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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叩门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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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祈求的,就得着;寻找的,就寻见;叩门的,就给他开门。
——《马太福音》7: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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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学金list出来了。”
Faye端着一杯香槟坐到沙发旁,在紫色的灯光里留下一个漂亮的侧脸。
黎嘉树没有表达意见,反而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银色的表盘指针向十一。
“我返去了。”他放下杯子,冰块碰撞的声音做背景音乐,盖过一切音乐。
众人见怪不怪,给他让开一条路,交谈依旧,只是奖学金的话题被无故中断,Faye拍了拍黎嘉树的胳膊说:“你是故意的。”
黎嘉树翘起嘴角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然后离开了酒吧。
出了门,他十分自然地摸出一根烟点到嘴边。
爆珠被咬破的瞬间,浓烈的薄荷味从唇间开始蔓延。
他骑上自己的机车,慢吞吞地扭动钥匙。
这时一道甜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车我一程?”
黎嘉树头也没回地笑了,他笑意很轻,最多弯弯唇角,戴头盔的时候偏过一些脸,高低错落的侧脸被光影切割,带着凉意。
“好啊。”
女生从他身后跨坐上车,把自己唇边的烟取下来放在黎嘉树眼前。
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头盔后的眼睛弯了起来拒绝得很体面:“多谢,我刚抽过一根了。”
女生脸色不好看,她听闻黎嘉树是个来者不拒的主,没想到连根烟都不碰。
黎嘉树却过头就忘,反而叮嘱女生:“抓紧点,小心落低。”
女生是台湾人,听不太懂黎嘉树的港普,正从唇间发出一声疑问的啊字,下一秒人已经飞了出去。
幸好她用尽全身力量在胳膊上抓住黎嘉树的腰才没有掉下去。
黎嘉树听见女生惊恐的尖叫,头盔后的眼睛又弯起来。
伦敦的晚风不冷不热,似乎有要下雨的征兆。
他看着周围街景以一种出离迅速的速度倒退,身后的女生惊魂未定似乎还在发抖。
他问了三遍住处才得到答案。
黎嘉树送她到站时刻只收到一声失魂落魄的谢谢。
前者忽然叫住她说:“不会食烟,就别学别人食烟。”
黎嘉树正好21岁,气质在男孩与男人之间,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许多胶原蛋白,无端冲和了他冷冽疏离的气质,唇与眼都弯到漂亮,黑色的头发浓厚,发丝柔顺落在额前,一小片额头白皙透亮。
他看着女生说话时仿佛是真好心。
女生刹那别开眼,耳尖却发红,下一秒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闻发动机轰鸣声,背影寥寥。
黎嘉树到自己的studio的时候已经过了12点,他上楼的步子轻,害怕吵到一楼的老人。
拐角时刻,他忽然听到低低的旋律音,似乎是一种弦乐发出的。
他越靠近自己的studio越明显。
地毯都带着震动,黎嘉树慢慢靠近震中,乐器的旋律从一盏门后传来,门上赫然写着数字。
就在他的隔壁。
他从未见过隔壁的人,或许是因为作息完全不同,他早上都很少去上课,因为深知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拿不到merit。
晚上呢?
他觉得没有酒精和烟的夜晚是极度无趣的。
他敲了敲门,等了几秒后门打开了。
“......Sorry.......”
他看着那张亚洲人的脸,看着如同小鹿一样眼睛,无比确定,眼前的人来自东亚。
可是女生一言不发,只是用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因为不够高,所以从下往上显得更大。
“Chinese?”
女生点了点头。
他换成国语说:“不好意思,很晚了,要睡觉了。”
女生还是望住他不讲话。
黎嘉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微微垂眼然后换成了广东话说:“唔好意思,要睡了,好晚了。”
女生终于有了反应。
她似乎是有些局促,抓着门的手攥紧露出清瘦的手腕,她点点头说:“好。”
语气里倒都是冷静模样。
她答应完便把门关上,沉重的白色门在即将亲吻门框之际,一只手以不可抗拒的姿态拦住了它。
门又缓缓打开,黑色的机车手套和白色的门形成鲜明的反差,男人另一只手抱着头盔站在门外,漂亮的猫咪唇微微翘起,似引诱来人亲吻,他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房门:“我住你隔壁。”
“我叫黎嘉树,你呢?”
他一只手撑着门问。
“林静仪。”
女生的声音很好听,让黎嘉树想起以前在瑞士滑雪的时候那种冷意,但那双眸子又清亮如水,泛着暖意。
“怡?”
黎嘉树在空中写了个字,女生打断他说:“礼仪。”
黎嘉树点了点头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林静仪。”
“你刚刚弹过的曲子,我都好中意。”
他后退一步,然后说:“没事了,晚安。”
女生飞速关上了门,似乎在躲避什么灾祸。
黎嘉树无奈地笑了笑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本想打开窗户,忽然发现外面下雨了。
伦敦的雨总是这样,什么时候会下,什么时候会停,会不会飘进窗户。
没人会知道。
黎嘉树收回要开窗的手,睡意全无。
雨一直下着,到了后半夜才来了些困意,谁曾想一睡就到了中午。
本来早上还有课的他倒一点也不急,洗漱后先直奔游泳馆,游了十个来回之后爬上来还没去洗澡,一个人就在门口站着叫他:
“Latham!assignment!”
