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antom of Themis[未定事件簿]》召音

65、跟踪调查

　　“罗莎！我不是说了不要再去查他了吗？这个案子你不适合碰！”

　　“我是受害者家属还是跟他有利益冲突？你有什么证据？没有的话，我为什么要回避？算了，我不想吵架，既然你我各执己见，那这个案子你别管我，我们分开做事吧。”

　　这是一周前我和左然在办公室里争吵的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他是觉得我会在这个案子里偏袒罗清。是，我确实是想要帮罗清，但如果罗清真的是凶手，我找到证据以后一样会报告给警方，他怎么就不信我呢？

　　越想越委屈，我硬气地说要跟他拆伙各自为政，出了他办公室大门的一瞬却又忍不住想掉眼泪。
　　明明不想和他争吵的。之前很多次意见不合的时候，都找到了协调的方法，怎么这一次他就不信我呢？早知道，就不把在那个世界的经历跟他说了。这么玄幻的东西，他不信才对的，干嘛信我。

　　我也清楚，其实我没资格说这话。这一年来，都是他带着我做事，没有他，我目前的水平，也就是个三流律师。

　　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又拉不下脸去和他道歉，我还是梗着脖子，直接跟翟星申请外勤。一周以来，我每天都在查熊浩然的线索。越查这个人，就越觉得他恶心——这个人表面上经营着一家装修公司，实际上却是个没有注册的、连公章都没有的公司。除此之外，这个人没有告诉别人的，是他实际注册经营的是一家餐馆。我去吃过饭，味道很一般。因为不是上市公司，以正规途径弄不到财务报表，也就不清楚运转情况。

　　他做拉皮条的勾当，肯定要有不正当收入，而在这个时代，餐饮业是个洗钱的好行业。

　　他本人长得比较老实，经济状况看起来不差，开着一辆普通的小轿车代步，看起来像是一个很适合结婚的所谓“经济适用男”——好吧这个词已经相当老了，但在这个时代，这种男人依旧受到不少女性的推崇。在他租住的出租屋附近打听情报的时候，他的邻居说，这个人经常换女朋友，而且个个都顶好看。

　　我面上笑着，心里啐了一口沫子：渣男！

　　“小姑娘，你干嘛打听他啊？”

　　“之前有人给我介绍了他，我就想看看这个人合不合适当男朋友。”

　　他的邻居老太太顿时满脸同情，温声劝我：“可别考虑……这人啊，可不是那种老实人。”

　　“太谢谢您了，我回去跟爸妈说。差点就上当！”

　　向老太太告辞后，我快步向地铁站走去，脑子里满是老太太说的话。女朋友个顶个好看，不停的换……再加上他背地里又是做那种勾当的，会不会……

　　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到，但又觉得，人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比这些恶劣的多得是——什么支持吸毒的，赞成合法□□的，想要推动代孕合法的……这些丧尽天良的提议，竟也有那么多人夸赞。每每看到这种新闻，我都气得想要扇那些赞成者他们耳光。

　　结束一天的外勤，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把查出来的东西报告给左然。他本来就不同意我掺和到这个案子里，目前查出来的东西也没什么实际作用，报告给他也只是给他添麻烦。

　　时间尚早，没到下班高峰期，回程的地铁人并不多，我乘上了去金霞制药总部大楼方向的地铁。最近因为激素问题，需要我处理的东西越来越多。再加上之前的竞争对手趁机落井下石，光是诉状我最近就写了四份，也不知道后续还要不要继续写。

　　金霞制药花钱雇了我，我就会坚守职业道德，为他们提供能力范围内最优质的法律服务。只是他们所作所为，我确实不太能接受。好在合同大概还剩半年，合约结束后，就不要再续签了吧。
　　重重地叹了口气，脑子里忽然全是左然的身影，我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实际亲身经历了，就更能体会左然的难，也越发能体会到左然的强大。

　　只希望他以后能一直这样坚持。

　　等罗清这件案子结束后，就跟他道歉吧。我不想继续吵下去，也不想这份感情无疾而终。

　　我想陪他走下去，我想帮他实现他的理想。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金霞制药的法务部给我打的电话。我忙接下，对方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劈里啪啦就是一顿：“罗律师你在哪？你快来金霞！这边快招架不住了！问问忒弥斯方不方便再借几个助理来？放心工资少不了！”

　　估计三言两语也不能说清楚，我干脆报了站名和预估时间，以最快速度赶往金霞。路上搜了搜相关新闻，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家公司在一天之内被群众举报偷税漏税、多款产品有偷偷加激素等不同问题、金霞制药上层盗用公款等一系列问题，股票已经快要跌停了。

　　如果都是实锤，那……雇主要倒闭了？

　　没有闲空再让我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当务之急就是先和法务部的一起想办法度过危机。抵达金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我一头扎进工作里，直到肚子饿到发疼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而我还没有吃饭。

