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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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拘捕行动在首都星各处如火如荼地展开时，伊安没有像罗石冢猜想的那样，正在对着终端光屏哭鼻子。
他站在一面全身镜前，身上穿着一件还没有缝好领子、留着定位线的半成品版衣，裁缝正在根据他的体态调整细节版型。
两天后他将要去见亚特伍德总统，虽然伊安的衣柜里有足够多的正式西装可供选择，但是罗石冢坚持让他穿军礼服。
但伊安的军礼服远在五百光年外的深洋之穹的棺材里埋着，只能找首都星上给军方供货的裁缝，按照深洋之穹的军装制式重新定做一套。
就在这时候，罗石冢发来了通讯。
伊安把半成品版衣脱下来还给裁缝，走到单独的休息室里接通了通讯。
“一切都还好吗？”罗石冢开口第一句就问。
“嗯。”伊安思考了一下，补充道，“这边的裁缝说，我们要衣服要得太急，他们得三个人加班赶工，得加钱。”
罗石冢没想到伊安会说这个，但愿意说这些琐事，表明伊安的心情应该不算糟糕。
而且，罗石冢忽然想到伊安养着一个生了重病的女儿，这几年里肯定花钱如流水，首都星物价又高，军校教授的工资真不一定能让他生活宽裕。
他不由得道：“放心，深洋之穹给你报销。”
伊安：“……”
罗石冢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我们顺着星网上流出来的那些军校内部视频找到了发布者，是你的同事周冉，现在他已经被抓捕归案了，
“跟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首都星警方找到了和他做交易，让他帮忙提供黑料炒作热度，掩盖虫族入侵事件的人，不出所料，主要是掌管虫族研究院的那些中央星区权贵们。”
“研发基地那只虫族的来源是什么？”伊安问。
“基因实验事故。”德卢卡在一旁说，“我们倒查回去，发现那只虫族来自研究院底下的一间实验室，其实他们也没有搞什么疯狂科学家的一套，项目内容都是合规的，只是……人类对虫族基因的认知还是不够，
“那个实验室无非是想要研究虫族躯体的特殊结构和再生能力，属于是基础理论研究，没有特别的目的，但是在操作过程中误判风险，培养皿里的虫族细胞疯涨，最终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怪物，
“在它撕碎钢筋水泥逃出来之前，已经把那间实验室里当值的研究人员都吃进了肚子里。如果他们懂得敬畏，明白自己不可能掌控未知，或许不会有这么惨烈的结局。”
罗石冢接着说：“对研究人员来说，这算是一出……价值中立的惨案，起因无关政治与道德，
“但对虫族研究院的高层和幕后支持者来说，必然会带来一场政治地震，所以他们想要尽可能把事态最小化，你就成了替罪羊。
“具体的处理结果还得看警方调查后续，但那群人想要角逐下一届竞选是没希望了，相关负责人会被审判一批，虫族研究院的研究项目估计也会被大批量搬迁到太空基地中。”
“或者只在前线保留对虫族的生物实验，”德卢卡说，“反正前线战场已经足够混乱，再多一只新的大虫子也不会更糟。”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罗石冢：“伊安，军方很快就会发布公告，公布你的真实身份，再此之前，我希望你别为网上的那些言论伤心，他们都……”
“伊安！”
帘子滑轨滚动的脆响和昂扬的声线一齐切入，忽然打断了罗石冢的话。
伊安抬起头，发现是里奥从休息室联通的试衣间走了出来。
伊安暂时挂断了通讯。
里奥原本的军礼服在研发基地的大战中被毁坏成了沾满血的破布片，好在他还带的有几套形制和军礼服相仿的常服军装。
带来给裁缝改一改，增加一些装饰物，也可以暂时充作军礼服使用。
此时此刻，深蓝色的布料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细密的光泽，裁剪利落、设计高雅，银丝绒勋章挂在胸前，熠熠生辉。
原本隶属于成熟、稳重、肃穆的风格，现在包裹住一副年轻而有活力的躯体，如同为锋锐炙热的利剑套上了一只雕着繁复花纹的皮革剑鞘，对撞的风格反倒凸显出彼此的特质。
那一头碧空下麦穗般的金发也在浩瀚深蓝的承托下更加闪耀。
里奥似乎也发现了这身军礼服能够给他的英俊增添别样的色彩，走出试衣间后，就在伊安的面前来回转了两圈，张开手臂问：“怎么样，你觉得还有哪要改吗？”
伊安看着里奥亮晶晶的海蓝色眼睛，猜测里奥真正想问的恐怕是——怎么样，你觉得我好看吗？
他的目光在里奥身上来回游弋，没有直接给出回答。
这让年少不更事的19岁小年轻十分紧张。
因此，当伊安忽然从座位上起身，向他走来时，方才开屏的花孔雀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伊安靠近的脚步也因此停住了。
