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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八月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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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在干什么呢?”
仅仅只是一个小号的功夫,原本趴在沙发上画画的兄弟俩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在房门旁鬼鬼祟祟的身影。而当楼莲的声音冷不防于耳畔响起时,双胞胎不免被吓得心脏漏跳一拍,身体也跟着抖了一下。他们讪讪地转过头,若无其事地歪了歪脑袋,异口同声地说:“榴……榴莲,你不是说要上大号吗?这么快就好了?”
“放了屁,就不想拉了。”楼莲答完,瞧这俩娃娃一直对自己呵呵傻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目光一移,发现江胤惠一只手藏在背后,随即,兄弟俩也有所察觉般挨得更紧了,同时头靠着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可爱的笑容简直能让整颗心都融化了。
作为“受害”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楼莲对双胞胎的惯用伎俩早已了如指掌。他眼睛一眯,装出一副成功被转移了话题的样子,然后趁其不备之际,陡然一爪抓起江胤聪,再一把夺走了被他藏起来的东西——一个装满了透明液体的塑料瓶。
以这两个熊孩子的糟心程度,即使那液体看起来像水,也绝不可能是普通的水。一想到他们前段时间曾偷偷溜进过爆炸头的房间,楼莲不禁当场血气上涌,火冒三丈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你们以为这和肥皂水一样是可以随便玩的吗?!”
以前每回被捉弄,楼莲都会气得像狗似的到处追赶兄弟俩,甚至不惜背负“以大欺小”的骂名,即使是使用能力也要把他们逮到手。而兄弟俩也是不怕死,一次比一次得寸进尺,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一旦见势不妙,就立刻逃到某位姓怀的熊家长那儿装无辜装乖巧,完全不把他的怒火当回事。然而这次,楼莲脸上的怒色明显不同于中了恶作剧后的气急败坏,那是只有在敌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来的,隐含着冷血杀气的警告和威胁,就算成人见了也会不寒而栗,遑论说话做事几乎靠动物性本能的五六岁小孩了。听着他们的嚎啕哭声,楼莲疲惫地抹了把脸,无力地说:“别哭了。我知道你们想首领了。但眼下必须忍着。”
江胤聪抽噎着问:“……为什么?”
楼莲一边替他拭泪,一边耐心地解释:“因为外面有坏人。首领正在想办法赶他们。等他们都被赶跑了,我们就能去找他了。”
“可是……”江胤聪委屈地擤了擤鼻子,“外面没人啊。”
“没人?”楼莲一怔。
“是啊,”江胤惠泪汪汪地附和道,“她已经走了,一个人都没了。”
楼莲懵了:“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怎么知道外面没人?”
“就是,知道嘛。”江胤惠噘着小嘴说。
“我们没有撒谎。”江胤聪在弟弟之后恳求道,“楼莲哥哥,请你相信我们。”
由于这是第一次被兄弟俩用“哥哥”称呼,有那么一瞬间,楼莲的大脑停止了运作。虽然这俩娃子撒谎的次数多得堪比天上的星星,但在关乎怀珺衡的事上,他们向来不会说半句假话。更何况,他们在这里的见闻,早已远超其他同龄孩子所能接受的范畴,以他们的聪慧,就算不理解,也不可能真的一无所知。不过,如果他们真能感应到外界的情况的话,那他们也是“怪胎”了?可为何首领从未提起过此事?
