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逸》灵逸

5、血的印记

　　许多人都喜欢秋天，因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而且比起夏天的炎热，冬天的寒冷，春天的沙尘，秋高气爽更让人感觉舒适。可是我不喜欢秋天，看着那不断飘落的树叶，转瞬凋零的花朵，总有种凄凉的感觉，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洋喜欢秋天，因为天气凉爽，他就不用每天都泡在学校里消磨时间，外面有许多活动等着他参加，生活自然就变得丰富多彩、有滋有味。

　　那是一个残叶枯落，秋风狂吼的午后，老师们因为下午有活动，所以上完一节课后就放学了。我正庆幸着今天自己可以提早回家，好好休息的时候，洋走了过来。

　　他把书包丢在我的桌上，语气充满兴奋的说：“一会跟我走，今天要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去哪？”我懒洋洋地问，对于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

　　“跟着我去就知道了，今天让你好好地开开眼界。”

　　“可不可以不去，我想早点回家。”

　　洋瞪了我一眼，语气强硬地说：“不行，今天你必须跟我一起去，要知道这可是百年难遇的事情。”

　　看来今天我是摆脱不掉，非去不可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洋这么在意，去就去吧，谁让我歹命呢！

　　我一边想，一边将书包收拾好，然后拿起洋的书包，一起背在肩上，跟着洋走出了教室。

　　我和洋从学校的后门出去，穿过旁边的胡同，左转右拐地走了二十多分钟，在一处偏僻的空地旁停了下来。

　　此时空地上已经左右分明地站了两伙人，看起来都是学生，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武器”。在两伙人的最前面，有四个人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彼此之间充满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息。

　　直觉告诉我应该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可是洋已经拉着我向其中一方的队伍走去。一个小平头抬眼看见了洋，随意地打了声招呼：“洋，你来了？咦，怎么带个女的过来？”

　　“她是我的跟班，带她来这里开开眼界。”

　　“你就这样什么都没带就跑来了？”

　　“是呀，还需要带什么东西过来吗？大家不是来这谈判吗？”

　　“当然是带家伙儿来呀！你不会幼稚的以为谈判只要动动口就能谈成的吧？”小平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有些呆滞的洋。

　　“啊？一会要动手吗？我什么都没带，没人告诉我呀！”

　　“没带家伙来，那你来这找死呀！”

　　“我只是来这看看热闹，没想过大家会动手，我们这边人多应该没问题吧？”洋的手有些开始发抖，不过表面仍努力地维持着笑容与对方闲聊。

　　“动手时，谁还能顾得上别人，棍棒无眼，你自己保重吧！”

　　小平头话还没说完，不知是哪一方先动的手，前面一下子就乱成了一团，两伙人瞬间就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是敌是友，只见你来我往，棒子铁棍在空中齐舞，一时间喊声雷动，杀气腾腾。

　　“别打我，别打我，我只是来看热闹的。”耳边传来洋带着哭调的求饶声，我转头看向他时，正见一个铁棍向他挥去，虽然他反应迅速地躲开了，但是周围四处飞舞的棍棒仍是不可避免地打在他的身上。

　　我处于这片嘶杀吼叫的混乱之中，始终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步。不是因为有勇气敢于面对这片混乱，也不是因为没有逃开这里的力气，而是我一直处在震撼之中，完全失去了身处混乱的意识，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不断上演的暴力镜头。

　　这就是群殴吗？看着一张张幼稚却又凶狠的脸不断地从眼前闪过，听着他们嘶喊的声音，不断地叫嚣着，发泄着，攻击着，我忽然分不清这个场景是现实还是幻境。

　　他们都还未成年，最大的也只不过是初中生而已，可是他们那挥舞棍棒的劲头，拼斗时那充血的眼睛，哪里还残留一点点孩子的样子。这就是社会黑暗的一面吗？对于这群仍是孩子的人来说是不是接触的太早了，他们的父母如果看见自己的孩子有这么血腥的一面，不知又该如何做想？