里奥见此，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怎么办，他想和伊安更靠近些，他不该表现出抗拒才对。
下一秒，伊安的声音忽然在前方响起：“里奥，过来，靠近点。”
里奥：“！”
他的眼睛一下子炸开了焰火，伊安仿佛看到里奥身后那又亮又密的孔雀尾巴也可以转得仿佛螺旋桨。
里奥小步快速挪到伊安跟前。
伊安的身高和他相差半个头，在近处，必须得稍稍仰起头来看里奥。
里奥的目光则可以一下子落在伊安淡红色的双唇上。
仿佛是玫瑰花瓣向着花蕊延伸部分的那种淡淡红色，带着别样的柔软和清爽。
如果他碰一碰、揉几下，就用他的手指，用枪茧磨平了指纹的食指……
一只手落在里奥的头顶，打断了他的思绪，惊得他浑身触电般颤了一下。
他立时有一种脑子里隐秘的胡思乱想都被人察觉的慌乱。
但伊安的手掌只是理了几下他的头发。
里奥的神情变化被他发现，他搜寻着里奥的视线，和对方对上目光，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里奥的额前的碎发被他全部捋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两天后记得把头发梳好。”伊安说着，把军帽扣在里奥头上，“这样才好戴帽子……虽然散着头发也很好看。”
他似乎只是随口说出这句话，甚至带着一些年长者照料小辈的语气。
里奥的双颊却瞬间腾得升上一股热气：“伊安少校……平时，埃莉奥丝的头发也是你梳的吗？”
伊安的目光扫过里奥的神情：“你不喜欢我碰你的头发？嗯，我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被摸头顶。”
“没有。”里奥立刻回答。
伊安笑了笑。
紧张之下，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伊安虽然问出了这个关于社交礼貌和社交距离的问题，却完全没有改变自己行动的意思。
他仍在一点点修正里奥帽子的角度。
帽檐的阴影投落在里奥的脸上，轮廓立体的五官更显深邃，但在这阴影之中，那双海蓝色的双眼却像是阳光下的宝石一样反射出耀眼而迷人的光彩。
所有的光彩都随着他的注视聚焦到伊安身上。
这对蓝宝石的主人却没有发现自己的恋慕表现得到底有多明显。
[我不喜欢你的眼睛。莱恩并肩与伊安快步走在深洋之穹的钢铁廊道上，恒星苍白的光芒穿过玻璃窗，落在莱恩的左脸。
军帽的阴影笼罩了他的右眼，他的左眼却被恒星的光芒照得如同剔透的冰。
它们总让我搞不清你在想什么，真危险，像是松树滴下一滴油脂，夺走一只小动物的生命，把它变成冰冷的琥珀，人们却还要说，这是美和永恒的象征。莱恩说。
伊安瞥了他一眼，说，你今天想做诗人？]
伊安敛下眼帘，阻断了和里奥的对视。
“伊安？”里奥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某种难以难说的变化。
“嗯。”伊安眨了眨眼，迅速抹去浮现在眼前的记忆碎片，顺势抬起手，摘掉了里奥胸前衣襟上别着的勋章们。
“这是……”
“重新安排一下顺序，看着有点乱。”
总共有四枚勋章，最漂亮也最重要的银丝绒勋章被伊安重新安排在首位。
它看上去像是一圈银色丝绒花环，象征着前线七座太空堡垒铸造的人类文明的坚实防线。
在银丝绒勋章的等级之上，联邦还有一款金丝绒勋章，只颁发给做出重要到足以扭转战局的空前功绩之人。
比方说提出机甲战略的汉斯·海德里安，联手研发生长肽因子的弗雷德里克·海德里安与伊成元。
里奥的另外三枚勋章来自深洋之穹，奖赏他在战场上的骁勇战绩，伊安按照颜色重新给它们排了序。
整理完勋章，伊安忽然又对里奥的领结不满意了。
里奥自己系的领带系是系上了，但结的形状干瘪而不对称，伊安蹙了一下眉，直接上手把里奥的领带扯开了。
里奥吓得举起双手：“！”
“伊安少校、洛夫莱斯少尉，你们有空……哦对不起，打扰了。”裁缝刚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的景象就让他知趣而熟练地又把门拉上。
这很正常。
裁缝告诫自己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没必要大惊小怪，年轻人嘛……
不行，还是得找装修设计师来改一改休息室的装潢。
一定是因为现在这个昏暗的灯光太暧昧了！
“不是，没有，欸！”
里奥想要解释，但裁缝坚信自己撞破了隐秘之事，风一样瞬间合上了门。
只剩下里奥独自面对伊安，全身僵直，双手高举，仿佛投降一般。
当伊安的手指碰到里奥的衣领时，他简直要跳起来了：“等等，等等——”
“怎么了？”伊安抬眸。
里奥觉得他的眼神好像在责怪自己的大惊小怪，可他实在没法不……
哦。
伊安接下来的动作忽然让里奥冷静下来。
他没打算把里奥的扣子解开，只是把对方的衣领拉起来，方便把领带重新挂回里奥的脖子上。
