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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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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旗知道主子即将回京的消息后,便开始安排人手收拾行囊了。不过有关司月的事,他却拿不定主意,遂跑去问沈遇:“主子,您过几日便回京了。不知司月姑娘那边,该作何安排?”
沈遇的潜意识中早认定了司月会留在身边跟随他,竟没开口问过司月的打算。只是方旗提及,方才恍然。
司月心想:“柳愿师妹到这玉雀城已有两个月了,那些被抓住的同门如果也在这里,又怎会打听不到半点讯息?听说京城繁华,官员众多,南来北往商客更是数不清,不如去那里打探打探,或许有些消息也不定。”于是欣然应允沈遇的邀约。
方旗又唤丫鬟过来收拾司月的行装,一切安排妥当后,过来书房回禀。
沈遇正在翻看账册,闻言淡淡地说:“知道了。”
方旗见没有别的吩咐,转身要出去,却又被沈遇叫住,忙转了回来,走到书桌前问道:“主子还有何事吩咐?”
沈遇放下账册:“回京路途遥远,恐不能及时投宿,你多准备些松软的被褥还有吃食,像蜜饯干果这些小食也不防多带些。”
主子出门在外虽然讲究,但像蜜饯干果类的小食,主子倒是不十分喜爱。如今却特特地提出来,是怕后院那位贪嘴吧。
想通此节,方旗自是应下,刚要离开,沈遇又道:“还有,路上行走难免无聊,你去城中问问,是否有说书的女先儿愿意同去京城,就算是价钱给多些也无妨。”
“是,主子。”方旗含笑着应下,“公子还有何吩咐?”
沈遇面色有些不自然,手一挥:“无事了,你下去吧。”
方旗退出去打听说书的女先儿,也是巧了,日常专门来给司月说书的那位盲眼的女先儿听闻此事,立刻毛遂自荐,愿意同往京城。
方旗不敢立刻应承,私底下悄悄去打探女先儿的底细。
那盲眼女先儿也不是什么神秘人物,在牙行处一问便将她的情况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原来她早年倒是出身于读书人家,父亲还是个秀才。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她也被迫卖身于青楼。之后年老色衰,眼睛又瞎了,于是洗尽铅华干起说书这个行当,同行的都唤她惜娘。
如今这惜娘吝屋于后街,平时也就家和茶楼两个地方跑,并无其他的消遣。她独身一人,平时寡言少语,街坊邻居也并未见过她与旁人来往。
等盘查清楚后,方旗才敢过来回沈遇。在方旗看来,这位惜娘挺不错的,无父无母,平时独居又不惹事生非。
哪想到沈遇一听说惜娘出身于青楼,立刻就否决了这个人选。
阴沟里翻了船,方旗悻悻然重新挑人。也不知为何,主子总有不满意之处,不是嫌人家声音难听,就是嫌人家学识不够。
拜托,人家只是说书的女先儿,又不是考状元做学问,需要什么学识?
搞得方旗左右为难:“主子,你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方旗也没办法了。而且时间仓促,上哪去找那么合心意的人选出来?不如这样,主子你亲自上阵,充当这个说书人得了。”
他也是胆肥,竟编排起主子来了。这话说完之后,自己也意识到不妥,吓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待要说点什么挽回的时候,沈遇却骂了他一句:“没用的东西!”接着轻咳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就……照你说的办吧。”
方旗这回是真的惊到了。他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句,竟戳中了主子的心事。
这运道,也是没谁了。
终于到了出发那一日,他们几人共是两辆马车外加两匹马。前头的马车载人,后头的马车载行李吃食。一行人跟着夔王的队伍,晓行夜宿,向南下进发。
沈遇有时候弃车骑马,和司月一起策马奔腾,比试谁坐下的马更快;有时候则陪着司月坐在马车里高谈阔论,说些中原各地的见闻趣事。
他谈吐隽雅,见识渊博,一言一语无不含意隽妙,直听得司月悠然神往,如饮醇醪。
从祈绵山到中原时,一路景色单调,常常遥看漫天苍茫唯已一人,无聊之极下司月经常心情烦燥难言。如今这一路南下,和沈遇谈谈讲讲,只觉心中快意喜乐。
沈寔见这两人行动皆在一处,不免多想:莫非这位司月姑娘是皇兄的红颜知已。这也难怪,皇兄也二十有一了,原本早就该成亲的。只可惜前头定亲的两位贵女皆是命薄无福之辈,一个两个的刚定下亲事不久就死于非命。为此,皇兄还被好事者编排了个克妻的名声。
再之后父皇和母后为权位相争,父皇势弱,无暇顾及皇兄的亲事,母后本就对皇兄存在偏见,更加不可能管他,这就导致了皇兄二十多了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
沈寔心里叹息一声,只盼皇兄这次情路顺遂,觅得良缘。
跟在沈寔旁边策马的吴翌自然也注意到了沈遇那边的情形,当下乐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寔瞥了他一眼:“吴翌,你又在笑什么?”
吴翌咧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我笑某些人,拿着黄铜当宝贝。我说阿寔,你那个皇兄也不想想,自己生母不详,理当找个对自己有助力的岳家才是。可瞧瞧他现在,被个要出身没出身、要地位没地位的小女子迷得晕头转向。我还当他是个人物,原来不过如此!”
