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诡日常》七榛

79、第七十九章 房中密谈

　　“咳咳、咳咳咳。”澹台泽听得苟雪的话，他不由得低头闷咳，半晌，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去，望进苟雪难掩担忧的双眸中，因着咳嗽，他的双颊微微泛起些许红晕，看着倒是不若先前那般惨白。

　　“就我的房间吧。”澹台泽想了想，又接着解释了一句，“比较近。”

　　苟雪默不作声地走近澹台泽，她看着步伐缓慢的澹台泽，眉眼间一片沉思，干脆地走至澹台泽的身边，她伸手扶了一把身形不稳的澹台泽。

　　温热的手扶着澹台泽的手臂，很是自然。

　　这些日子，风风雨雨的，苟雪同澹台泽这一位‘土地爷’相互扶持，倒也是习惯了，故而现下这般举动，苟雪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妥当。

　　而澹台泽在苟雪靠近自己的时候，他也仅仅是深深看了一眼苟雪，便就放松地就着苟雪的力道慢慢前行。两人在长廊间行进，落下的长长的影子交靠在一起，看着颇是温情脉脉。

　　澹台泽的屋子里放了暖炉，比外头要暖和许多，还带着一股浅浅的幽香味，不会太过浓郁，浅浅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

　　苟雪嗅了嗅，笑着道：“还挺香的。”

　　“是白梅香，你若是喜欢，我让晚袖给你的房中熏上。”澹台泽伸手给苟雪倒了一杯温水，示意她坐下，道，“先喝点水。”

　　他看着苟雪依言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小抿了两口，视线落在苟雪的身上时，澹台泽温声道：“如今跟着你的还有谁？”

　　苟雪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澹台泽问的是那些‘魂’，她坦然道：“刚刚送走了杨无战，现在跟这我的就剩下崔叔了。不过上次比漯河畔那一场混战之后，崔叔就睡了过去，现在还没醒来。”

　　她认真地盯着澹台泽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刚刚因着咳嗽上涌的血气褪去之后，澹台泽的面容上浮起的便就是一片虚白，眉眼间难以掩饰的疲惫感，比之她前一刻见到的时候更加明显和深厚。

　　“是不是他们上身之后，对你的身体有什么影响？”苟雪的目光没有挪开，而后迟疑地接着道，“或者说，是不是我受伤了，也会连累你？”

　　澹台泽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是知晓苟雪很是聪慧的，但是想不到竟会如此快地察觉到这其中的关联，他倒也没打算刻意隐瞒。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也是才发现这其中的蹊跷，只是这其中的缘由无法探查，不过确实是与你关系颇深。”

　　“嗯？”苟雪眨眨眼，等着澹台泽将话解释清楚。

　　“现下，我同你通感。”

　　“通感？”苟雪疑惑地附和道。

　　澹台泽垂下眼，终究还是含糊地道：“嗯，大抵就是你受伤了，我也会感觉到痛意和不适。”

　　他说得简单，其间的细节不曾多言。

　　苟雪沉默少许，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温水，心思浮动，不知在思量什么。

　　澹台泽抬眼看向苟雪，见着对方面上难掩忧虑，他心头微微发暖，小声道：“你也不要担心，不过是些许疼痛，并不碍事。”

　　他不曾讲的是，从自己这些日子无故受的伤来看，大抵苟雪受伤后，他所承受的伤势状态会更糟糕，至少苟雪如今看着活蹦乱跳的，而他，不说原先的伤势，便就是那莫名出现的内伤都沉重地令他行动不便。

　　苟雪轻轻咳了咳，她其实想的不是这些问题，而是.......她好歹是个姑娘家，总归是有些姑娘家的事儿，她的情况虽说有些特殊，但若是那医者没诊错的话，她的月事估摸着过些日子也该到了。

　　“你说的是会感觉到些许疼痛或者是不舒坦。那么是什么都会感受到吗？”苟雪试探地问了一句。

　　澹台泽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他只以为苟雪心中担忧会给自己拖后腿，他笑了笑，“可能是你受伤这般的吧，所以你往后可得保护好自己。”

　　苟雪磨磨蹭蹭的，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凑近澹台泽的身边，小声道：“那你除了感受到外伤，还能感受到内在的不舒服吗？”

　　澹台泽一脸疑惑地看着对方，似乎并不明白苟雪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喏喏地道：“内伤也是会有感觉的，所以不论是外伤，还是内伤，还请小雪都莫要伤着，好好保护自己。”

　　苟雪‘嗯’了好一会儿，她才长叹一声道：“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

　　“我是个姑娘家，你懂得吧？”苟雪脸上的笑略微尴尬，她看着澹台泽点了点头，而后接着道，“姑娘家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些日子不大舒坦，我这样说.......你懂吗？”

　　苟雪看着澹台泽恍然大悟的模样，她脸上的笑越发尴尬。

　　澹台泽脸上的神色浮起一抹无措，他低头举杯，遮掩着喝了一口水，只是水杯到了唇边，才发现那杯中的水早就喝光了。他放下水杯，轻轻咳了咳，低声道：“小雪，平日里来这女儿家的事时，可会有不舒坦？”

　　他先前也只是一时之间未曾反应过来，及至苟雪这般明显地点出来了，他自然也就明白了过来，倒是听闻过有些女儿家来月事时很是不舒坦，甚至需要卧床数日。他毕竟才堪堪回到自己的肉身，这苟雪的女儿家之事......他还真是不知道是否会如同这寻常受伤那般......

