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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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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宣得到兄长的提点,没有再去皇帝那儿碍眼,拿着太子赏的一把玉骨扇出了宫。
马车经过长街时走走停停,撩起帘子往外一瞧,发现堵了一溜的马车,行进艰难。
护卫已经上前方打探清楚,回来正巧见他在帘子缝隙往外瞥,上前禀道:“殿下,是吴侍郎夫人的马车坏在前头,他们家仆从正往边上挪车让道。”
谢池宣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敲窗柩,护卫立马又道:“也是巧了,新任大理寺寺丞的莫钧清今日请宴,前头的那些马车都是去莫家赴宴。”
他听完一副兴致缺缺的冷淡表情,玉面重新隐没在帘后。
莫均清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八品芝麻官蹦到正五品,于莫家来说当然是殊荣,莫母好面子,半个京城都知道了莫家在大肆请宴。
外头正闹热着,周语芙一觉睡到临近正午才幽幽转醒。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用脚底踩被子。
确认太子的信还在,慢悠悠撩开帐幔下地穿鞋
守在外边的婢女听见动静,转身便快步过来帮她整理衣裙。
“姑娘,殿下回来了,正是用饭的时候,姑娘应该到殿下跟前去一趟。”婢女弯着腰帮她整理束腰,随后拍拍掌。
捧着热水毛巾的小丫鬟们鱼贯而入,也不问她的意愿,直接给她重新梳发装扮。
周语芙满脑子还是太子让她照看的官司,从太子的态度上看,应当是相信她父亲受冤,当然这也可能是太子同样想把她拘在三皇子府的说辞。
不管如此,她都得到谢池宣跟前才能探出蛛丝马迹。
她往昨日不怎么愉快的地方去,还不曾走一半,便遇见穿着藏蓝劲服的护卫走来,见到她神色一松。
“正巧遇到姑娘了,关着的那个犯人忽然说要见姑娘。”
周语芙脚步一顿,裙摆也跟着轻轻一荡。
“见我?”她抬眼打量来人,面生,但她也没到都认识三皇子府里人的程度,“方护卫还在里头吗?”
来人说在的。
周语芙颔首,示意他带路。
应当是她的激将法生效了。
关押的男人对她用激将法,她便也反将一军,只待看谁耐心更足罢了。
昏暗的屋内依旧难闻。
“方护卫呢?”她环顾一周,没见到方南的影子。
负责在屋内看守的人回道:“姑娘来得不巧,方大人刚去殿下那边听吩咐了。”
“我去瞧瞧犯人。”
周语芙点点头,看守的护卫立马拿上钥匙领路。
再次来到满身是血的男子跟前,她心里居然异常平静,或许人天生骨子里都藏着一份残忍,在利己的时候就被激发。
男子发现眼前多了一片绣花裙,艰难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子外突,像夏日里荷叶上的青蛙鼓着眼。
周语芙耐心地弯了腰问他:“你想跟我说什么?”
男子眼珠子还在眼眶里滚动,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周语芙皱眉,低头打量自己一眼,并没发现有什么好吸引人注意的。
“你……”沙哑的嗓音从男子喉咙里滚了出来。
他话音模糊,带着脱力的虚弱。
周语芙蹲下:“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护卫在身后提醒:“姑娘别靠他那么近,味道熏人得很。”
就是在这瞬间,连说话都费劲的男子忽然抬手。
周语芙只感觉发间什么东西被抽走,下刻人就被护卫拽得往后坐倒,眼前闪过暗红色,温热的血滴溅在她面颊和眼角。
“来人!”护卫惊呼,上前夺走男子扎入喉咙的金簪。
血从男子脖子涌出,他咧着嘴盯着周语芙放声笑,笑声像破洞的风箱,嗬嗬作响,叫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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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戕?”
谢池宣垂眸望着带血污的金簪,慢悠悠地又抬眼,看向脸色发白的周语芙。
她脸颊上的血迹已干,衣裙上亦被喷溅不少血污,雪白的梨花都染成了暗红色,就那么妖冶地绽放在美人身上。
“是,有人来传话,说他要见我有话说。结果他……”男人狰狞的笑容还在周语芙眼前散不去,她深吸气,把颤抖的手藏进袖子里,“结果他在我蹲身想听清楚的时候,拔了我的金簪自戕。”
她努力平静的把过程叙述,谢池宣在她不停颤抖的长睫看出她的惊慌,凉凉一笑:“去见犯人,身上不能带尖锐的东西,你倒好,还给人提供便利。”
这话是明晃晃的怪责了。
周语芙亦觉得是自己疏忽,站好任他教训,“是,我不但为他提供了便利,甚至还被利用送到他跟前,让他们的算计得逞。”
谢池宣闻言靠进椅子,一手支着下巴道:“这话是说我府里还有他的内应?继续狡辩推脱。”
他气人的本事叫周语芙又吸了一口气,“审讯房看守的护卫不知犯人说要见我的事,给我传话的就是内应。”
“当时你只身一人,谁知道有没有这个内应?”
