你过年……你……回不回？”皮蛋问。
中间的没听清，开头结尾可以回答一下，他说：“不确定，到时候再看吧。”
程幸怀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手边的野草。
“不回来？……你……回啊！”皮蛋的语气到后面明显开始变得越来越暴躁。
程幸怀也暴躁起来，破信号，说一句都累得慌。
“我说不确定！”他的声音大到都有了回声，元元还伸着脑袋好奇地看了过来。
也不知道皮蛋在那头说了些什么，程幸怀整个人烦躁得很。
通个电话跟猜自己遗忘的密码一样困难，好像听得懂，好像又听不懂。
“挂了，以后再说！”程幸怀说完秒挂。
他还踢了好几脚扯下来的野草，脚边那块地都快被他扯秃了。
“哥哥，好了吗？”元元跑过来问程幸怀。
他可是一直注意着程幸怀的动作，一挂电话就马上跑了过来，跟着跑来的还有花姐。
“好了，等急了吧。”程幸怀将手机揣回口袋，牵起元元。
小孩拉着他朝前快速跑着，到拐弯处就看见了坐在石头上的孔离山，他正单手托腮等着。
三人一狗继续踏上吃饭的旅途，敲锣打鼓的声越来越近，附近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你看咱仨像不像那个。”程幸怀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孔离山。
孔离山看了眼被他们牵着走在中间的元元，问道：“哪个？”
“就那个。”程幸怀说完看看天空，有点心虚。
“说人话，”孔离山说，“呢啊哪，哪个！”
“啧”一声后，程幸怀才开口：“一家三口。”
元元震惊抬头，惊讶地说：“你想当我爸？！”
“我没说。”程幸怀再次仰望天空。
“我把你当哥哥，你竟然想当我爸！我哥才不会同意！”元元破音，“我也不当你俩儿子！”
孔离山无奈沉默，程幸怀继续望天。
一路吵吵闹闹，终于到了赵婶家。
当然了，吵闹的只是元元，另外两个人沉默一路，比狗都安静。
他们刚走到下坡，一个男人就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小山呀，喝茶喝茶！”
“谢谢叔，恭喜啊，百年好合。”孔离山接过茶水说道。
程幸怀和元元一人端杯茶在那儿站着笑，一个是还小，不知道说什么，一个是因为谁都不认识，只能笑。
花姐早就跑开了，它在这一片不管对哪里都很熟悉。
赵婶和这个男人都是二婚，一个丈夫去世得早，一个妻子也是刚步入中年就得了病，没过两年就病逝了。
他们各自都过了一段艰难的生活，有缘相识，两人过了好些年才决定在一起。
经历过太多风言风语，什么丈夫死了又再找，妻子没了还能再娶，这两人肯定也是玩玩……这些话他们可听到太多了。
男人选在两人确定关系的日期举办婚礼，场地也布置得很好，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
赵婶穿着一身红色棉服，男人也穿着件黑色大衣，幸福的笑容就没有从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消失过。
“可惜了，我这辈子不能结婚。”程幸怀可惜道。
“不可惜，一切都还来得及，”孔离山望都不望他，自己坐到还差一人的桌上，指着元元坐的那张小孩儿桌说，“你去那边坐。”
“我不去那边，我要跟着你坐。”程幸怀站在他身边不动。
孔离山还是不看他，“这桌满了，你去那边坐着照顾小孩。”
“元元不小了，再说了，那边都是小孩，不适合我这么大的人啊，”程幸怀带着撒娇的语气说，“要我说，你就往旁边挪挪，还能挤下我一个。”
“一桌十个人，不能多，”孔离山说，“等你以后结婚就把桌子弄大点，一桌坐一百个人，围在一起吃完再撤了桌子，还能一起围圈跳个舞庆祝庆祝。”
“那也不是这么说的，”程幸怀说，“不让坐就不让，说我结不结婚干什么……我会不会结婚你又不是不知道。”
孔离山终于转头了，他用眼神警告程幸怀：话说到这里尽早打住。
程幸怀朝后退了一步，“我去看孩子。”
元元倒是很热情，主动帮程幸怀满上一杯饮料，还让他和在座的各位小孩都敬了一杯。
“这是程哥，和我哥一起在大城市打拼的。”元元自豪地说。
程幸怀一口闷了杯里的饮料：“客气了，谈不上打拼。”
这莫名的交际是怎么回事！
小孩桌好处也多，辣的油荤大的他们不爱吃，程幸怀一人全包圆，吃得饱饱的。
台上的人在互表爱意，丝毫没有因为年龄而羞于表达。
台下的人在对他们表示祝贺，锅里的热气飘到程幸怀眼前，蒸得他眼眶发酸。
他看了看斜对桌的孔离山，又吃了一口碗里的粉蒸排骨。
屋外鞭炮炸响，程幸怀耳边一瞬间只剩下噼里啪啦的声音。
再次抬头，他又看见了孔离山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地欢喜。
热气再次拂上他的眼睛，眼眶开始变得越来越酸。
他在心底想着：能在孔离山身边可真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