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这学期两个班是同一节体育课。
正值盛夏，炎热从四面八方涌来。
温照找阴凉地坐了下来，等候体育老师上课。身旁的简宁在念叨着上节课老师留的作业。温照心不在焉地听她讲话，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
还没上课，树影婆娑，篮球场上是奔跑跳跃的少年，午后的阳光慵懒而柔软，耳畔微风徐徐。
简宁见温照目不转睛盯着篮球场，于是拍了拍她，指着篮球场：“那个刚刚进球的，七班顾林怀，我们在一个物理竞赛班…”
温照听着，想起了昨夜的梦，他们在开水房邂逅，顾林怀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温柔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的脸一阵发烫，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升高，风都吹不散。
“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贴出来的月考榜单，顾林怀又是第一，准备竞赛的同时，连成绩都没有起伏，简直是人神共愤啊！”简宁托着头嘟囔道，宛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球场上，顾林怀运筹帷幄，手中的篮球砸在地上，又反弹回他手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在她心里敲打出无数个无底洞。
夏天是什么味道呢，骄阳似火，云淡无雨，万物葱茏，绿荫萋萋，而他像轻风微拂，惬意舒展，属于夏天的味道。只是这夏日清冽不是她的限定。
温照忽然没有了看下去的心情，站起来说：“走吧，该集合了。”
下课后，温照支走简宁，自己迫不及待去看月考榜单，她的身影印在玻璃上，覆盖着顾林怀的照片和成绩。
她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发涩，才转身看自己的排名。年级30名。尽管排名不高，但好在名次离他又近了一点。
温照脚步欢快，回到教室，听见的全是嗡嗡嬉笑玩闹声。
刚落座，同桌沈寻远递来一张卷子。是月考的化学卷，卷子边上写着她的名字。
温照的化学一直无法实现质的突破，这次仍不例外，她看了看沈寻远的分数，果然又比自己高出不少。
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温照和沈寻远成了同桌，那天的第一个晚自习，两人因为一道数学题争论得不可开交。
第二天上课前，他们依旧说服不了彼此。
直到老师讲这道题，两人才发现，温照的方法正确无误，可算错了答案，而沈寻远的思路漏洞百出，得到的却是正确结果。
经过这一番唇枪舌战，不打不相识，从此便成了棋逢对手的同桌，两个人的距离也戏剧般得拉近了。
上课铃一响，闹哄哄的教室恢复了安静。
这节刚好是化学课，按以往的惯例，每次月考后总要花几节课讲卷子，这次题目简单，因此大家都考得不错。
于是排名在前的温照的分数便格外惹眼。
化学老师课前看过了温照的答题卡，于是点她回答问题。
温照在被重视的窃喜和被注视的羞赧中，勉强跟上老师的思路，报出答案。
老师按了按手掌，示意她坐下，温照依言，抬头却看见老师对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化学老师是理科九班所有任课老师中最温柔的，从来不拖堂，无论讲到什么地方，下课铃一响，绝对不再多讲，并催促他们快休息，生怕同学们没有好的状态。
温照从来没有见她生气急眼过，永远温和细致。
因为这样的脾性，化学老师格外受同学们欢迎，每次下课，都有很多同学围在她身边讨论题目。
温照不爱凑热闹，拥挤的讲台看着就头疼，而且她的化学成绩也不出众，所以一直以为自己在老师心里属于排不上号的学生。
直到有一次，化学老师把她叫进办公室，谆谆教诲，许多话温照记不清了，但有一句，她忘不了。
“不要着急，细嚼慢咽的人就是要把知识一点一点吃透。”
老师的话很委婉。但温照听明白了。