周语芙说是:“这就是对方的精明之处,来得凑巧,方护卫也离开得凑巧,对府里的动向十分清楚……”
方南听着这话眉头紧皱,盯着她的目光亦变得不善。
“周姑娘狡辩来狡辩去,就是想跟我说,我的亲信要反了。”谢池宣哂笑。
“不。”她摇头,“对方意图挑拨离间,甚至想利用此事让三皇子府里人人自危,正好让殿下‘后院’失火。最后一个疑点就是,犯人在我离开后没有再见过其他人,他是怎么在我去了之后,知道该让自己永远闭嘴。他若真想寻死,其实在关押的时候就有很多办法,但他苦苦支撑,必然还有其他任务。如今他一死,代表他的任务终止。”
她话音刚落,方南收回在她身上的视线,谢池宣挑着凤眼笑出声:“大理寺没有周姑娘,他们亏大发了。”
周语芙权当他的阴阳怪气是夸奖了,朝他挤出一个敷衍的笑。
谢池宣抬手示意方南靠近,跟他耳语了几句。
方南领命拱手离开,偌大的明间就又只剩下周语芙和谢池宣。
她感觉到脸颊痒痒的,忍不住掏出帕子去擦血迹,谢池宣忽然问:“怎么不和旧情郎多说几句?你那情郎为了你,在宫门外守了一夜,见过太子后就急急慌慌到我这儿给你撑腰来了。”
提起太子,周语芙喉咙发紧,绣花鞋内的脚趾碾了碾藏着的信,借擦脸的空隙用帕子挡住眼睛道:“我与许公子清清白白,旧情是有,却是兄妹之情。殿下莫污了许公子的名声,那我就成罪人了。”
太子让她不能跟谢池宣明言,不管是谢池宣察觉试探,还是无心一提想膈应她,她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谢池宣抄起桌上的玉骨扇,啪地打开,笑得意味深长:“撇清得挺快,看来周姑娘并不满足于许铭烨,是还有高枝?”
周语芙真想啐他一口,总之今日就非得要在她名声上做文章了,她是不能清白了。
“三殿下算高枝吗?”她收起手帕,朝着性子恶劣的人嫣然一笑。
谢池宣生不生气,周语芙才不在乎,反正离开的时候看他面色不虞,她就舒心了。
回到暂时落脚的地方,婢女们便要给她更衣,她没让他们动鞋袜。自己动手脱袜子的时候,遮掩着把信放入中衣袖子。
不管太子是不是也利用她,信一定得留着。
在婢女抱着衣服离开前,见她们果然仔仔细细的在旧衣上检查一遍,周语芙明白谢池宣对自己也有疑心,想看看她是不是会成为内应之一。
但在犯人这事上,确实是她的过失,不过谢池宣没有大怒,想来那个犯人于他来说并不太重要。留着应该只是确认府里是否还有内应,顺带用来她让得罪魏诗谊。
心思阴暗的家伙。
刑讯房内的情形让她心慌不适,可今犯人不在了,于她而言还是好事,起码和魏诗谊没有了正面冲突。
谢池宣多半也不会再让她插手这次刺杀的事,方南不比她这啥都不懂的姑娘家好用多了。
可内应究竟是怎么通过她去暗示犯人行动?
周语芙拧眉,确实有点儿想不通,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跟前,对着饭菜亦没胃口,又回床上和衣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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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想清楚了没有!你是猪脑子吗?!你到底哪里得罪了三皇子!”
威武侯府,薛侯爷气恼地用手狠狠戳二儿子的脑门。
薛二被戳得想躲,一动就碰到断腿,疼得嗷嗷叫:“儿子要想通,不早想通了!”
薛侯爷气得摔门而出。
薛二嘴里嘶嘶地抽气,喃喃道:“鬼知道那个活阎王在想什么,了不得就是他也看上周语芙,拿我给人出气,讨好美人!”
然而这话他不敢和亲爹说,不然亲爹知道他居然夜里去干男盗女娼的事,另外一条腿也得断!
就这功夫,薛二小厮鬼头鬼脑扒拉着门进来,到他跟前低声说:“公子,莫家太太正设宴庆祝,而且是瞒着大家说周姑娘生病了,让她娘家的侄女在招待宾客。可周姑娘明明都被三皇子接到皇子府里了,这……究竟想干嘛?”
想干嘛?
薛二挤眼皱眉的转动猪脑子,忽地大喊:“我懂了!莫家这是怕说出和离的事,被人骂忘恩负义!这次我真的懂了!”
小厮被他吓一大跳,然后被他拽着衣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公子,您确定?!”
“确定!哪个男人舍得让美人受委屈!你只管去闹!”
小厮歪着脑袋,总感觉公子这所谓的将功赎罪用得不对,不安着按吩咐准备了大礼直接到莫家去。
莫太太正和侄女徐嫣在夫人的好话堆里打滚,乐得眉开眼笑的,管事匆忙跑来,给她丢了个下头大难题:“太太,威武侯府送礼祝贺来了,但他们扬言一定要少奶奶亲自接礼物,必须见到少奶奶!”
莫太太笑容瞬间散了个干净,心里莫名的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