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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白驹过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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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彦年顿时睁大眼睛:“清明!”
顾清明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反倒顾莺莺呆滞的站在那,仿佛已经被吓傻了。
“爹!”顾清明喊道。
顾彦年努力想站起来,随即又被萧祁一脚踹倒。
“中书大人,给你一次机会,解药。”
他奋力的在地上爬:“阿明!阿…明!”
梁贞见状,举起长剑刺向顾清明,一瞬间,陶寒之从禁军身后冲出来,用身体挡住梁贞的剑。
只见长剑插进他的腹部,他闷声跪倒在地。
顾清明头皮发麻,看着陶寒之躺在血泊之中,哭道:“寒之!寒之!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答应过我的,什么都不会瞒着我的!”
陶寒之捂着腹部,抬眼望他:“对不起…”
顾清明仰头大喊:“小公爷求求你,别杀他,我爹的罪让我一人来担!你杀我吧!你杀我吧!你放过寒之好不好!求求你!求求…”
梁贞看向顾彦年:“我这个人从来不问第二遍。”
“解药只有一份,当初制药的时候从没想过做解药,若不是阿努叱耶担心用人质换不了城池,贪心想谈条件,断不能制作什么解药,那解药只解一人。你想要他俩活命,现在就得去!”
顾彦年抱着顾莺莺,鲜血淋漓湿了衣。顾清明按住陶寒之的肚子,伸手拉住萧祁的裤脚哭道:“太子殿下,寒之是有罪,可他一旦死了,西沙一定不顾百姓死活,强攻绕州。如今的爹爹已经投降,求求你,放过他吧!”
萧祁蹲下,盯着顾清明道:“你还记得他小时候是如何待你的吗?你隐瞒他这么久,那时候便想取他性命,如果不是太后帮你们,你以为他还能活到现在?”
这话一出,顾清明忽然哑了声。陶寒之晕了过去,再也没有力气。
梁贞转身,看了眼霍千尺,只见他拿出纸笔递给他。
“阿努叱耶若是不见你的亲笔信,想必不会相信你在朝京已经得手。”说罢,把他提起来。“告知阿努叱耶,朝京沦陷,已是你做主。将梁子霁和宋夕元两人放了,既然能做出解药,那便让他再做一份。就说要押他们回京受审,必须要活的!”
顾彦年颤抖的握住笔,刚写下一笔,门外飞来一只鸽子。
梁贞起身接住,取出纸条一看,瞬间抓狂。他转身看向顾彦年,只见他躺在地上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贞!想不到我留了一手吧?你当真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你以为阿努叱耶不知道我在朝京是何情况吗?我死了,他们都要死!你敢杀我?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说着,他捡起匕首直直朝梁贞刺去。只是还未到跟前,梁贞的长剑已经穿破一个身躯。
步摇珠钗摇晃着,身着华服的江瑶姬挡在顾彦年面前,当场便没了气。
顾彦年看着咽气的江瑶姬,终于红了眼:“阿娘!阿娘!”
顾清明扑向江瑶姬:“梁国公!求求放了我爹吧!你杀我吧!是他狼子野心,是他对不起你们。我替父赎罪,让我替他死吧!只求你,求你放过他和陶寒之。你们可以将陶寒之作为质子,永远控制西沙!”
萧祁看着突然发狂的梁贞,立刻捡起地上的纸条。
梁子霁,宋筠,卒。
城外马蹄声由远及近,厚雪覆盖了整座城,不见一点绿。枝桠伸向天空,接住落下的霜。马蹄声越来越近,踏过树林时震落了雪,掉在马鞍上厚厚一层。那匹马终于没有了力气,一拐一瘸的走在二里红石榴街上。河面结冰,水声不再响起。地上的黄纸被埋进雪里。阴霾密布,一串脚印留下,每一个坑里都带着血迹。
跪在地上的吊唁萧明宗的百姓纷纷抬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那千里马,正是太子胞弟宋夕元的马。送他出征时,百姓都看过,也记得。而那马背上驮着的尸体已经僵硬乌黑,皮肤露出来的地方开始泛紫。
“叛国贼——!”
“是通敌叛国的宋筠!”
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于是众人一听是那叛国的宋夕元,全都站了起来。市坊街边摊上的蔬菜,鸡蛋,任何能拿到手上的东西,全都砸到了他的身上。
“逆贼宋筠回来了!”
“逆贼——!打死逆贼!”