在人才济济的行知中学，自己确实不够聪明。甚至她现在为止的成绩都付出了比他人更多的努力。
但短板被老师提起，温照在感谢之余略有局促。她希望被关注，却不想被贴上不聪明的标签。
就好像在“这孩子很聪明，如果再努力一点，学习一定比现在更好”和“这孩子很努力，成绩一直都很好”之间，她更希望被夸前者。
其实在同学们眼里，刻苦努力很重要，但天赋才是锦上添花。在行知中学待久了，温照不知不觉中也向这种观念靠拢。
可聪明的人不是满大街，难道平凡的普通人不能拥有被夸赞的权力吗？
晚上放学后，温照和简宁一同出校门，她立马看到顾林怀推着车绕开人群往外走。即便顾林怀身处泱泱人群，但她总能一眼将他认出。
他的背影永远挺拔，像一颗夏日的雪松，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诶！”几步之遥，简宁叫住顾林怀，向他打招呼。
温照的脚步顿了顿，跟着简宁走过去。
她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靠近他认识他的机会，只是这样的机会总是少得可怜。
从前她觉得，这场电影有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观众，男主角认不认识她也没有关系。
可现在，她似乎有点不满足了，就像人刚知道了月亮的存在，就有了登上月球的欲望。
“顾林怀，九月的竞赛你要去吗？”
“去啊。”顾林怀低头看着简宁，“你呢？”
“我？一个无名小卒，瞎凑什么热闹。”简宁揉了揉自己的一头短发，不好意思地笑道。
顾林怀嘴角一弯，顺势转头将目光停留在温照脸上。
校门口的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三三俩俩的同学聚在一起，讨论着周末去哪里玩。
这么近的距离，恍若浮光掠影的一眼，温照等了很久。
夏日漫长，夜晚总是姗姗来迟，可她等不及想要看看，是月亮灿烂，还是他的眼眸明亮。
“那你知道陶江去吗？”简宁看着顾林怀，一脸认真。
“陶江？肯定去啊。他重心就在竞赛上，如果进了国家集训队，在全国竞赛中拿个金牌，保送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看简宁沉默不语，他接着说道：“高三你也要继续加油啊。”
简宁点头以示感谢，道了声再见，闷闷不乐地拉着温照从他身侧走过。
路旁的街灯亮了起来，天上还是漆黑一片，远处和近处的杨柳叶声如涛。
夏夜闷热无风，顾林怀骑着车，路过她身边，他穿行在灯火之间，那张侧脸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却又比天上月更加明亮耀眼。
厚重的云层把夜空捂了个结结实实。温照看着远去的身影，想着没关系，她已经看到了月亮。
简宁口中的陶江，温照知道他。
和简宁为友有一段日子，心细如温照，当然知道简宁的少女怀春。
陶江的在校成绩还不错，虽然算不上认识，可她觉得，陶江应该会选择竞赛这条路。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如果有能力有天赋，为什么不去选择更好走的那条路。
走到了十字路口，温照拍了拍简宁，两人相视一笑。
温照扶了扶肩上的书包，转身过了斑马路。她连自己的感情都一团麻乱，除了鼓励还有什么理由能去安慰简宁。
家里一片漆黑，父母最近工作繁忙。温照啃了几片面包，喝了点水，打开卧室的台灯，却突然没有了学习的心思。
她半个身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顾林怀看向她的眼神。沉浸在兴奋情绪里的温照，或许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庞已经挂上了傻乎乎的笑容。
自顾自傻笑了会儿，温照支起身子，坐在书桌旁，从书包里掏出数学练习册。
听说顾林怀这次月考数学148，他这么厉害，自己也不能落后。
总有一天，她会让顾林怀注意到她，而且是眼前一亮的存在。
*
第二天温照刚到教室，前桌的男生方岛转后身，手中拿着本习题集，指着一道题问她：“你看看这道题。”
温照拿过习题册，在草稿纸上列式子。
“把这个设为x，用洛伦兹力库仑力和重力的关系列式子，算出x的值，再用假设排除一个答案，然后利用坐标得出这个抛物线的方程，代进x，答案就出来了。”