楼莲思考片刻,帮他们擦干净脸蛋,轻轻道:“我相信你们。我们去找首领吧。”
双胞胎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其实楼莲也受够被软禁起来任人宰割的生活了,若非顾忌己方单枪匹马且没有杀敌的武器,他早就去救怀珺衡了。而且不知为何,今天一天都没人来送饭。自己暂且不论,若是长时间不进食,这两个小家伙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于是他让他们躲进卧室,然后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把水倒在门上,再飞速赶回江胤聪和江胤惠身边,将他俩紧紧护在怀中——
爆炸头的头发会在入水后的若干分钟内改变水的性质,将其变成能直接与空气发生作用,并引发爆炸的可燃性液体。因此只要在水的性质被彻底改变前,把容器密封起来妥善存放的话,按理说就不会有多大隐患;并且在同等水量的情况下,泡的头发越多越长,与空气发生作用的速度就越快,爆炸的威力和破坏力也就越大。只听得一阵“轰隆”巨响,整个房间随之震颤了一下。待爆炸声和屋内器具倒塌破碎的声音完全平息下来,楼莲立马捡起掉至跟前的碎玻璃片警惕四周,确认没人被方才的动静吸引来后,又三下五除二地裁掉被单,将双胞胎牢牢地绑在背上,谨慎地步入走道。
尽管十分难以置信,但这一路走来,目之所及,确实不见半片人影,好像整个“蜂巢”被连夜清空,变成了一座空城。即使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这定然是那群该死的“怪胎”们联合那来自西洋的骗子庸医搞的鬼,奈何连续好几天被关在屋里,以至于对组织内部的叛乱一头雾水。不过,楼莲能肯定一点,那便是如今,仅有自己能解救怀珺衡。
忽然,江胤聪瑟缩了一下,寻求庇护似的将额头抵在楼莲那不怎么宽阔的肩膀上。江胤惠也下意识缩起脖子,把脑袋藏到了楼莲背后。
“怎么了?”
“前面……有人……”
“有人?刚才不是说没人吗?”
情急之下,楼莲立马蹿进附近的一间房间,同时一手绕到身后护崽,另一手举着玻璃片以防敌袭——他现在算是半个越狱分子,身单力薄,还带着两个娃,若是引起了敌方的注意,那么救出怀珺衡就真成了天方夜谭了。他敛声屏气,微微探出脑袋,试图探清对方的位置,但下一刻,却被替弟弟补充说明的哥哥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是……是死人……”
楼莲愣了愣,不禁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膨胀到极致,然后蓦地被一针扎破的气球。“什么嘛,别吓我啊。”他抱怨了一句,一边解除迎击模式,一边松了口气,接着回到走廊,毫不拖泥带水地穿过了这片“无人区”。
楼莲本来还纳闷是什么样的死人,竟能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变成了“幽灵”也无所畏惧的双胞胎展露出胆怯的一面,但当亲眼看见时,要不是凭毅力死撑着,他当真会就地呕吐不止——这哪是什么死人啊,分明就是一处乱葬岗!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靠近,但顾及双胞胎笃定怀珺衡在负七层,而此处又是去往那里的必经之所,楼莲也只能摸摸他们的小脑袋,轻声又坚定地安慰:“闭上眼,捂住口鼻。几秒钟的事,忍一忍,马上就过去了。”
双胞胎犹如胶水做的般紧紧贴着楼莲,听话地把脸埋在他的背上。
于是楼莲稍稍屈膝,一个加速,眨眼间便来到了血腥味也飘散不到的地方。“真棒!”他给两个小家伙鼓舞了一声。
穿越那“乱葬岗”时,为了尽可能地掌握现状,楼莲逼着自己做了一番观察:死者大致分为两派,一派看着十分面熟,无需多言就是背叛了怀珺衡的那群狗杂种;另一派统一身着黑色制服,全副武装,一瞧就知是老熟人——
……该死的狗部门,竟然在这时候来袭!是巧合吗?但以他们的奸诈无耻,说是巧合也太不具备可信度了。难道,有人把组织内部的情报泄露出去了?
楼莲的智商难得上线了一回,愤怒令他不自觉加快脚步,将背上的双胞胎忘得一干二净。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难受的呻/吟声。他随即回过神,连忙止步刹车,问他们怎么样。
“对不起,一不小心没控制住。”他抱歉道,“接下来,我会保持中速的。再忍忍,等救出了老大,你们就可以下来了。”
双胞胎乖乖地应了一声,把楼莲的衣服抓得更紧了。
楼莲忽然好后悔自己先前对他们的态度太凶了。等成功逃出去之后,给他们买一箱AD钙奶道歉吧。他想。可就在这时,江胤聪却冷不防抬起脑袋道:“爆炸头!”