百姓群拥而上,宫门口的守门将士听见他们口中喊话,立刻奔向那匹千里马。
只见那马摇摇晃晃,马身全是伤口,箭头插在马背。菜叶与鸡蛋,甚至不知是谁扔的碎石全落在那具僵硬的尸体上。
将士仔细一瞧,见他配剑与玉佩,吓得脸色发白,转头就往宫里跑。
“快!快禀报太子殿下!千里马带着小王爷回来了!”
剩下的小将,跟着跑了上前。只是那马还没踏进宫门口,便倒在地上,哀嚎一声没了气。马鼻子白雾消失,眼角落下一滴泪。
丧钟再次被敲响,梁贞与萧祁一齐回头,看向门外。送信的太监匆匆跑来,在雪地里摔了几个跟头。等到了萧祁面前,哭哭啼啼的大喊道:“殿下!小王爷回来了,他…他回来了!”
众人立即看向太监,屏气不敢呼吸。
“他的尸首,被千里马驮了回来,从城门口到朝京大街,一路上…被…被百姓围观,不知是谁喊了声小王爷叛国,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朝他扔…扔臭鸡蛋与烂叶。眼下,尸体在宫门口倒下了…”他越说越小声,哭声盖过说话声,害怕的连连磕头。
直到再一次传来报信,这一次是真正的北戈战报。顾彦年伪装的驿卒已经被拿下,现在的驿卒,乃是五洲驿站而来。
——簌!
“捷报——!北戈阿努叱耶已兵败,范侯爷收复流萤与雁池。柳大帅驻扎流萤,带领大军前往北戈荒部,柳时夜将军回守礼州!”
梁贞转身,看向驿卒。
原来…捷报传来时,在北戈已经过了五天。
他无力的看向北戈的方向,手中的剑滑落。这一刻,听见捷报与丧钟一齐响起。他心如死灰,鲜血染红了白衣,他扯下孝布,疯了一样跑向宫门口。萧祁看向顾彦年,伸手拿过秦房廉的长/枪,一把插进他的胸腔,血溅当场。顾清明看着倒下的顾彦年,一时没了声,竟哭都哭不出来了,顾莺莺更是晕倒在地。
“将顾家全族押进水牢!”他跨过顾彦年的尸身,拿过六玺。
百官跪在殿外,见顾彦年的尸体扔了出来,吓得失魂落魄。兵部尚书瘫软在地,跟着,拥护顾彦年的大臣被这一场景震摄,磕头大喊冤枉,求萧祁开恩。
“陛下开恩啊!陛下开恩啊!”
萧祁从大殿出来,拿着六玺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他那康健的身体竟直直倒了下去。
彼时,太子宫殿。
陆相依自梦中醒来,大汗淋漓,他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只一会儿,就听见了丧钟的声音。
双儿推开门,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道:“公子,您醒了?这天儿冷,您身子不好,我替您把窗户关上吧。”
他看着双儿走到窗边,从窗外可以望见一片石林。他环顾四周,这里是太子宫殿。
双儿转身,看见陆相依脸上带着震惊的表情,问道:“公子可是做噩梦了?您且放心,这里是太子殿下的偏殿,绝对安全。宫外有禁军把手,旁的人进不来的。”
陆相依喘口气,诧异道:“我不是已经……已经死了吗?”
双儿惊讶地看着他,忽然笑起来:“公子又说胡话呢,这话叫平阳公主听了,怕是会伤了她的心。”
“平阳公主?”
“对啊?怎么了?您昨日不是还念着您母亲吗?”
“什么?”
“公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太医院来瞧瞧?”
陆相依掀开被子,看着双腿,使劲用力。
双儿吓得跑到他跟前道:“公子您怎么了?是要去哪儿吗?我把轮椅推过来,您先别急!”
陆相依手上一顿,伸出手看着自己,喊道:“拿铜镜来!”
双儿面色凝重,急忙拿来铜镜放在他面前。只见镜中人一脸清冷,毫无血色。眉眼冷落,阴森森的。似乎有些营养不良,鼻尖还有颗星星似的痣。
“陆相依…”他缓缓吐出声来,仿佛看见的不是自己一样。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会变成了他?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他看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他想起身,却重重的摔落在地。双儿急忙扶起他,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他喊道:“走开!你不要扶我!这一定是梦,我已死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出去!你快出去!”
见他疯了一样嘶喊,双儿只好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喊道:“公子您一定是做噩梦了,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要是害怕了,叫我便是,我马上就进来!”
少顷,房里没了声音。
陆相依看着地上破碎的镜子,爬到地上捡起再三确认。
我活了...变成了陆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