Faye穿了一身牛仔衣裤,脚上穿着红色匡威,单肩背包朝他抬下巴。
黎嘉树走过去翻了翻那一沓纸,然后放回Faye怀里,取下游泳眼镜后他说:“什么时候交?”
“下周三上课前。”
Faye把那一沓纸又塞回给他,还皱眉小声嘀咕:“重死了。”
“我回去了。”
Faye戳着他肩膀说:“下午来上课,我下午有事。”
“哦。”
黎嘉树答应的漫不经心的。
他揉了揉眼睛,转身回了更衣室。
其实Faye对他的态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她学习好,想带带同胞都正常,可他完全不是读书的料,纵然alevel成绩不错,可他因为厌恶Medicine,所以GPA都低到令人发指。
Faye常说不是他学不会,是他不想学。
黎嘉树都不在意。
他觉得自己迟早是要回到香港去的,他想进警队,才不要穿白大褂做什么医师。
他老豆日催夜催,恨不得他22岁便博士毕业,成为光耀明媚的哪一个,不求出人头地,但求比老豆更上一层楼。
那怕是有些难。
他穿好衣服翻了翻手里的纸,看见里面有project还有一些notes,还有就是奖学金的list。
他赫然看见第一位的名字。
Lam Chingyee
默念了一遍,他倒反而笑了。
他的隔壁原来住着一个比Faye还要可怕的同胞。
他天生对学习好的人有种恐惧症,或许是他长了一双反骨耳,生生世世注定要做反骨仔,反叛在他这里是美德。
对于昨晚他对着那双干净的眼睛起了惦念的心思,他觉得有些懊悔。
祈求仁慈的父,不要惹来麻烦。
他默默地在心里比了个十字。
下午的课黎嘉树都听到昏昏欲睡,满脑子都想的是一回做什么饭。
最后教授依例讲上节课的essay时,他差点以头抢桌,旁边Anthony一把拖住他的肩膀,使了点力气:“坚持几分钟。”
黎嘉树勉强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Anthony,我不行了,我得睡觉。”
别睡啊。
他只听见对面人这么说,然后就下课了。
他实在太困,想坐在那里睡会,谁知道门外鱼贯而入了新的学生,黎嘉树发出不耐烦的啧,然后恍惚地收拾起书包来。
他本就困到要死,半睁半闭的眼睛下一顿胡乱塞,然后转身站起正要走出去,忽然跟人撞了个满怀。
严格意义来说不是他。
是有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一下子清醒,其实女生都不算矮,他后退一步,发现是昨晚的那个台湾女生。
oh god,帝国理工的南肯校区只有那一家酒吧吗?
他皱眉说:“借过一下。”
台湾女生偏偏堵在出口处没有让开的意思。
她穿了一件短短的上衣,下半身是百褶短裙,白色的袜子和运动鞋配上整齐的马尾辫,显得青春又活力。
“你不认得我了吗?”
女生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望着他问。
黎嘉树本想客气一下,说了声:“当然认得。”
那个女生忽然说:“我知道,你英文名叫Latham,Latham lai,对不对?”
“嗯,然后呢?”黎嘉树问。
女生笑着说:“他们说Latham来者不拒,你要不要跟我试一试,我做女朋友都蛮好的。”
黎嘉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
他不知道传言怎么出来的,但华人圈就这么小,他的前女友和不知多少个前女友碰到一起,骂完他之后就有了传闻也不一定。
他又管不住那些人的嘴。
拒绝的话要温柔点说。
他向来不喜欢女生追他。
都说了他是反骨仔。
正要开口,女生的背后又传来一道声音:“不好意思,能不要堵在出口吗?我要坐在里面的位置。”
教室前面的教授正在调整黑板,声音有些响。
黎嘉树轻而易举看见了林静仪。
因为林静仪很高,高过眼前的台湾可爱女生一个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如寒星,单手提着帆布包,书正放在过道的桌面上。
林静仪眼睛微微转,看向了背对着她的女生,然后又抬起头用广东话问黎嘉树:“有麻烦?”
黎嘉树语速很快,“烂桃花。”
林静仪轻轻歪头打量了两人一眼,黎嘉树示意女生和他不要堵住过道。
两个人走过林静仪身边,她侧身让开路时,发丝擦过黎嘉树的笔尖。
茶叶的清香点过,然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林静仪往里走时忽然转过头,眼里有了笑意,她对着黎嘉树道:“我看都几好,够合衬。”
黎嘉树又无比确定,林静仪也听说过那个半真半假的传闻。
来者不拒四个字,倒显得他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