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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60章、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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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无路
虽说哥说过不必他再去,可凉宁还是去了长青岭。一是将哥的决定说了,二来也是将归氏和胜一起接回来。不过次序,他却是反着来的,先让管事把归氏和胜带走,等院子里没人了,才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
安好笑:“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凉宁坐到了阿嫂旁边:“阿嫂,按说我不该管你和兄长的事。这不是个当弟弟该管的。可是这么些年,你护着我们,护着艳,我们是真当你是阿嫂的。是,我也知道你委屈。我也不是偏着自家兄长。可是阿嫂,你为何便不能对我哥好点呢?你但凡肯对他好些,多留着他些,也不至于艰难至此,处处都要你精心琢磨才能让这府里上下听你的。我说句不中听的,你这些受的苦,一半都是你太要强了。”
安没说话,凉宁想想便又想说话,却不想阿嫂竟是先讲了:“宁,你总说,我对他不好。然,你可想过,我便是对他好,又如何?情形会不一样到哪里吗?他还是会有姬妾,还是会有庶子,还是会有这些争斗。所以,我不必费那些事,更不必折辱自己的尊严!他本便不是个干净的,脏了我的身就算了,莫想再脏我的心。我端木安永远不会和那些女人去争他,他,不配!”
凉宁吓得赶紧左右看。可阿嫂却是笑了:“你不必看。他那些耳朵,没有地方是没有的。所以我一直便不信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是那些人忖着自己的小心思,或不对他讲,或他自己不在乎罢了。”
这凉宁可不认:“我知道我哥,他绝不会明知这些还不管的。”
安却冷笑:“你不必我说这些,我不会信的。信不信在我这里也根本不重要。他就算知道我今天说了什么,充其量也不过杀了我罢了。我不在乎端木家的死活,他把他们全杀了也没关系。至于胜……”
安拧住了秀眉:“看他起的这是什么名字?胜?这世上人能胜了什么?胜不了天,也胜不了命,甚至连自己也胜不了。他想怎么处理这个儿子便由他好了。王室子女,左不过便是那些结果,胜,他该知事了!或许我死了,对他来说,会是好事。否则,就照这么个情势下去,真要我看着他将来败给有夏、败给有扈,保不住有凉,死于非命,我还不如早点死了干净!”
*
“她说的就这些?怕是不只吧?”
凉宁知道他哥不会不知道他去长青岭的事,便在回来后直接去了正堂。不想说完后,他哥却是给他来了这么一句。一阵尴尬,他哥这是派人去了。然:“哥,有件事,我想问你。”
“别问,我不知道。”
“那……”
凉斯冷笑,他自然不会放过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他养着那些耳朵是为了助他辩事,不是让他们来左右于他。
终究还是他自大了吗?
扶膝看向厅堂之外。从这里望外,他能看到有凉最高的雪山!他若有不平,若有愤闷,都会让自己看着那处,让自己安静下来。这些年,他精心历事,扶养生民,勤练兵勇,压得有易不敢再有二心,更是从仍地一次次的掠来了无数的财富充盈有凉。他上位十五年,有凉的人口从原先的五十余万,翻了一倍,但凉人的日子却是比先前更加丰足。他真的尽力了!他自问对得起父王母妃,列祖列宗,更对得起治下这些跪拜于他的凉人。
可这些在那个女人眼里,换不来一丝的倾慕!
她看不起他,更认为他把她弄脏了?怪不得她不肯让他亲近她,原来是嫌他脏!
她干净?她心里装的别人嫁给他,她还有脸说他?
“哥!”
“出去!”
*
胜隐在暗处,看着二叔垂头而出,拳头便要砸在树干。却让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胜,收气,凝神!”
胜眼眶通红,瞪着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归氏:“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原本好好的。”
归氏却是看看左右,拎起这小子,一路回到屋内,才道:“言不密则失身,行不密则失国。凉胜,说话前动动你的脑子。我是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的吗?而你们一家子以前真的好好的吗?你以前不知那些事,可以这般讲,你自己不觉得你蠢就行。可现在,你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你父王把那些供词诉纸都给你看了,可你呢?你干了什么?你是在装着无知,拿我撒气吗?你阿母未必想再见我,是为了你的前程才求我来做你的师!你却那般说?是想与外人一道,污她的清名吗?”
胜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使劲抹袖子,他才不要哭!
归氏坐于一边,看着他又是掉泪,又是抹泪的,直到他把这股子劲过去了,才道:“你可听过莘玳?”
胜没好气:“当然听过,有莘的嫡君主,夏王诏封她做了有夏的王后,你的旧主。”本来胜还想再说什么的,可最后,忍住了。
归伯然却是冷笑:“你可是想说,她再厉害,还不是失国了?她再厉害,最后不也是无力自保,被人所掳,没名没份的跟着扈骁?”
胜咬住了唇,过了一会儿,才讲:“不是的。母妃和我讲过,莘玳……很不容易!”
“哪里不易?”
“她、她三岁失了母族,六岁失了母后,十二岁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可她却能再回到莘宫,得回莘王宠爱,甚至保下莘都,保护她的莘民,制出弓车,引得夏王最终下定决心,放弃有虞,改立她为王后!她,是个厉害的女子!”
“你母妃只和你说了这些?”
胜想想,摇头:“不是。母后只是将外面发生的事告诉了我,这些是我自己想的。”
这倒还好。归氏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可知,莘玳遇过多少次刺杀?受过多少伤?你又可知莘王不过利用她,莘王早在别处有了儿子,表面上对她的一切宠爱,不过是借她之势扩大有莘,甚至将来取代有夏?”
