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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无趣 ...

  •   第59章、无趣

      长春岭是端木安外祖族居之地,原本人丁繁茂,可有凉百年的几场大乱,端木家终是渐渐凋零,到端木安阿母这辈,已是绝户。如今这一座山上只余了一所祖宅,用以贡奉祭祀。这还是在端木安还活着,且成了有凉王妃的基础上,才有如此维持。否则以端木家人的行径,怕是早将此山卖掉了。

      端木安出来时虽只带了四个她从娘家带来的仆妇,可管事之后却派了府中精锐来此守卫。以他多年来的观察,王与王妃三次生恼,看着王妃象是输了两次,可实际上却每回都是王在让步,这次应该也是。所以,他照样精心安排。果然,王在气了半月,把年关那些事忙完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带人来到了长春山。

      到了山脚便将一概随从都打发了,只有管事跟着一步步走到了半山腰的那处大宅。

      离得还有些远,便听到了王子胜朗朗的背书声。凉斯未走正门,侧是从角门进入,便看到院子里,胜竟是一边扎步一边举石,嘴里还在背着书。这般严苛,竟比他还狠!

      凉斯不悦,然,让他更不悦的是:端木安竟是在檐下摆了一榻,自已斜倚在上面,十分舒适地看着。至于归氏,则是在旁边几上,把弄着茶具,一番折腾后,沏好了一盏。只略比指盖大一些的盏,不够一口喝的!却要折腾这半天!凉斯屏息,安却是接过后先闻了闻,而后欣赏一下盏中茶色,笑了:“这茶不错!”

      浅抿了一口,闭眼沉醉:“好些年没吃你烹的茶了。那些蠢材,只会拿滚水去冲,好好的叶子冲出来的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归伯然想象得到那是什么味道:“那不是你活该?谁让你不肯跟我走?”

      院中胜本在背书,听到这句,身子一晃,手中石险些掉下来。归伯然拧眉,指间一弹,一块小石子飞出,打在胜的后腰上:“收神,从望天台起重背。”

      胜咬牙:“望天台……”

      安看之颤笑,凉斯的脸却是黑了。自己儿子让打了,她却笑得这般?凉斯咬牙,安却是笑得欢快,指下面的胜:“这孩子象凉王,勇武有余,心性不足。自小我管也管了,抽也抽了,打也打了,就是不听话不开窍。不爱背书,成天就知道舞刀弄棒,撵山鸡逮兔子的。”

      归伯然也看出来了:“他长得也象凉王,半分没象了你。”

      安对此也很有怨言:“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养下的孩子,竟是从模样到心性,没有一分象我。”

      语中落寞,让归伯然落眉。

      瞧他看着那茶盏出神,安笑了:“你这是在想你那君主和骁王若有子嗣,会象谁?”

      归伯然没好气的瞪她:“你不打趣我不会活了?”

      他本是出气,可安却是看着手中残盏:“确实活得没什么意思!”

      归伯然拧眉:“他还是待你不好?”

      “我也没指望他待我好,他离得我远些,我反倒清静。”

      这倒是!“你本来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嫁他的。”

      安冷笑:“你终于知道了?”

      归伯然有些羞赧,可这事是他不好:“我也是四年前才知道的。兰婆,她走得可还安详?”

      兰婆?那是谁?凉斯不记得端木家有这么个人,回头看管事。管事便在手上回复:“是王妃母亲的乳母。”

      凉斯拧眉,一个乳母,值得安这般挂心吗?而安当年竟是因为这么个人,才不和归氏走的?

      他不解,那两个人也一直没话,足过了好一会儿,安才缓匀了气息:“她走得安详!就是走之前还提起了你。”

      “提我?”归伯然有些意外。

      安却笑了:“她喜欢听你的琴音,那会让她想起中土。她走前我还问她,要不要我将她的骨灰送回旧国,她却说不必了。伯然,你说,送回去有必要吗?”

      归伯然摇摇头:“没什么必要。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一些残念,不过是折腾活着的人罢了。”

      “也是。不过她走了,我倒是解脱了。端木家死绝了也不关我的事。”

      “那,他呢?”归伯然指了一下院中十岁的小子。

      安叹气,揉揉额角:“当初,真不该生下他!”

      胜身子又是一晃,归伯然这次倒没再打他,只是厉声让他重新再背。胜只得咬牙再背!可耳风却竖得尖尖。母妃这是不要他了吗?这次,父王把母妃惹到这种地步了?

