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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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安打开木盒，十六枚勋章交相辉映，记录着主人的峥嵘岁月。
其中，也包括三枚银丝绒勋章。
他的手指滑过花环般的银色勋章，仿佛有热烘烘的欢闹和赞美从之间流淌出来。
但是……
“这不是我的勋章。”伊安看向罗石冢，平静而确定地说。
“的确不是。”罗石冢笑了，温和而恳切，“你的勋章被保存在深洋之穹的纪念馆里，把它们送到首都星来，最快也要一周时间。没想到你这么敏锐。”
伊安对罗石冢的评价不置可否。
他不是依靠敏锐分辨出不同，而是属于他的某一枚银丝绒勋章上，曾有一道不同寻常、无法磨灭的痕迹。
——一道来自莱恩·海德里安少校的牙印。
至于莱恩为什么要咬伊安的勋章，而不咬自己的……
获得那枚银丝绒勋章的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庆功宴上喝得醉醺醺的。
莱恩也醉了，伊安拉着他的后衣领，像是拖地一样把他拖回了宿舍。
莱恩一路上都在张牙舞爪地挣扎，但他喝得太醉，动作软绵绵的，始终没能逃脱伊安的魔爪。
直到回了宿舍，合上宿舍门，伊安放松了警惕，就这么把莱恩扔在地上，跨过他准备去洗漱。
砰——
莱恩一个高踢腿就把伊安放倒在地，他反守为攻，跪跨在伊安身上。
“让开。”伊安揪住莱恩的头发。
“不让。”莱恩的醉音听上去黏黏糊糊，头皮被伊安揪疼了，就顺着伊安的用力方向去顶伊安的手腕。
然后鼻子耸动着在伊安的手腕间嗅来嗅去。
“你是狗吗？”伊安骂道。
“我是今天的英雄，最年轻的银丝绒勋章获得者！怎么能说英雄是狗呢？”莱恩反驳，
“而且，就算我想当狗又怎么样？我是狗，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能嫌弃我，因为我只是一条狗！”
伊安的另一只手掐住莱恩的脸颊：“如果你是狗，这块勋章就该被改成项圈拴在你脖子上，再接条链子。”
莱恩：“……”
莱恩：“汪！”
他一口咬在伊安的下颏角。
“嘶——”伊安的腿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因为酒醉而变得雾蒙蒙的双眼渗出了几滴泪水。
“汪汪！”莱恩又叫了两声，趾高气昂地从侧面看着伊安的眼睛，仿佛在说，这局他赢了。
伊安忽然忍不住想笑。
他也确实冷笑着说：“呵，你今天扑倒的如果是高文和阿纳托利，他们肯定要把这个拍下来，明天整个深洋之穹都会知道莱恩·海德里安其实是一条勇猛的‘军犬’。”
“哼哼，那当然，做人我是人上人，做狗我也是狗中狗。”莱恩陷入了语无伦次的地步，“你说他们给我做的项圈狗牌是什么材质，会是纯银的吗？”
他低下头，闭着眼睛在伊安胸前用鼻尖寻找他的“狗牌”。
蹭来蹭去，像一团燃烧的羊毛……或者狗毛。
伊安感觉这团燃烧的东西好像浸入了他的胸腔，烧着了他心脏里蝴蝶的翅膀。
他想推开莱恩的脑袋，却没有力气。
银丝绒勋章特别的花环形状非常容易辨认。
莱恩找到被元帅亲手扣在伊安衣襟上的银丝绒勋章，张口一咬，模模糊糊地说：“让我来看看这是不是纯银的，听说银子很软，很容易留下痕迹。”
伊安心道，就你这幅好牙口，就算是钻石恐怕也被咬碎了。
然而当“咔嚓”一声真的在身前响起时，伊安被吓得瞬间酒醒了。
“是挺软的，咔、咔……好吃……”
莱恩直接把勋章的花环形状咬、断、了！
伊安一把将他推起来，反客为主一个擒拿把莱恩按倒在地，用膝盖顶住他得后背。
剩下的两只手，一只用来捏开莱恩的嘴，另一只直往他嗓子眼里掏。
“呜、呜……呃……”
“不准吃下去！哽在喉咙里你会窒息！！张嘴！！！”
兵荒马乱的一夜后，伊安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把银丝绒勋章的碎片们扔到哪去了。
莱恩也不知道，他说他喝断片了，不记得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看伊安在找勋章，他把自己的那枚给了伊安，耸耸肩说：“反正我这辈子不可能只有一枚银丝绒。”