　　法务部的人已经熬出了红血丝，办公室里飘满了浓重的咖啡气息。

　　我借口上厕所，揉了揉发疼的肚子，站在灯火通明的办公楼里向外看去。十七楼的高度在市中心并不算什么，但胜在角度不错，夜色下被路灯点亮的立交桥是城市独有的风景线。路上行走的汽车像是玩具一样，也不知其中有没有左然的？

　　我想他了。

　　夜已深，身上背着重担，心中的思念便轻易越过心中那些坎，越发难以收敛。

　　胃也疼。好想吃他做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一杯蜂蜜水也可以。

　　拿起电话，点开通讯录，看着被人工置顶在最上面的他的号码，我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不骚扰他。这都凌晨两点了，他这人作息有多规律我是知道的，我不想打扰他休息。

　　会议室大门打开，已经开了一整天会的高层鱼贯而出。金斗进看见我，语气特别冲地问：“有法子解决了吗？”

　　我如实回答：“还在商讨……”

　　“要你们是吃屎的吗？”金斗进破口大骂，“你不是忒弥斯的吗？忒弥斯那么厉害，给我想想办法啊！签合同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现在倒好，什么法子都给不了是吧？”

　　我深吸一口气，低着头，承诺尽力。

　　他又快步走到法务部，朝着法务部的人一通发脾气。他离开的一瞬，几个年纪小的律师助理就偷偷哭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法务部陷入奇异的沉默之中，只剩呜咽声不绝于耳。

　　“到底是谁干的！”法务部的律师已经按捺不住脾气，抬头跟我诉苦：“罗律师，我是觉得忒弥斯的律师都会担任顾问的公司工作比较轻松才来的，你怎么这么不长眼啊？”

　　这话很刺人，但也只是单纯的发泄。我只能按下脾气，没有接话。

　　“好啦丁律师，别说了，这不能怪罗律师不是？”

　　所有人回归到工作岗位，我打开电脑，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还在闹脾气的肚子。吃饭大概已经是没时间了，也确实是没心思吃。尽量早点弄个方案出来吧，然后明天回一趟家洗个澡，顺道买点方便面之类的东西过来。这群人也和我一样晚饭没吃，再这么下去我们自己会先倒下的。

　　方案做到凌晨四点，我因为担任这里的顾问律师时间最长，也打赢了不少诉讼，法务部一致决定把做出来的方案丢给我，让我去交。

　　其实不用他们说我也知道只有我最合适。因为只有我是外聘的。

　　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里头传来了没好气的“进来”。我硬着头皮，把方案递了上去。正要解释，金斗进直接拿起电话，要求十分钟后开会，也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让我去会议上解释。

　　会议开了三个小时。出来见到朝阳的一瞬，我竟觉得自己快要得道成仙了。

　　方案被驳回一半，还得继续重做。法务部的所有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我叹了口气，给他们留了纸条，打车回家，以最快速度洗了澡，再把家里囤的吃的一股脑带去金霞制药总部，顺路在楼下的早餐店买了全员份的早饭。再次上楼时，本来紧张的关系因为这顿早饭而变得融洽。

　　这样挺好。

　　早上十点，我再一次来到总裁办公室。金斗进似乎还在开会，助理也一个都不在，只有门是半开着的。我推开办公室的门，准备先把方案提交到他的办公桌上，却忽然发现，插着钥匙的抽屉半开着，“出入库记录”几个大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藏在这里的出入库记录，会不会是……跟海奥森有关的？

　　我抬头环视办公室，没有摄像头，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如果它真的跟海奥森有关，哪怕它来源不合法，但只要想办法把这份证据弄出来，至少NXX的调查就不会止步不前，日后自然有合法的途径取得证据……

　　心脏跳得飞快，我吞了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偷偷把文件夹上的夹子松开，故意一推，整齐的方案洒满一地。

　　“啊……太不小心了。”我紧张地说出欲盖弥彰的话，蹲下身开始收拾凌乱的方案，趁机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仓库名称顿时让我一惊。

　　是目标仓库！

　　没有时间翻阅，我掏出手机打开自动云盘设置，以最快速度一张张拍摄下来。这样一来，我拍一张，手机就会自动上载一张到云盘里，就算我把它们删了，也能在云盘里找到记录。

　　我慌慌张张地拍，不停地抬头偷看正大门。

　　外头传来脚步声，我顾不上没有拍完，将它推回原位，开始拼命收拾地上的方案稿。重新整理好，规整地放在金斗进的办公桌上。外头的人似乎只是路过，我松了口气，一边给左然打电话一边向门外走去。刚到走廊上，迎面而来的金斗进便叫停了我。我忙对着刚刚接通的语音通话箱说了一句“您需要的资料已经发送至您的云盘上了，我谨代表金霞制药感谢您的协力”，迅速挂了电话，顶着严肃的脸对金斗进说：“金总，刚刚您不在，我把方案放在您办公桌上了。”