      安却是听他明显散乱的语调摇头:“背错了!”

      胜闭嘴,却又委屈,他又没做错什么。归伯然倒有些不忍:“好了,去后头提水去吧,提够十桶,浇了那片竹林再回来。”

      “诺。”

      胜乖乖去了。归伯然看这小子模样,摇头:“我便是从现在教,怕也教不过来了。此子心性已定,成就有限了。”

      安好笑,歪头看他:“你还没说,你那旧主和骁王会生个什么样的出来?”

      归伯然瞪她:“你少刺我?”

      安冷笑:“我刺你干什么?你这蠢材,笨了一次,第二次还是栽了。你和她在外面那三年,多好的机会!还是让人抢走了。”

      归伯然握拳:“那个扈骁!好狡猾的贼子。”

      安却觉得:“哪怕不是扈骁,你也抢不过姒康。”见他不服,安便笑着又讲:“你别不服,你从来就没猜准过你那旧主的心思,活该你哪条道都走不通。”

      归伯然仰头:“或许,你说的对。君主她……她只会让你看到她想让你看到的她!安,她和你不同,她出生王室,自小历练的手段,无穷无尽,你便是得到她的信任也没用,她想要的东西是我理解不了的。你说我没珍惜那三年的时间,可你又怎么知道?那三年里我并不是在陪她四处玩耍,她在精心布局,在暗处推动着每一步的进程与发展。最后才有了那样的局面。那样的策划筹谋有时甚至让我害怕。她是个称职的君主,可怕的君主!我是喜欢她,可我从来没想过和她有什么结果。她……真的不是我能得到的女人。”

      这话听得倒还舒心!安也是这般猜测的,而且在她看来:“她落到扈骁手上,总比落到姒康手上好。”

      归伯然回头看她:“你不是不想当那个凉王妃了吗?怎么?耍凉斯玩呢?”

      阴暗处,凉斯拳已握紧。

      可安却是直接瞪他:“哪个有闲情逸致逗他玩?那个破王妃,我真是烦透了。不当了!再也不当了!”

      “那你儿子怎么办?你让他拜我为师,可不象是不管他的样子。”

      安笑了:“我不当凉王妃和我管不管胜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儿子,我便是后悔当初不该生下他,可生都生了,总得管下去。他不能再跟着他父王和两个叔叔了,跟着他们,他的性子便会越来越象凉王,那样一来,他将来肯定争不过有夏有扈。凉斯死不死的我不管,可胜,我不能看着他往绝路上走。”

      “那你怎么弄?你这王妃不当了,以凉斯那脾气,不拆了你才怪!”

      安嘴皮一阵翕动,把归伯然都看乐了:“你要骂人,直接骂出声儿来不好吗?这样空着骂,不得劲。”

      安也觉得不得劲,可:“这些年我习惯了!你要让我骂出声儿来,我或许都不会骂了。这事你不必管,让胜在这里呆一个月,凉斯看到他的长进,大许会同意的。他是暴戾了些,可他不蠢。这些年有凉明面上看着风光,可实际上进益越发有限,他自己都从夏土那边收罗了不少人过来,自然明白你的本事是那些人远不及的。为了有凉的将来,他会同意的。”

      “那你呢?”

      “我?”安躺倒,看着这山林野景:“就让我在这儿自在些吧。”

      “你就不怕他再娶个王妃回去,那新妇折腾你儿子?”

      安直接笑了:“那样才好。胜这性子便欠着家里出些变故,才有长进。这么些年,我或许太要强了,处处管得妥当,让他以为凉王府的日子真那么好过呢。这孩子有次还帮丽姬说话!我的天!丽姬一直想弄死他,几次三番的下手,要不是他有我这个阿母,早死多少回了。这傻小子,居然还帮她!”

      安真是想起来一回气一回:“赶紧我给他腾地方吧,让他父王给他娶个新母妃回来。他吃些亏才会长进!要不然再过几年,他肯定比他父王还傻。那我就真的不要活了!”

      归伯然看她烦恼至此,痛快得大笑出来。

      却不知,屋左之侧,凉胜不可置信地盯着腰上香囊,丽姬想杀他吗?还动过手多次?可他竟是毫无所觉?还觉得母后管得过严了?怪不得母妃总在用那种眼神看他,嫌弃他愚笨。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母妃总是嫌他蠢。

      原来竟是因为这些吗?

