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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重返大门时,沈遇急切的脚步忽地停下来。

      巷子不远处,司月牵着马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看着那张秀雅的脸庞,嗅到她身上传来的特有的淡淡幽香,沈遇一直紧握的拳头这才舒展开来。

      原来早前司月确实有逃走的打算。她折了纸人施障眼法迷惑住沈宅众仆人,顺利拿到了行囊,还牵走了马匹。

      和沈遇一般,她身体也吸收了太多的灵气,情况虽不及沈遇严重,可也不适宜一个人远行。

      她这般一意孤行,柳愿不免忧心:“师姐,你现在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就不要逞强了吧?”

      司月踩了几下马蹬,都没力气跨上马,最后也泄气了:“那我先在城里找个地方躲躲?对了,师妹,你在玉雀城住的时间比我长,你可知道有什么地方比较隐秘不为人所知的吗?”

      柳愿沉吟了一下,忽然看着司月,目光中带着些不好意思:“师姐,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你……你能不能回去?”

      “回去,回哪儿?”司月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后灵光一闪,“啊,你是说让我回沈宅?”

      这忽然冒出来的师妹是不是疯了。沈遇是什么人呐,心黑着呢。万一他再次发疯找别的理由将她囚禁起来,她该找谁说理去?这师妹不清楚沈遇的为人,“回去”两个字说得好不轻松。

      “师姐。”柳愿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那个男人不是个皇子吗?或许借他的势力,可以查出咱们天容观灭观之因,咱们也好为观中姐妹报仇血恨。天容观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万万不可放任仇人逍遥于世!不然我们势单力薄,凭着我们俩的力量别说是报仇血恨了,连仇人在谁都不知道。”

      “但师姐你就不同了,你和皇子有交情。这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是天意指引师姐和皇子相识,好让师姐借皇子之手查出我们天容观的冤情。再说了,师姐你不是打听过,那些黑衣人离开时,还掳走我们观中几人吗?这些同门我们也得想办法救出来啊。我知道此事让师姐为难了,但如今我也是没办法了。”

      怎么说着说着还迷信起来了。被道德绑架的司月很是无语,她是真的不想报什么仇,救什么人啊。她都记不起观中任何一人,那些人相对于失忆的她而言,就是陌生人而已。她为什么要为这些陌生人去冒险?

      对,没错。当初下山时,她确实拿营救同门作为借口。但那不过是想想而已,并不打算付诸行动的。

      不过,迎着柳愿那殷切乞求的哀切目光,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如今是失忆,所以才将昔日同门视作陌生人。但万一将来某一天记起来,又错过拯救同门的最佳时间,岂不是会抱憾终生?

      正因为这一个念头,这才有了司月牵马走回沈宅那一幕。

      司月一回来,便看见沈遇长身玉立,站在大门上等她,“完蛋”二字立刻占据心头,不知他会怎样的训斥自己。

      这下子肯定要听不少难听的话了。

      唉,为了师门,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她垂头丧气,拉着马绳慢悠悠地走着。可路总有走完的时候,待视线中出现沈遇的衣摆,她这才停下脚步,也不敢抬头。

      “回来了?”对方的语气倒是温和。

      会不会是先礼后兵?她提着心“嗯”了一声。

      “肚子饿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方旗已备好了膳食,你若是饿了,可与我一道用膳。”

      语气关切,似乎并无责备她不辞而别的意思。

      她耳朵动了动,抬起头来,只见沈遇面色温和,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自己。她只留意对方凶不凶,对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倦意丝毫不察。

      晚上的膳食是五绺鸡丝、胭脂鹅脯、香酥鹌鹑、糟银鱼、紫参野鸡汤、油盐炒枸杞芽儿六样小菜,另外配了四样糕点、四样蜜饯,又端了两碗细粥上来,倒是满满当当地占据了整张桌子。

      司月不过是中午略吃了些,哪里有这般丰盛?还别说,跟着沈遇,至少在衣食住行上是不会吃亏的。

      司月吃得眉开眼笑:“这个菜不错,汤也很好喝。沈公子,你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沈遇微微一笑:“我既是好人一个,为何司姑娘今日要不辞而别?”

      来了,来了,兴师问罪来了!司月夹菜的手顿了顿:“我哪里有不辞而别啊,我就是出去逛了逛。沈公子,你可别冤枉我啊。我若真是不辞而别,你现在还能见到我吗?”死咬着不承认就是了,这还难得倒她?

      “早前,我听到那位姑娘喊你师姐了。司姑娘既然寻到自己的同门,必是想回到同门身边的。沈某之前强留着姑娘,是沈某的过错,沈某以后定然改过,还望姑娘给我这个机会。”沈遇很显然没打算在那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而是彬彬有礼地向她道歉。

      司月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你说的都是真的?”以往他都是只认错,死不悔改。如今竟用了“改过”二字,真真难得。

      沈遇认真地回她:“绝无虚言。”顿了顿,又道,“沈某不知司姑娘因何回来,但姑娘能回来,我真的很开心。我……是真心想要结交司姑娘这个朋友,不知可有这个荣幸?”

      多少人想跟土豪做朋友都没这个运道,而如今,竟然有个皇子说想跟她做朋友!天呐,她上辈子到底是做了多少好事啊!