　　“这样。”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的，比起昨晚的愤怒来显然好了不少。“你过来吧，给我解释解释。”

　　“呃，好。”我咬咬牙，跟在他身后，进入总裁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前，没有翻阅桌面上的方案，而是打开了电脑，似乎在查看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忽然笑了起来，“罗莎，业务能力不错。”

　　他把分屏翻转过来，我竟看见自己蹲在地上偷拍的录像。

　　这房间，有摄像头的吗？

　　我回过头，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彪形大汉。我紧张地握紧拳头，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激怒他，不管他有什么要求，我都要顺应，想办法逃脱出去或者报警才是正道。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一挥手，那些个彪形大汉冲上前来，一把擒住了我。我一瞬间便想到冉媱的死法，心中满是惊慌，大叫一声：“金斗进你不能动我！你动了我，现在这些事儿你一个都甩不掉！你不动我，我有办法帮你！”

　　他哈哈大笑，上前捏着我的下颚，“你帮我？你偷我资料，你还帮我？”

　　“我现在命在你手里，你要捏死我太容易了，你命令我做什么我当然就得做什么。”

　　他微微松了手，我趁机道：“你知道我是忒弥斯律所的律师，但你不知道的是，忒弥斯律所的合伙人左然是我老公，他父亲是全国最高院的首席大法官。我知道了这些不错，因为我一开始觉得拿捏住你的把柄再跟你谈合作，我的收益会高一点，只是没想到翻车了。”我顿了顿，认真地看他，“留下我，让我和你……或者说和你背后的太阳化工合作。以我这样的背景，你们做什么都好做。”

　　他没有说话，但他松开了捏我的手。

　　“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给左然打个电话。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要是有半点出错，你现在就可以捏死我。当然，我要是死了，我老公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瞥了一眼擒着我的壮汉，捡起我的手机递给我。

　　他什么都没说，我深吸一口气，觉得倒不如命令我说些什么。

　　颤抖着手点开通讯录，选择位列在最上头的“A左然”备注。

　　早上七点四十六，但愿他已经锻炼完了，能顺利接下这通电话。

　　顺利拨通电话，我从没觉得“嘟嘟”声竟能有这么亲切。手机被迫夺走外放，他很快接通了电话，一声“莎莎”轻轻飘入我的耳中，是很多天没听过的温柔，一瞬将我的眼泪逼到眼眶中。我努力控制声线，尽量淡定地应：“老公。”

　　估计左然被我这一声称呼给吓着了，我怕金斗进看出端倪，赶忙道：“是这样，我这两天都要在金霞制药总部加班，之前我出车祸那个案子今天开庭，本来说好陪你一起去的，得放你鸽子了。还有，我的行车记录仪的自动记录记得删一删，万一有重要的东西没有被录进去就不好了。呃……”

　　“莎莎，我知道了。你在金霞制药总部是吗？要我给你带早饭吗？”

　　左然的回应非常完美，我悄悄松了口气，抬眸看金斗进。他没看我，似乎还在看我的表现。

　　“呃……不用了，我刚刚下楼买了点，现在忙着呢，不方便。待会儿可能还要开会，怕你联系不上我会担心我。我在金总这很安全，你别担心，那个寻仇的不敢上门的。”

　　“好。”他顿了顿，“几天不见好想你，方便的话我去找你吧，想见你了。”

　　我的老天爷，我万万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听左然说这么黏糊糊的情话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心中的思念叫嚣着同意，我却只能咬咬牙，摇了摇头，“现在很忙，我实在没时间下来，抱歉。”

　　他忽然轻声笑了笑，语气中竟带了点苦涩：“莎莎，别挂电话。”

　　“我……”抬眼看了看不太耐烦的金斗进，我忙笑道：“左律师哪能这么粘人呢？叫人知道了笑掉大牙。好了快去工作吧，我……也要忙了。再……再见啦！”

　　壮汉挂了电话，我鼓起全身勇气，直勾勾看着金斗进，“这下你信了吧？”

　　金斗进没有回应我的这句话。

　　他只是示意其中一个壮汉夺走我的手机并关机，将尖锐的东西抵在我的身后，带我到地下停车场后，用透明胶粘上我的嘴，束缚我的双手，还用布袋套头，随后像个货物一样丢在汽车后排。

　　是自己太冲动、太大意了，看他们这样对我，哪怕我并来不及翻看出入库记录也知道，这事儿肯定小不了。我现在最怕的，是自己这冲动下的行动打草惊蛇，引得他们注意并销毁证据。更后悔的，是没早一点跟左然道歉。

　　我叹了口气，想要笑一笑，也因为透明胶的作用而无法动作。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如果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说话，最痛苦的，还是他吧。

　　——罗莎啊罗莎，你可真行，总让他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