皇兄的心上人被人如此轻视,沈寔皱起了眉头:“司姑娘虽然没有出身地位,可她却是位玄术高手。当初玉雀城之危,若不是有她在,哪里能那么快解除危机?你切莫小瞧别人!”
吴翌原先没想到这一点,被沈寔点破,连拍大腿:“大意了!我就说沈遇这么一个阴险狡诈之人,怎会看上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原来人家图谋更深!”
他又开始讲起了阴谋论那一套,沈寔摇摇头,双腿一夹马肚,快马加鞭朝前头去了,懒得搭理他。
一路走了六七日,这天途至昺昽道。昺昽道两旁皆是垂直向上的石山,往上望,山高十来丈不止,陡峭不可攀岩。中间的昺昽道,像一把利剑般将石山劈作两半,留下一条深四十来丈,宽丈余的小道。
司月下了马车,牵着马绳在队伍中缓缓走着。眼见道旁高山夹峙,怪石嶙峋,不禁暗暗心惊,说道:“这里的地势好险啊,两边的高山像是随时要蹋下来一样。”
“呸,呸,呸!”方旗赶着马车,刚好听到这话,连呸了三声,口中念念有词,“观音菩萨在上,坏的不灵好的灵!”他跟着主子从京城过来时,也是从这里经过的。那时他也被这地势吓得胆颤心惊,偏那些往来的客商还在那戏谑:“这要是咱们命不好,路过时山石刚好塌将下来,将我等埋在里头,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唤地不灵了。”
“方旗,原来你也害怕啊!”司月道。
“谁、谁说我怕了?”方旗不承认。
“你瞧你,说话舌头都打结了,还说不害怕。”司月笑他,又问沈遇,“沈遇,你来说说,方旗是不是害怕了?”
沈遇微微一笑:“我这仆人胆小,司月姑娘别吓唬他。昺昽道有记载至今已经千余年,从未有过山石塌方的事故。所以,别自己吓自己了。”
方旗定定心神:“主子,我、我没被吓到。”
话音刚落,忽听得耳中一声冲天巨响,脚下一阵地动山摇,险些让他站立不稳。队伍中不知谁扯着嗓子喊叫:“快跑!山塌了!”
果然头顶上山石纷纷滚落。
一时间队伍大乱,马匹受惊,四下乱窜。
此时几人坠在队伍后头,前方又是人又是马又是马车的,填满了整条路,往前逃显然不明智。沈遇眼疾手快,一把扯过司月护着她当机立断掉头往回走。
“方旗,快跟上!”
“是,主子。”
几人一面躲过掉下来的山石,一面避让乱窜的马匹,有惊无险地回到昺昽道前端。
也算是他们运道好,回头一望,塌下的山石轰隆隆砸向地面,有躲闪不及的护卫被石头砸中脑袋,当场晕过去,瞬间便被不断往下塌的山石所淹没。他们但凡走得慢一点,定然和那些个护卫一起埋没在里头了。
“好险!”司月惊叹,“这是山石塌方还是地龙翻身啊?”差一点点,小命就保不住了。
这一下变生不测、险像环生,逃得生天后,依旧是心有余悸,司月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手腕还被沈遇紧紧地握着。沈遇不动声色地放开司月的手腕,指尖处仿佛还残留着女子肌肤滑腻的质感,不由轻轻搓了搓指尖。
待心绪稍稳,回头清点人数,除了他们三人外,沈寔、吴翌、李慎和几个护卫也都幸运逃生。而方老头等人因走在队伍前头,定是往前逃命,也不知此时有没有从昺昽道里逃出来,是死是活。
吴翌性子急,嗓门大,当下双手拢在嘴边便喊开来:“方老先生,你们逃出来了吗?可有受伤?”
四下静寂,只有几块松动的山石滚落的声音。
这昺昽道又窄又深,且如今大半已被山石所淹没。他们这支队伍,前头和后方的被这些山石阻隔到了两处。那样远的距离,声音很难传过去的。
司月掏出一张白纸,折了个纸鹤:“这样喊是没用的,不过来试试我的纸鹤传书!”
说着,就要施法将灵光点在纸鹤上。被沈遇阻止:“司月姑娘,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不如让我来吧。”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在纸鹤头上轻轻一点。
纸鹤忽地挣脱司月手掌,展开翅膀,忽上忽下地朝着昺昽道深处飞去。
再回来时,这纸鹤竟口吐人言:“多谢关怀,老夫只受了些许擦伤,并无大碍。只是好些个护卫没来得及逃脱,竟命丧于此地,唉!”
是方老头的声音。
这些没逃出来的护卫多是陪同沈寔上过战场的,沈寔听闻不由黯然。
吴翌红着眼睛道:“事发突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逝者已矣,待回到京城,我们定当安抚好他们的家人,以慰他们的英灵。”说到这里,哽咽了下,“只是如今昺昽道已被山石所封,咱们该从哪条道上回京城?”
沈寔从怀里摸出地图看了看:“我们从此地折道往北,到凤凰城渡口搭船前往凡城,在凡城那里与方老先生等人汇合,再一同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