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海鸥的梦想

3、第 3 章

　　两天后的早上，李在飞准时出现在了左思家门口。

　　“走，带你去吃正宗的A市早餐。”

　　所谓正宗的A市早餐，不过是一间小门脸，里边几张桌子，外边几张桌子。两人幸运地等到了里边的位置，吹着凉飕飕的空调，李在飞直接帮左思点了他那份。

　　“牛肉胡辣汤，配油饼，加上泡菜咸菜，A市特色早餐。”李在飞介绍说。

　　黑乎乎的汤看着不好看，里边却用料十分足，炸得酥脆的油饼泡到里边裹满汤，再撒上点带着酸味的小菜，味道还是可以的。

　　李在飞低头吃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抬头看左思。他碗里还剩半碗，油饼也只吃了半个。

　　“不喜欢？”李在飞问。

　　“不是。”左思说，“对我来说稍稍有些咸，但味道不错。牛肉是有点嚼劲那种，汤底咸鲜，胡椒的辣味恰到好处。我看大家都用油饼沾着汤，这样很好吃。只是我早上吃不了这么多。”

　　李在飞只是随口一问，左思却回答得很认真，这让李在飞稍感意外。这几天的相处，李在飞一直以为左思非常高冷，非常不爱开口。

　　李在飞拿过左思的碗，说：“我帮你吃了。”

　　“嗯，谢谢，这样就不会浪费了。”左思看着李在飞说。

　　吃完后两人坐上了公交车，一路向市中心开去。

　　李在飞买完票，分给了排队入场的左思一张。

　　不到九点，排队的广场已经挤满了人。放眼望去有穿着校服整齐划一的小学生，有穿着校服喧哗打闹的中学生，还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跟着老人一起来的。

　　李在飞解释道：“这里算是A市必来的地方，我们这一辈A市人小学初中时都会来无数次。看那里……”

　　左思顺着李在飞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几个烈士雕像矗立在广场中央，目测五六米高，十分巍峨。

　　“这个博物馆就是为这几位烈士修的。站在边上那位英雄的孙子是我们这的首富，捐了好多钱为烈士爷爷和几位战友修的纪念馆。”

　　李在飞左思右想，A市实在没拿的出手的地方，这么多年跟旅游相关的地方，除了西边那几座山以外，就是市中心的烈士纪念博物馆了。

　　说着就到了开馆时间，队伍行进得很快，马上就到了他们进馆。

　　三层的博物馆二人逐层参观。一层是烈士生平、烈士遗物，后两层都是关于抗战的文字展示或者主题4D展厅。小时候过来时，只有一层的枪械武器区最受欢迎，逛到二三层大家基本都乏了。

　　“是不是很没意思？”李在飞问。

　　“不会。”左思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关于淞沪会战的展示大屏，“展示的内容很丰富，正好拿来做Presentation。”

　　“什么？”

　　“嗯……Power Point。”左思换了一种解释，但见李在飞依旧面露疑色，又换了种说法：“PPT。”

　　“哦。”

　　李在飞跟着左思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做PPT？”

　　“学校的暑期作业。”左思道，“我上的私立学校，教学风格和公立学校不太一样，介于国际学校和公立学校之间，除了正常的学习，经常需要做一些课题展示。”

　　“所以你除了要完成暑假作业，还要做课题展示？”

　　“嗯。”

　　“很厉害。”李在飞由衷感叹。他平时闲的时候学一下也可以，但暑假时他连作业本也不会打开。

　　左思低头浅浅笑了笑，“其实除了这些，我本来还应该上钢琴课，还有练习射箭，不会有这么悠闲的时光。”

　　李在飞十分佩服左思这样的人，严格自律，高度规划自己的生活。他这辈子大概也做不到，所以佩服能做到的人。“这个暑假放松一下？”李在飞问。

　　左思盯着前方的展示柜，眼里闪过一丝黯淡，连声音也随之低沉了些。“算是吧。”他说。

　　“听黄新说咱们同级？”

　　“嗯。”

　　李在飞暗忖自己大概哪句话触到了左思的雷点，刚才好不容易浅笑了一下，马上肉眼可见的不高兴起来，恢复到了一开始见到他的状态。

　　李在飞从来没接触过左思这样的人，在他身边的都是些糙人，左思对他来说就像一块好看却易碎的玉。他并不讨厌左思，但也不想离他太近。他们不是一类人，不应该走在一起。

　　接下来很久俩人都没说话，李在飞不知道左思是因为不高兴，还是因为做PPT需要全神贯注观看。

　　无趣的他去楼下买水，10元一瓶的绿茶让他皱起了眉，但他还是买了两瓶。

　　上到三层，他看到左思正在和两个金发的外国人交谈。那外国人比比划划，左思则看着展示柜用流利的英语加以解答。

　　李在飞静静地看着，直到一瓶绿茶快喝完了，那两个外国人才道谢离开。

　　李在飞把绿茶扔给了左思，“你英语很好。”左思的英语是李在飞在现实中听过最好的，虽然他英语不怎么样，但好坏能听出来。左思说英语的声音和说中文的声音不一样，更加富有磁性。