“我也是这么想，但结果不对。”说罢他开始在草稿纸上列式子，拧着浓眉。
温照看他笔下的方程，指着第一个式子：“是不是把力的方向弄错了？”
方岛仔细想了会儿，惊呼一声，懊恼地划掉，重新落笔。
温照拿起他手边的习题集翻了翻，悠悠地问道：“这本习题不错，哪里买的？”
方岛头没抬，侧着身算着方程，继续专注笔下的物理题，“七班顾林怀给的。”
“顾林怀？”她心下一片波涛汹涌，表面却若无其事，“你们认识？”
“认识啊，我们是初中同学，前几天正好看到他了，就让他推荐习题册。”
“是吗？”温照故意迟钝了下，然后问道：“你们初中在哪里读？”
方岛终于停下笔，“附中啊。”
“好巧，我也是。” 温照在书角毫无规律地画线，黑笔落在书页上，凝成黑点，又被她轻轻一带。
“真的吗？以前没听你说过。”方岛停了笔，抬头看她，半信半疑道，“我初中怎么没见过你？”
温照的手一个落空，笔尖戳在桌子上，“我初中很没存在感的。”顿了顿，又像是掩饰似的，她开了句玩笑，“而且学校那么大，你能全部认识？以为自己是人脸识别机啊。”
果不其然，方岛被逗笑了，他还想问什么，被上课铃声打断。
温照知道他想问什么。
既然他们是一个初中的，自然也就知道顾林怀的鼎鼎大名，而她刚才竟然还故作疑惑姿态询问他初中是哪所。
简直糗大了。
意料之外，方岛竟和顾林怀初中是同班同学，而且听起来关系匪浅。
原来有很多机会可以让她站在顾林怀面前，但她好像统统错失掉。
温照想起一句话。
“世界上任何两人最多可以通过六个人认识。”
她和顾林怀，不用通过别人，她想自己朝他走去。
下午活动时间，班主任杨老师叫了这次月考前五名去办公室，温照赫然在列。
高二年级，二十个理科班，十个文科班，每次考试，将近两千号人前后角逐，竞争十分激烈。
顾林怀作为理科大神，次次稳拿第一，在年级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有人包括老师都拿他当范本和标杆。
杨老师兼任九班和七班的物理老师，同时还是九班的班主任，他为人严格，讲课一丝不苟，但对顾林怀格外喜爱，每次在课堂上对他赞不绝口，好像老丈人看女婿一样。
每次考试后，杨老师都会把九班的学生轮流叫进办公室做成绩分析，这次也不例外。
温照的成绩一向很少让杨老师操心，但这次她化学成绩拉了后腿，杨老师便多说了几句，又问了问她最近的学习状态。
谈话结束后，杨老师指了指桌角一摞作业本，说：“我刚判完七班的作业，你帮我送回去吧。”
温照抱着作业本出了办公室，低头看到的第一本就是顾林怀的，她抬手翻了翻。
那些熟悉的数字和符号，在他的笔下好像有了活力，一个一个蹦进她的眼里，闭着眼，就可以想象到顾林怀写字的模样。
温照再一次被隐秘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还没到七班门口，顾林怀迎着光，从走廊另一边走来。
欣长的身影，让温照一下子认出他来，她急忙放好他的作业本，想了想，还是拿出他的本子随手塞入中间。
“你好，这个是七班的物理作业，可以帮忙带进去吗。”温照看着刚要进门的顾林怀，急忙叫住他。
顾林怀回头看着她，点头会意，双手一托，将作业本移过来，走进教室。
温照站在门口无法移开脚，她看着顾林怀和同学分工把作业本发完，回到了座位上，然后翻开另一本习题册刷刷地写起来，眉眼轻敛。
正值课后的活动时间，他可能刚从篮球场回来，发梢还有些许汗滴残留，柔光穿过他的轮廓，一点一点闪进温照的眼里，眉疏目朗。
他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有同学见温照站在门口不动，狐疑的眼神审视着她，她掩饰尴尬地低下头，转身离开，涌上一丝失落。
她努力学习加快自己的步伐，偷偷策划每一场相遇，故意出现在他面前。
可顾林怀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陌生，连客气的笑容都隐藏。
她可以控制自己的生活，甚至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无能为力的最大程度是她无法揣测顾林怀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