很久以后，伊安才在莱恩的衣柜里发现了他的那枚勋章。
被莱恩咬断的勋章被重新焊接起来，表面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焊点痕迹。
伊安用莱恩给他的那枚把这枚重新焊接过的勋章换了回来。
莱恩有点不高兴，不知道是被抓包的尴尬，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拿回完好的勋章后，他又照着裂痕往上面咬出了几口牙印。
伊安莫名地看着他，莱恩抬起头来，咧开嘴露出犬齿，像狼一样朝着伊安凶狠地呲了一声。
伊安又想要笑了。
所以当罗石冢拿出一盒勋章时，伊安就知道这几枚光洁的勋章绝不属于自己。
罗石冢见他沉默，解释道：“这是我找住在中央星区附近的老战友们借的，他们听说是给你用的，都答应了。”
“他们认识我？”
代表着荣誉的勋章虽然没有在正面篆刻姓名，但它们不是一件衣服，可以随随便便外借。
因为它们意味着死亡与鲜血。
“你是【海蓝之心】曾拥有过的最著名的机甲师，你的名字无人不晓。”欣慰从罗石冢挂满风霜的眼睛中浮现，“伊安，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伊安的指腹感受着三枚银丝绒勋章的光滑触感，他与罗石冢对上视线：“那莱恩呢？如果我是【海蓝之心】曾拥有过的最著名机甲师，那么他也是。”
这个名字一出，罗石冢的笑容瞬间卡顿，随后收敛成空白的严肃：“是这样没错，但……关于四年前的那场谋杀，你知道多少？”
伊安：“我以为你会问，关于莱恩的死，我知道多少？”
“我不想提这件事。”罗石冢说。
就如德卢卡所说，伊安也有一颗心，如果莱恩的死会让伊安伤心，那么他就尽量不提。
只是现在，伊安把谈话推到了悬崖边缘，他不得不接下去：“莱恩的性格中有冷血嗜杀、暴戾恣睢的部分，他有这样的基因……你也有。”
伊安眯了眯眼，审视着面前这个没有一根头发的中年男人。
罗石冢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我也有，所有人类都有，上帝把人类设计成了这种模样。”
伊安的眼角逐渐放松，即使他的语调依然很冷：“我以为你信仰宇宙禅宗。”
罗石冢耸了耸肩：“所以接下来我会说，我们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暴力欲望，这就是人类文明，人类应该用文明杀死上帝。但如果……
“你遇上的有些上帝已经杀死了自己的父神，决心从此做个好人，那倒也可以对他好些。”
“上帝对莱恩毫不友善。”伊安说。
罗石冢的手掌落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但至少上帝对你尚有恩慈，好了，不说这些了，莱恩已死，所有的事情都随着他的死了结了，
“我不想在今天让你伤心或生气，来，让我帮你带上这些勋章，等我的老战友们在直播里看见你时，他们也将因为人类文明有你这样的年轻人而感到与有荣焉。”
是吗？
伊安心想。
他忽然感到一种来自时间的冰冷，罗石冢，这位曾经坚毅不拔、勇往直前的军人老了。
只是因为他没有头发，也没什么眉毛，大家看不见他须发花白的样子。
可他似乎已经到了想把一切交予年轻人的年纪。
他看着莱恩长大，莱恩之死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让莱恩去送死呢？
……
“年轻人，你为什么落泪？”
当总统在万众瞩目下，将新的勋章挂在伊安满是荣誉的军礼服前襟上时，他以为伊安会露出一个感激而公式化的笑，然后和他握手，或者敬礼。
可只有一滴细而浅的泪痕划过他苍白的脸颊。
和伊安并肩站着的里奥也转过目光，眼底压制着讶异和瞬间浮现的担心。
星辰宫的草坪上，绿草茵茵，伊安看见一只只白鸽振翅划过宾客们的头顶，飞向万里无云的碧空。
“忽然回想起了过去。”他收敛了眼眶中残余的水痕，露出一个公式化的淡笑，摘下白手套，向总统握手致意。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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