　　左思接过绿茶喝了一口，“我小学和初中上的都是双语国际学校。”

　　“现在的不是？”李在飞没弄清楚国际学校和私立学校有什么区别。

　　“不是，现在的是私立学校。嗯……简单说，我想参加高考，就不能继续上国际学校，国际学校的教育方式比较适合出国。”左思解释。

　　“嗯。刚那个金发的男的和你在争论什么？”

　　“原子弹的问题……那两个是德国人。”

　　李在飞沉吟片刻，眯眼说道：“是敌人啊。”

　　左思嘴角微微弯了一下，“他们非常痛恨纳粹。他们讨论的是人道问题，这问题太大，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从不同角度可以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恐怕三天三夜都辩不明白。欧美有些人很轴，如果不是我强行结束话题，恐怕他们会拉着我一直辩论下去。”

　　“嗯。”李在飞看了看手机的时间，说道：“差不多逛完了，出去？”

　　“好。”左思点头。

　　“一会带你去吃个特色菜，不过那家比较火，咱们错峰去，先带你去别的地方。”

　　出了博物馆，步行十多分钟，两人来到了一个广场。

　　“A市人民广场。”李在飞介绍说。

　　A市的旅游资源非常匮乏，所以人民广场公园也被李在飞列为了勉强可以参观的场所。

　　这个广场面积很大，周围一圈树林，还有假山水系环绕。

　　李在飞指着远处的高楼说：“这边是A市最繁华的地方，写字楼、商业区都在这边，你看那个招牌，是这里最好的商场，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去逛逛。”

　　“嗯。”左思说。

　　“去坐一会？”

　　李在飞带着左思来到了树荫下的长椅前，两人坐下，看广场上一队小孩玩轮滑过障。

　　笨重的轮滑鞋穿在瘦胳膊瘦腿的小孩身上极不协调，有几个小孩似乎是刚开始学习，在教练的督促下勉强滑了起来，晃晃悠悠重心不稳的样子像是刚学走路的鸭子。

　　轮滑队旁几个大爷大妈正在练舞，明显大家都没有舞蹈功底，伴随着音质极差的迪曲，几人两两一组抱在一起恣意地扭动着身体……

　　李在飞皱起眉，别过脸，不想看到令他不适的画面。

　　今日的太阳并不太毒辣，但湿度极高。在高温的蒸腾下，温热的水汽凝集在空气中不散，人在室外就像在桑拿房中。

　　左思摘下眼镜，微微举起，镜片上聚起一层薄薄的水汽。他折起眼镜，放入裤子口袋中。他额头满是薄汗，仔细看脖颈锁骨都有一层细汗。一滴汗顺着他的脖颈流到锁骨，最后隐没到了浅色的棉质T恤中……

　　李在飞站起身，微微清清嗓子，说：“我去买点冰的，你要什么？”

　　左思抬头望向李在飞，“都可以。”

　　李在飞买了两根牛奶冰棒，一根自己吃，一根给左思。

　　观看左思吃东西是一种享受，无论是炒饭、烤串，还是牛肉胡辣汤，他都能吃出一种高级料理的感觉。

　　左思吃东西很慢，每次吃之前都要盯着看半天才开动，好像在正式通知它们——我要吃你了。

　　尤其是这次，左思盯着圆柱形的牛奶冰棒良久，仿佛不知道怎么吃一般。

　　“不想吃？”李在飞问，“不想吃可以扔了……或者给我。”

　　左思抬头看向李在飞，他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李在飞读不懂的东西。

　　“怎么了？”李在飞问。

　　“没什么。”左思低头开始吃冰棒。

　　左思把牛奶冰棒含在嘴里，轻轻咬一口，冰凉的口感和奶油的甜味迅速在嘴里扩散，为今日的闷热带来了一丝凉爽。

　　酷热的温度下，冰棒从顶端开始融化，左思伸出舌头去舔融化的柱身。还没来得及舔干净，一滴奶油就顺着冰棒滴到了他的手上。他左手摸进裤子兜，从里面掏出一包纸，递到李在飞面前说：“帮我抽出来。”

　　李在飞微微一愣后，接过抽纸抽出了一张。

　　更多的奶油融化后流到了左思手上，马上就要沿左思的手低落下来，李在飞想也没想地直接用抽纸去擦左思的手……

　　“谢谢。”左思看着李在飞说。

　　“不用。”李在飞转身去找垃圾桶扔纸。

　　刚刚从指尖传来的触感，有点凉，有点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