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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静默的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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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宇,你今天又去小白楼了吗?”张怀语问。
“嗯,在楼下,没上去。”
“那么,寰宇,梁墨这人性格很闷吗?”彭昱勇又开始小心翼翼的问。
“不,我觉得他很开朗,刚认识他的时候就是被他身上阳光一样的东西吸引,他不做作,很真诚,他那么优秀同时又那么低调…… 咳……”任寰宇清了清嗓子,“嗨,这么说来有点不好意思。”
“果然,”万锋开口,“爱慕与咳嗽是藏不住的。”
四个人都笑了。
“寰宇,”彭昱勇继续了自己想说的话题,“梁墨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吧!”
“是啊,”任寰宇叹气,“他似乎有意把自己隔离了,我不敢说感同身受,但想想他现在的状况,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哥们,你每天都去小白楼,为什么不上去?”万锋问,“你站楼下他又不知道。”
“不只我,他的朋友同学其实很多都很真诚的关心他。但他,”任寰宇顿了顿,“他就是拒绝了所有人。”
“嗯,他可能就是需要一段时间缓缓,缓过来就好了。”彭昱勇说。
“这事发生其实也挺长一段时间了吧?”张怀语问,“去年十一后到现在,一年时间了都…… 梁墨他,他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问题呀?”
“不知道,但就这几天以来,我一直觉得沉重的喘不过气来。可想而知,这一年他是怎么过的……”任寰宇又叹了口气。
刚相识时,任寰宇一头闯进梁墨的生活,他沉醉在自己构想的甜蜜里,他没想过两人的未来,没想过即将遭受的压力,只是那朦胧而美好的感觉吸引着他一步步走进梁墨,梁墨也从没有拒绝或推开他,任寰宇回想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之间一直是静静的相处,甚至他们待在一起时琴音也远远多于语声。
梁墨从不说感受,他情感的表达就是音乐吧,任寰宇想起梁墨第一次给自己弹得两首曲子,他不知道曲名,但他觉得梁墨一定是在表达什么,只是当时的他并不懂。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我也没想过要他回应我什么,我只想陪陪他。他需要独处的时候,我就静静等他好了。”任寰宇对舍友,也是对自己轻轻说。
说到做到的任寰宇,果然就这样静静地,不打扰的陪着梁墨。每晚晚餐后他都抱着平板站在小白楼下,伴随着梁墨的钢琴曲,一篇篇阅读原版著作。深秋的气温和日照时间一样迅速减少,任寰宇一件件套上了绒衣、毛衣、厚外套,306的灯光也在沉寂了一个多月后重新亮起,唯一不变的是窗后的琴声与树下的人,一坐一站,一演奏一聆听,各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享受着不同味道的寂寞。
梁墨开始弹很多不同的曲子,舒缓的,轻柔的,曼妙的,任寰宇都没听过。他最近是在编曲吧,任寰宇想。他一边弹一边改,停停奏奏,好几个晚上过去才终于大致从头至尾弹一遍,第二天再弹又改动了好些地方。
任寰宇想,这样挺好的。
有一件开心的事情让他投入,这样挺好的。
万锋曾感叹任寰宇这情根深种的样子,自己即无法理解也做不到。任寰宇也问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梁墨并不知情,他也不想梁墨知道。对他来说,每天在小白楼下站三小时,似乎只为让自己平静一点,只为让自己独处,只为让自己浮动的情绪缓合下来。
那天在黑暗的306里是任寰宇最后一次跟梁墨说话,他说了那么多,他说:优秀没错,梁墨你没错。梁墨说:你走吧,别再来了。
他们都不再出现在对方的生活中,一万多人的校园里,他们像两颗掉进米缸的红豆,似乎永生永世都不能偶遇了。
进入12月,天气反常的开始下雨,任寰宇撑着把黑伞站在小白楼下,然而琴声却没有如约响起,一连几天,小白楼像鬼屋一样,没有一展灯亮起。其他同学大概都是因为天气湿冷取消了在小白楼的活动,但任寰宇猜不出梁墨不来的原因,唯一肯定的是他决不会因为天气不好而待在宿舍里。
任寰宇没再犹豫,挑了节全系的公开课,他混进阶梯教室远远观察坐在左边角落的梁墨,他瘦了,整个人状态很不好,课程全程没跟任何人交流,也没怎么抬眼看过讲台上的老师,一直低着头写着什么,课后很快背起自己的书包随人流出了教室。任寰宇快步跟上,远远缀在他身后,一直跟到图书馆外停步。
当晚回宿舍后,他问舍友们:“你们这几天谁去过图书馆?”
几人纷纷摇头。
“怎么啦寰宇?”彭昱勇问。
“梁墨已经六天没去过小白楼了,我今天…… 发现他下课直接去了图书馆。想问问你们这几天有没有在那看到他。”任寰宇感觉自己的解释不太光明正大,他有意隐瞒了自己跟踪梁墨的行为。
“那明天我去吧!”彭昱勇说,“正好我要去借本宏观经济学。”
“我后天去,我要整理欧洲史笔记。”万锋接道。
“那我就大后天呗!”张怀语一边笑一边说。
“谢谢!”任寰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就这样,209宿舍每天都会有一个人去图书馆,他们都是先在里面到处转,直到找到梁墨,从他身边走过,再坐到他附近。彭昱勇甚至待到梁墨起身离开图书馆,自己才走。
五天以后几个人得出统一结论,梁墨在作曲。
他们每天都能看到梁墨在一叠厚厚的曲谱上改着什么,几种不同颜色的笔迹把曲谱画得缤纷多彩。无奈三个人都看不懂,于是都猜测是梁墨为即将到来的元旦晚会作的曲子。
任寰宇对这个猜测持否定态度,他觉得梁墨很有可能不会参加元旦晚会。
“不管怎样,他忙着自己喜欢的事,心情应该会好很多。”
人文学院元旦晚会节目单挂到学院论坛的时候,证实了任寰宇的猜想,整场表演没有钢琴独奏,也没有梁墨的名字。
任寰宇对元旦晚会兴趣缺缺,当晚他四处转悠,路过小白楼时却意外发现306的灯亮着。由于舍友们的帮忙,他知道近一个月来,梁墨一直都泡在图书馆里,他自己也去过两次,远远能看到梁墨低头伏在桌上,不停写画什么。他今天来小白楼是练琴吗?是不是曲子写好了?
任寰宇站在树下,冬夜里寒风阵阵,吹散了本就被窗户遮挡住的声音,他仔细分辨着,钢琴声时断时续,偶尔又会停顿很久。
一扇窗突然被推开,梁墨叼着支点燃的烟站在窗前。
任寰宇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但心跳仍彭博起来。
烟头上的火光一亮,他随即吐出一口白烟,黑暗给任寰宇所在之处涂了层保护色,他就那样直直的盯着窗前趴着的梁墨,这是两个多月以来他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的看梁墨。
暗淡的星光给梁墨染上浓浓的阴影,任寰宇下意识想起彭昱勇跟自己提起他出柜那天身后的影子像怪兽的事情。他想,梁墨身边的阴影也需要几展温暖的灯驱散。他想,他愿意等,他愿意做温暖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