　　苟雪也有些尴尬，说来也是巧合，她对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很熟悉，若不是自进入这具躯壳后，这月月本该到的例假不曾到来，她思绪浮动，先前偷摸着寻着医者看了一番，说是她同寻常女子的月事略微有些不同，不过不是问题，世间也是有女子出现这等情况的，于身体无妨。

　　这特殊之处便就是，寻常女子是一月一次，而她是一季一次。苟雪并不以为意，她在曾经的时代里本就是这等情况，也去检查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想不到在那个时代的小毛病竟然会带到这儿。

　　不过，这般对她来说，倒是更加方便。毕竟如今这四处奔波，若是月月来，反而更折腾。故而她自入此躯壳里，也未曾遇到自己的月事，会不会不舒坦，她也不知晓。

　　苟雪握着茶杯，她的眼神微微游移，小声嘀咕着：“殿下，不是我不说，就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水杯放置在桌上，“我自个儿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抵是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吧。就不知这对殿下，是否会有所影响？”

　　澹台泽面上一僵，这情况，倒是他不曾想到的，这内伤外伤，定然是他要担下的，可是这女儿家的事，莫不是也会......他面上一热，带着一丝无奈，悄声道：“小雪可知这日子是何时？”

　　苟雪扯了扯唇角，扯出一抹不甚欢喜的笑，回道：“具体的时间，我也拿不准，之前看过医者，说是这个月，算算时间，或许就再过个几日。也说不定是再过个半月，不好说......”

　　澹台泽揉了揉眉心，他也没想到会有这等麻烦事，只是他同苟雪为何会有现下这等羁绊，短时间来也无法理清，理不清，自然也就无从谈起解开。

　　不过既然提前说出来顾虑，那自是需要做好准备。

　　澹台泽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笑意略微勉强，他温声安抚道：“无妨，我将晚袖留给你，若是有何不舒坦或者不方便的事，你同她说。等你歇上两日，你走的时候，我让岳云一行都同你走，岳云的小队中也有姑娘在，这般你行事也方便些。”

　　“本是知晓你这般情况，应当让你好好在府中歇着，只是咱们的时间不多，等不下去，也就只能辛苦你了。”

　　他的话语里满是歉意，温声细语入了苟雪的耳，苟雪心中微微一动，她面上带着笑，小声道：“谢谢。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不过，那让‘魂’上身的事，怕是没法避免。”

　　苟雪满心涌上歉意，旁的事都还好说，可是这等招惹‘孤魂野鬼’之事却不是她能控制的，而要送走这些‘孤魂野鬼’，她就必须要同他们共鸣，况且，关键时刻，摇‘魂’上身，也是保命之举。

　　澹台泽明白苟雪的意思，他也不是完全制止苟雪同那等‘孤魂野鬼’的招惹，毕竟他过去黏在苟雪身边，对此也是了解的，这事儿不是苟雪能够做主的。

　　“我明白，凡事以你的安全为主。旁的事就再说。”澹台泽点点头，他想了一息，又轻声道，“你到西达州之后，便就不要回来。若是钦州危局解了，我会让人去接你。若是......”

　　他停了一下，“若是钦州城破了，你就带着银钱往西走，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落脚，好好过日子。”

　　苟雪心头一沉，她明白钦州城很危险，可是现下听得澹台泽如此清楚地将话说出，她只觉得心头一片慌乱，她心口间略微发堵，闷闷地道：“殿下这是说的何话，着实是长他人威风了。”

　　“不过是做个万一的想法罢了。”澹台泽不想让苟雪太过有负担，便就轻描淡写地将这话题引开，他又小声道，“崔大元帅当年是文韬武略，等他醒了，你若是同他处着，倒是可以向他学一些。”

　　“崔大元帅性子好，也不会藏私，你学着些，技多不压身，往后总归是有用的。至于平安那儿，杨无战他可有其他的交代？”

　　苟雪听得对方提起平安，便就想到了杨无战离开之前的殷殷嘱托。

　　“他、就想着让平安能够健康欢喜地长大。”她忽而想起如今这钦州城的危局，那若是将平安留在这城中，怕是会更加危险，但若是带走......

　　苟雪不过是眉头轻蹙，澹台泽便就明白了苟雪的顾虑，他笑着道：“刚刚同你说的钦州城的危局，不过是其中最为糟糕的一种情况。不过，现下倒也未到这等地步，况且，一介小童，便就是城破，我也有法子，让人护着他离开。”

　　“总归不会让你失信于人。”

　　苟雪抬眼看向澹台泽，她叹了一口气，直白地道：“不仅仅是平安，就是殿下的安危，我也是很担心的。殿下，黎锦杰现下还好吗？你说，黎豪真的会袖手旁观吗？”

　　澹台泽提起茶壶给苟雪添了半杯水，徐徐道：“黎锦杰也安置在府中，不过怕会出意外，由陈老将之安置在一处妥当之地。至于黎豪......”

　　他微微眯眼，笑着道：“所以，我之前同你说过，钦州城破，那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而我们未曾到这般境地。”

　　“你也不必想太多，就按着我同你说的，将信送到，而后好好等着消息就好。”

　　苟雪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也不知道这等事端，何时是个头？”

　　她趴在桌上，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落寞感，与澹台泽的相处，她并未有拘束感，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的同生共死，她和澹台泽独处时，心态总是很放松。

　　苟雪并未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澹台泽的态度很是亲近。

　　“快了吧。”澹台泽小声应道。

　　苟雪侧头看去，她看着一脸淡然的澹台泽，开口询问：“殿下，你就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