      另一侧,凉斯也一步步地退走了。

      路上,没有说话,也不曾发怒,状似平静。可管事已经跟了王几十年了,自然明白,麻烦大了!丽姬这次是活不了了。不只丽姬,丽姬的家人,还有那些姬妾……怕是一个也逃不了了。

      果然,王回到王府后,便将暗卫叫过来了。管事躲了老远,什么也没听见。然,他听不见归听不见,变故却总还是看得见了。一夜之间,倚梅园内的姬妾、仆妇、婢女及一概与那边相近的人,全都不见了。

      虽无声无息,却比雷霆暴雨更吓人。连君主都将他召了去:“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些人做了什么?惹到阿嫂了?”

      管事拧了半天眉头,他着实不想掺和进这事,然:“君主也该长些心了!王日常不在后边,最多不过让那些女人侍个寝便算,平素也不与她们来往,不知道便不知道了,王也不管这些。可君主您天天在后边,总该长些心。否则将来您嫁出去,可怎么过?”

      凉艳握紧拳,她大概懂了:“你是说,她们向阿嫂下手了?”顿顿又道:“难不成还冲胜下手了?”

      管事真是忧心:“我的好君主,您当这是第一次吗?不说王妃和王子了,您这边几次头疼脑热的,你都当真风寒啊?是王妃护着您,您才没让那些女人算计了去。我的好君主啊!这府里可从来没有太平过!您能好端端的长这么大,老奴真是日日给先王、先王妃烧香,若不是先王明白,给您指了这位一位好阿嫂,我的君主啊,您要是出了事,您让老奴怎么有脸去见先王?”

      外面监听的人听得直抖,悄悄将这些话全倒在了王面前。

      看着刑工交上来的这些证词、画押,凉斯倒是越发稳了:“都处理干净了吧。”

      “那……两位小王子……”

      “我没有庶出的兄弟,胜也不需要有。”

      屋里的人渐渐下去了,凉斯躺倒在榻上,背手看着屋顶的漆画。这么些年,他蠢到这种地步了吗?竟不知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

      脚步渐渐走近,微微侧头,是宁。

      “哥。”

      凉斯没理他。凉宁壮着胆子走到了榻边,坐在边上,探头看哥的模样,好象不生气了。凉宁这才松了口气:“哥,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你。”

      “这话你应该去和她说!”

      凉宁揉揉额角:“这话我和阿嫂说过。”

      见哥看了过来,凉宁这才又讲:“后头那些事,其实我知道。”

      “知道不告诉我?”

      一声怒喝,吓了凉宁一哆嗦。可:“哥你其实真不算宠她们,别人不知,我还不知道?她们不过是个侍寝的,阿嫂不愿意亲近你,你有几个女人也应该。再说,你平常也不理她们,便是侍寝也是轮着来,没有特别偏好哪个。就算有封赏,也是均着来。我把这些都和阿嫂说过了,明摆着哥你不待见她们嘛,不过看在送她们来的人份上罢了。我还劝过阿嫂,让她对你好点。她但凡柔软些,肯留你,你也不会多理她们。可……”

      凉宁不往下说了。凉斯更是抿紧了唇。

      端木安不喜欢他!从新婚第一夜便是。起初他当她新嫁拘谨,羞涩着不适这种事,还曾对她体贴了些。可是,这女人真是在忍受他!他火了,便再没去找过她。之后,便有人送来些女人。可他也从没偏心过哪个,甚至不曾和她们多说几句话。他对她,不能算不好了,可他都做到这份上了,每次年节,他去她那里,她还是冷冷的。他后来干脆连去也不去了,后院也一直安静,他便当没事了。反正有她管着,他总是放心的。可结果呢?她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难怪她不想理他。可是,他真的没空去管这些。

      凉宁想想:“哥,要不,我去趟长青岭,再和阿嫂说说?”哥都把那些人处置了,甚至连庶子都没留下。阿嫂总会软和些的。

      以前,凉斯或许会觉得有些指望。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她喜欢的是归氏那样的人,不是我这样的!”

      “那你真放阿嫂走啊?”

      “她做梦!”

      “那……”

      凉斯起身,细思前后,决定了:“让归氏给胜做师,在府里腾个院子给他,把他和胜全接回来。”

      “那阿嫂……”

      “她不是想自在吗?让她一个人自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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