　　也许是身处于这片混乱的人群中，只有我一个女孩子，也许在那些正在斗殴的男孩子心中是不屑对女孩子动粗，虽然我身处群殴的混乱中，却没有受到任何一方的攻击，也许老天还是很照顾我的。

　　“啊~~~！！！”身旁一声凄惨的叫声穿破我的耳膜，直达我的大脑神经，从年幼身体中喷出的鲜血直接冲击着我的视网膜。眼前一张仍显幼稚的脸孔，此时尽是痛苦的表情，而“凶器”一把崭新的水果刀直挺挺地插在他的腹部之中。

　　持刀者好像被这淋漓的鲜血惊醒了神智，不再有凶狠、拼命的气势，转而变得慌乱，不知所措，周围的人瞧见这一幕，也慢慢地停了下来，大家都被这突发的事件给惊呆了，所有的人停止了斗殴，站在原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谁都没有料到会有人带刀来，没有想到会发生人命案，这一刻他们方显示出孩子应有的一面，也是最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一面。

　　我的眼前是一片红，到处都弥漫着鲜红的血液，直到受伤者苍白的脸突兀地出现在那片鲜红中才惊醒了我。

　　“快打120，快叫救护车呀！”我大声地喊着，也许是我河东狮吼的功力太强，效果奇佳，大家立即就恢复了意识，不过没有人去打电话，而是向外四处逃散，就像彼此早已说好的一样，转眼间就没了人影。

　　“灵，快跑，一会警察来了就有麻烦了。”洋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想要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他怎么办？他还在流血呢！”

　　“你又不认识他，管他做什么，快点跑，别惹麻烦。”洋拽着我拼命地朝马路的方向跑去。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没人救他，他会死的。他还没有成年，生活才刚刚开始，虽然他选错了路，但是却不应该以失去生命为代价，不行，不能让他死掉，绝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

　　我停下脚步，甩开了洋的手。洋也被迫停了下来，有些气极败坏地朝我吼道：“你做什么？”

　　“我要去打120，我不能看他就这样死掉。”

　　“你……好，我不管你，愿意怎么做，随便你，不过你绝不能对别人说是我带你来这的。”

　　“好！”我点了点头。

　　洋看了我一眼后，转身就跑得无影无踪，我则直接跑向了马路旁的小卖店，拨打了求救电话。打过120后，我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的地方，悄悄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没过一会儿，救护车就到了，在那个空旷的地方，救护人员一眼就看到了躺卧在地的受伤男孩，在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后，立即抬上救护车，飞速地向医院驶去。我慢慢地从角落阴影处走出，走到了那片被鲜血浸湿的空地中，风猛烈地刮着，感觉很冷。刚才还喧闹叫嚣，此时却寂静无声，只是徒增了这片鲜红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家的，也不知道后来警察有没有到过那个群殴的现场，更不知道那个受伤男孩有没有脱离危险。大脑是一片空白，眼前是一片鲜红，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睡去，枕边却湿了一片。

　　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发现自己睁不开眼睛。等了一会，勉强将眼睛略微张开一条细缝，却因受不了光线的刺激而马上紧闭，感觉眼睛周围疼的厉害，眼前是鲜红一片。

　　爸妈看情况不好，赶紧带我去医院做检查，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医生说我得了角膜炎，短期内需要好好休息，因为白天还要上课，所以给我配了一副墨镜，遮挡光线的照射。父母与老师说明了情况，于是我就成了班级里的“特殊份子”，天天带着墨镜上学，听课，无课时还可以提早回家休息。

　　洋知道我的情况后，破天荒的把作业交给别人去做，没有再骚扰我。我暂时地摆脱了他，重新寻回失去以久的自由，只是自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单纯世界。

　　这个秋天我知道了什么是黑暗，也因此更加地不喜欢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