      司月受宠若惊,放下筷子端坐着肃然道:“什么荣幸不荣幸的,沈公子视我为友,应该是我的福气才对。”说着,给沈遇倒了杯茶,“沈公子,我敬你一杯,这一杯之后,我们就是好友了。既然是好朋友,那沈公子可不能再跟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给我下禁制术了。”

      沈遇举起茶盏,和司月的轻轻一碰,两人相视一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似乎是因为前事尽销,两人开心地一起畅聊。

      方旗在门外守着,嘴角也忍不住带着笑意。他服侍主子多年,还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开怀过。也是奇怪,主子刚回来时一脸的疲态,没想到和司姑娘聊天时竟变得如此神采奕奕。

      这时管家过来,他也不等人家开口,迎上前直接就压低声音道:“不管外头有什么来客,只一应推了便是。只说公子身体乏累,已经休息了。”

      管家为难道:“来者是夔王。”

      这下子方旗可不敢自作主张了,只得硬着头皮走回房门前回禀。

      沈遇闻言,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司月身上:“司月姑娘可要与我一同前去?”

      “我也要一同前去?”司月诧异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是这是想介绍她与他兄弟相识,“我就不必了吧。夔王夤夜来此找你,定是有要事与你相商,我就不必前去打扰了吧。”

      沈遇扫了一眼洞开的窗户:“也好,来日方长。”

      “不过沈公子,我还有一个问题。”司月抬头看着沈遇,“你的兄弟封号是夔王,那你的封号是什么呢?”

      沈遇沉默了一瞬:“在下并无封号在身。”

      自己这是戳到他的痛处了吗?看他面色怅然,司月不禁懊悔自己刚刚多言:“唉,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官位越大想来亦是同理。没有封号也好,自在逍遥不受责任所束缚。”

      沈遇莞尔:“司月姑娘言之有理,其实我皇弟他年纪轻轻便歼敌无数,重挫敌军锐气,将单放人赶至西野,为中原边境之地争得往后数十年的太平,确是当着是夔王这个封号。而我,虽为皇子,却无甚建树,于国于民无益。”

      这话说得就有点过了,司月嗔道:“瞧你说的。你若是真的于国于民无益,怎会与我设下转灵阵解玉雀城之危?你忘了,你为了玉雀城的百姓,小命都差点不保了。这也就是城中的百姓不知道,他们若是知道是你救了他们的性命,定然向你叩首谢恩的。沈公子何必妄自菲薄。”

      为了宽慰对方,司月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扭头一看,对方和风细雨般微笑地看着自己,立刻会过意来:“好啊!你耍我!”

      耍倒是算不上,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到底是何评价。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沈遇去了前院。

      “皇兄。”夔王沈寔和沈遇经年不见,之前见面时难免拘谨,今日大概是太过疲累,又有共同守城的患难情,那种拘谨的别扭感倒是去了不少。

      沈遇见他眼下青黑一脸倦意,便问:“怎么不先去休息。”

      两兄弟至此方找回点兄弟情。

      沈寔揉揉眉心:“睡不着。此次玉雀城险些失守,皇兄怎么看?”

      沈遇正在倒水,闻言提着茶壶的手顿了顿:“必定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在图谋什么。”今朝不过初立二十余年,眼看着根基渐稳,以前纵有些旧时的势力没有除尽,可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谁知道妖魔忽然降世,打乱了目前的平衡,也让某些势力又开始卷土重来,蠢蠢欲动。

      “这世道要乱了。”沈寔叹道。他纵然和胡虏打了几个胜仗,但目前的局势,已然不是他所能够左右得了的。

      沈遇轻轻颔首,这段日子,他已经感觉到了。平稳的日子即将过去,乱世将临,若是朝庭不能当机立断做出正确的选择,很有可能步的就是前朝的后尘。

      “等玉雀城这边稳定好局势,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回京城了。皇兄,你事情可有办好?不如,你随我一同回去吧。”最后这句话,才是沈寔来这儿的目的。过去种种不必再提,若是朝堂还继续像以前那般争权夺势,不团结起来共同抗御妖魔,那整个中原将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不是沈寔愿意看到的。

      沈遇捏着茶杯:“你可想好了?妖魔降世,朝中的局势定然比以往更加剑拔弩张,父皇和母后之间,如今更是水火难容。五年前,你选择站在母后一边,现如今想法是否仍未改变?”

      吴后虽然对他怀有敌视,但毕竟并非亲生母子,日常也难得见一面,就算有什么龃龉,避开来不见就是了。但沈寔就不同了,他是吴后亲子,避无可避,帝后相争,他夹在中间更是左右为难。

      听大哥提及父皇和母后,沈寔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民间的夫妻,那是恩爱扶持。可是皇家的夫妻却不一样,或许他的母后也曾经有过与父皇恩爱白首之愿,只是权势迷了人眼,母后联合母族和父皇抗衡,试图分治天下。他若是帮了父皇,母后性命恐难保。所以五年前,在母后夺权成功后,他无颜面对父皇,这才远走边疆的。

      他也曾羡慕过沈遇,不受父母不和所累,不受拘束,自由逍遥。但在边疆历练了几年,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无知稚儿。他慢慢了解了,世人皆苦。或许闲云野鹤的皇兄,也因着其母不详而羡慕他从小有母后关怀疼爱呢。

      可见人活在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逃了五年,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沈寔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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