“没什么……”里奥的脸被领子挡住半截，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以为帮忙系领带是妻子或者长辈才做的事。”
[你根本没有在打领带，你是给自己的脖子打了个结，莱恩一把拽开了伊安的领带，我可不想在上台领奖的时候，身边的搭档连领带都系不好。
他拉起伊安的领子，给伊安系领带，可系了半天也没弄好。
你看起来也不会。伊安说。
莱恩咬咬牙，我又没给别人系过领带。
哦，那我去找阿纳托利。伊安说。
然而莱恩性格绝不服输，就算只是在系领带这么一件小事上。
他猛地把伊安按在椅子上坐下，自己绕到他背后，他就可以像是给自己系领带一样，换成顺手的方向，帮伊安系好了一个温莎结。
莱恩刚刚理顺两根带子，伊安忽然开始扯领结。
你打算靠勒死我来报仇吗？他呼吸不畅地说。]
裁缝店休息室里，暖色的灯光照在暗红丝绒沙发上。
“是吗？我没有听说过这条社交规则。”伊安仍然我行我素，给里奥的同色领带打了个温莎结，又把末端放回他的军礼服外套里。
看着伊安熟练地整理军礼服的动作，里奥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也曾无数次地穿上深洋之穹的军装，走在那钢铁巨兽的骨骼之间。
量身裁剪的军装将细致地勾勒出他腰际的线条，如夜空般的深蓝给伊安染上冷峻的气息。
就像山林间的猛兽被披上钢铁铠甲，虽然收敛了野性，却使他看上去更加危险。
幻想中闪现的画面让里奥心跳加速，他又在伊安身边感到浑身战栗。
伊安听见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是领带系得太紧了吗？”
“不，没有，挺好的。”里奥说，“你什么时候换上新的军礼服试试呢？”
“还没做好，再等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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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星网论坛
“还有六个小时接见会直播就要开始了，亚特伍德真不打算再考虑一下把冒名顶替者从名单里删掉吗？”
“要删他名字早删了，我看最近反而是相关贴子被删了一大片，楼上小心自己的号哦。”
“伊安到底什么背景啊，这么大能量，我记得深洋之穹的元帅海德里安也不是吃素的吧，他忍得了？”
“谁让他儿子把自己搞成了谋杀犯，这几年海德里安就跟掉线了一样，几乎不出现在中央星区了。”
“说起来，被伊安顶替的那个人生前不就是谋杀犯的搭档吗？这位兄弟真惨啊，生前和谋杀犯共事，死了还要被人盗用身份。”
“愿逝者安息。”
“卧槽！星辰宫和军方办公室出公告了！大家快去看！”
“甩链接甩截图啊！”
“卧槽！他们这什么意思？”
“什么叫安·伊没死？？？死人还能复活不成？？？”
“深洋之穹出具的报告说，当年的因特提翁战役中确实死了个人，但他们之前尸检结果有误，死的是莱恩·海德里安，安·伊活下来了！”
“安·伊就是伊安？”
“能不能尊重一下古地球传统文化，安·伊用的是东方姓名格式，应该叫他伊·安，也就是伊安。”
“不会是伊安为了洗白自己，买通了人吧？”
“他有联邦军界和政界最高层为他背书，你去买通个试试……得是上帝转世才能买的通。”
“又有几家媒体发了新的案件通报，扒出了这几天引导舆情的人。”
“说是想要抹黑伊安少校，来把大家的注意力从首都星出现虫族这件事上转移走。”
“又被耍了，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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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网上乱成一锅粥时，伊安没有上去趁热喝一口。
他正在家中收拾打理，准备启程前往星辰宫。
罗石冢在这时候敲响了他的家门。
“有新情况？”伊安打开门。
“没有，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罗石冢说，“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主要是一些……装饰品。”
说着，他递给伊安一根实木雕花的手杖，手杖顶部用黑色皮革包裹，周边镶嵌着银制的花纹装饰。
“我们在废墟里找到了你那根伸缩手杖，但它已经被机甲压坏了，我想着给你换一根新的，有备无患，德卢卡说这个造型很适合你。
“还有……”
罗石冢又递给他一个巨大的木盒。
“我把你的勋章们给你带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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