胜氏握住了拳,看着眼前男子,咬牙半晌还是问了出来:“所以你移情别恋了?不喜欢我母妃,喜欢莘玳去了?”
归氏笑了,拍拍他的头,却让胜恼得扭开了头。归氏叹息:“要是没你父王,我和你母妃会过得很不错。可是不行,你父王是凉王,而你母妃,有她自己在意的事。而我当时,没弄明白她到底为何一句解释都没给我,就不要我了。胜,这世上很多事就是这样的。错过了,就再也寻不回来了。”
胜眼眶又发酸涩,但他要憋回去:“你的意思是说,我父王和母后,不可能和好了吗?”
这话便问得更蠢了!“他们从来没好过,何来和好?”
胜气得瞪他,可……他哄不了自己!他从记事开始,便知道父王母后不恩爱,甚至不相亲。但他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我父王喜欢母妃的!”
归氏好笑:“那重要吗?”
“为何不重要?”
“因为你母妃,不相信!”见他眼圈里又涌上泪了,归氏叹息:“你母妃真的太要强了!这些年把你护得如此好。有此慈母,倒也不怪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胜,我问你,若把你扔到莘宫,你可活得下来?”
胜这下不说话了。
归氏叹气:“你活不下来!那我再问你,你自己都活不下来,可能再护下你的子民?”
胜脸白了!
归氏这次直接盯向了他:“一个保护不了子民的君王,结局会如何?”
“死!”
“那你说,你母妃若是看着你成了失国之王,死无全尸,她会如何?”
噗通!胜跪下了:“请师教我!”
“教你什么?”
“教我……”胜握拳,细想:“请师教我,明史鉴通古今!教我知书理,闻人意!教我懂五律,知天命!教我识天下,知苍生!教我……教我懂农事,知财理,富足子民,强国增力,护卫有凉!”
*
“主上,君主出去了!”
管事悄语后,骁起身了,沿着线路,七弯八绕,来到了一处人口嚣杂的客栈。一间极狭小的柴屋之内,一个披麻戴孝的‘瞎子’睁开了他的眼睛,微笑,深深向刚刚进门的莘玳行礼:“臣,昆吾谨,拜见王后!”
“我不是来看你的!”
昆吾谨明白:“王后是来杀臣的。不过王后,臣已经手下留情了。臣若是让人在箭上抹了毒,扈骁现在怕是已经死透了!”
莘玳知道,所以:“我心情不太好!”
昆吾谨微笑:“最近心情不太好的人有点多呢。王后,臣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臣虽是受王命前来接您回夏都的,却也另外受了一位的嘱托,来求您一件事。”
莘玳上下扫扫他:“你长得不错,比虞桑好看些。”
昆吾谨笑了,再次躬身:“多谢王后饶臣一命。”
“说吧,虞桑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昆吾谨这次不说笑了,踏上半步,低声:“王后,虞桑,有孕了!”
莘玳懂了:“她不想让我回去!”
昆吾谨退身,大礼拜伏于地:“王后,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只要您不回去,她就有办法得到王后之位!她不是自己在意那个位子!她……”
“她只是想让她的孩子得一个嫡出的身份!”
莘玳闭眼,叹息:“她的心性,屈于庶出,这些年,受苦了。”
昆吾谨再次拜地:“多谢君主怜惜她!”
竟是已经换称呼了吗?莘玳笑了,打量他:“你喜欢她?”
昆吾谨摇摇头:“臣这样的,不配谈情爱!”
玳懂了:“你也是庶出。怪道你与她能结盟。她在夏宫想出人头地不容易,你在昆吾部想站稳脚跟,也不容易。挺好!你选对人了!虞桑,有心机,有手段,最重要的是:她比夏宫大部分女子都更守诺。她应承你的事,会办到的。”
昆吾谨默声,过了一会儿才道:“臣没有更好的选择。若臣出身有莘,或许能得君主的青睐,谋一条更好走的路。”
“这世上谁都没有选择!虞桑没有,你没有,我也没有。”
这昆吾谨就不信了!“君主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君主只是不想选那条路罢了。之前便不说了,便是眼下。吾王最近的疑心越发的大了,派了十几支的人进蜀地,彼此相监,为的就是保您出去。不过,您不打算出去,是吗?”
是啊!她不打算出去。“出去太累了!你若回去,便和姒康讲,我不想过太累的日子了!”
“就这么讲?”
“对!只要你这么讲,他就不会为难你,甚至虞桑的路,也会走得更平顺。”
昆吾谨想想这话的用处,他似乎明白莘玳这话的意思,然:“吾王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疑心越发的重,也更说一不二,便连下手也比之前更狠了。”
“一国君王,总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那倒是!昆吾谨收拾心情后,从袖中摸出了一纸:“这是我能打听到的所有与有夏有过联系的有扈族人。”顿顿,又道:“君主,留在有扈,您的日子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的?如今的有扈不是以前的有扈,以前的扈人要的是活着,可如今的他们……和夏人没什么区别了!甚至初生权欲,会更加不知检点,对付这些人,会更麻烦。”
“那不是我该管的事!”
昆吾谨真皱眉了:“您真打算只窝在那个破院子,做个没名没分的女人?”
莘玳直接气笑:“我要有那个爱争的心,你认为你还用得着这么老远来看我?”
昆吾谨也笑了,确实是不必这般麻烦的。但:“臣只是觉得君主这般人才,这样,委屈了。”
或许吧!但:“委屈并不是最重要的,虞桑不委屈?还是你不委屈?你们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走的路,委屈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
但,昆吾谨想不明白:“这里有君主想要的什么?”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