楼莲立刻停下脚步,“爆炸头?他没走?”
“嗯,”江胤惠回答道,“他好像还在睡觉哩。”
楼莲一抬目,爆炸头的房间恰好映入眼帘。虽然现下最优先事项是救出怀珺衡,但冲他那一年三百六五天中有三百六十六天都在睡觉的尿性,楼莲料想他应该没有参与进反叛中来,于是调转方向,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奔至床头,一巴掌下去权当闹钟了。
爆炸头:“……”
他挠了挠被打红的地方,翻了个身继续睡,仿佛仅是被一只虫子叮了一下。
楼莲:“……”
双胞胎喟然而叹:“睡得和死猪一样!”
楼莲一咂嘴,又试着叫了他好几下。可哪怕他都把他整个上身拽起来使劲摇晃了,爆炸头也始终毫无反应,活脱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江胤聪问:“怎么办?他叫不醒诶。”
江胤惠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扯了扯哥哥的小辫子,“大葱,他的头发是不是比我们过来的时候,短了很多啊?”
“哇,真的耶!”江胤聪似乎被扯疼了,报复般地伸手一拉弟弟的小辫子,“又有谁来剪他头发了吗?”
江胤惠若无其事加大拉扯的力度,“以后睡觉,一定要记得把门锁上。”
江胤聪不甘示弱地回敬,“嗯嗯!防止小偷偷家!”
尽管没看见兄弟俩暗地里的小动作,但楼莲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在自己背上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固然想训现在根本不是内讧的时候,可这也侧面反应出他们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力,所以最终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闹腾——大概,他们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找到熟人的喜悦吧。他盯着爆炸头思忖顷刻,决定带他一起上路——虽然以这货目前的状态,百分百会成为包袱,但“蜂巢”已然被部门侵入了,丢他在这儿的话,恐怕他真会永眠下去了——错的人怎么死都无所谓,可无辜之人遭受牵连,是楼莲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的。他麻利地将他绑在床单里,再把绳子另一头系在腰上,像雪橇犬一般拖着他走了。
负七层的情况比负六层好很多,基本不见血迹和尸体,仿佛有人刻意避免争斗波及这里似的。没走多久,两个小家伙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而某人却依旧睡得跟死猪一样,仿佛把他剁了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得知有谁在前方后,楼莲条件反射性地加快了步伐,但旋即又想起她可是背叛了自己和怀珺衡的叛徒,故而硬是逼双腿放慢了速度。但可惜的是,对于别人而言,一秒仅是一步之遥,而搁在他身上,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察觉到有客人不请自来,秦莘野一挑眉,狠狠一脚踩在乔无艳头上,“呀,来都来了,干嘛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楼莲本还想趁她不注意之时偷偷溜走,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他整理了一番表情,转过身,故意摆出一张高高在上的嘴脸,“好狗不挡道,尤其不挡人道。”
秦莘野得令般地一笑,一手揪起乔无艳的头发,一边用匕首的刀尖沿着口罩上的叉叉图案或深或浅地画叉,“好嘞。等我把路清干净了,立马给您放行。”
楼莲一直有意识地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到乔无艳身上。他知晓她此刻受了伤,还被秦莘野有意侮辱似的踩在脚下,但一想到自己和双胞胎,以及怀珺衡近些天来的遭遇,就觉得决不能心软,于是采取了“眼不见为净”的消极策略。但果然,他还是无法视而不见。毕竟,他曾经也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
“拿开你的脏手。”他陡然掷出玻璃片,将秦莘野的脸颊划出了一条伤痕,“叛徒,唯我有资格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