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君恩（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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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还给我了，你欠我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时候还给我了……”
她声音冷峻，不想再问其他，也不想等到什么回答。真相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纵有苦衷、纵有不为人知的隐瞒，纵然如此，惨烈的结果还是注定发生。
走到这一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回寰的余地，没有一丝原谅和忏悔……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梵音隔空再起，缓缓流入耳际，周程秋心中颤动不已，缓缓闭上了眼，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是啊，该是时候了。”他低低念道。
“因缘生，因缘灭，一切是空。”几许低沉落地，夹杂着苦痛和悲泣，任他后悔、愧疚，不舍而不得。
半程只是不错眼地看着他，听着对方说出的话而瞳孔微颤，百感交集。但她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神色皆是毅然地坚定。
这是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周程秋，一直以来他在自己面前都是秉节持重，淡定从容，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到了怎样艰难的困境中，他的情绪从未波动过。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绝望、如此惘然的一面，前世惨死的时候没有见过，死后化为一缕残魂，也不曾见过他脸上伤心过，他永远都是面带和煦笑容，风轻云淡，温润尔雅……
四周陷入死一般地寂静中，日时分秒，了无跳动。屋内的光线由明亮转为一地昏暗，将他整个人都隐藏到了阴影里去，呼吸之间，全然都是半程的影子，他守诺而至，将她的音容笑貌藏进了时光里，藏在了一场大梦中。
帝王心守着明珠一颗，如今，却再也亮不起来，种种失望之下，他只能带着千疮百孔的心转身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走进无边无际地黑夜里。
“既然如此，那你就拿命，还给我吧！”
话音落地，半程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杀意，手腕翻转，接着，一柄尖刀从掌心射出一道银光。
随着女人满腔的愤恨声落地，手中那柄利刃顺利插入周程秋的胸口处，黑暗中，只听到男人一声闷哼。
“阿程……”
话卡在喉咙里，周程秋疼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冷风拂面而过，墙上摇曳着影子闪动了几下，一转眼，她与周程秋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周程秋，当年是你教会我使剑，你教我大道其德，端方持正，是以，授业之师，如今，我把这些全数奉还……”
“好……”
周程秋双眉紧锁，强忍着胸口剧痛，缓缓点头道。
男人微微垂下眼眸，看着刀身一寸寸地没入血肉，狂烈的心跳咚咚咚……
“陛下，世间万物均有定数，何时起，何时散，不必苦苦寻觅。”高僧站在他面前说道。
“大师，我犯下苦果太多，还会有来生么？”年轻的君王一脸绝望道。
“若陛下甘愿舍身赴死，抵上百年轮回，抵掉九五之尊的命理，致死地而后生。”
“那么，老衲也愿为陛下竭尽全力，牺牲一切，为陛下肝脑涂地，不问过程，只求结果，为陛下，无睹神佛，逆万物众生，逆苍天大地！”
“好！”一声久久的叹息声，心甘情愿的付出，而后，声音消失不见了。
一瞬回神，清醒而刻骨，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能说出什么。房间内彻底暗了下去，两道影子在一具躯体上渐渐重叠，直至消失殆尽。
漆黑中，男人的一双眼平静如水，如深渊下的潭水，了无情绪，望不到底。
“阿程，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便是我输了……”他心底在叫嚣着，自白着。
“纵坐拥万里江山、权倾天下，受万民拥护，享无上荣耀，却依旧守不住你……”
这一切，我错的离谱、错的荒唐，唯恐已晚，对不起……”他轻轻说道。
话落，男人彻底闭上了眼，了无声息。
半程的手蓦地一僵，却没有松开手中的刀刃，依旧死盯着对方的胸口，那里还在不断往外冒血，染透了前襟，禁锢了她的心口，浓重的血腥味散在房间内。
“周程秋，你我，了结了……”水汽弥漫在女人双眸之中，一滴一滴地滚烫落下。
半程感到心头顿疼，她已是泪流满面，哭得双肩颤抖不停。
到最后，她慢慢地闭上眼，漫天火海，数声嘶吼，一遍又一遍回荡着。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过去了，奉实，一切结束了，前世种种恩怨，种种羁绊，种种错位，终究是结束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半程抹了一把泪，准备站直僵硬身体的时候，倏地，沙发上本是了无声息的男人，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手指。
这一刻，席秋实只觉得自己太过疲惫，五脏六腑也袭来一阵钻心的痛，痛到他站不起来，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眼前照旧是一片浓雾包裹的荆林，这几天来，无论他怎样求救，还是自救寻路，走来走去，跋涉千里，照旧还是走不出这片雾林中，白茫茫一片是看不到尽头的路，好似要把他囚困一辈子。
“妈的，这个狗逼！”他忍不住地咒骂着，那点风度涵养早已经消磨殆尽。
“老子出去定要把你大卸八块！”
席秋实咬了咬牙，越想越愤怒，一股克制不住的怒火冲天而上，一口浊气卡在胸腔里，十分郁结。
本以为是自己抢占先机，窥见了一丝真相的影子，待他终于想明白一直在他梦里的人是谁时，没想到是自己先阴沟里翻船，让对方乘势反将一军，进而喧宾夺主，占据了他身体的控制权。
“他妈的！”
事到如今，饶是脾气再好，再有耐心的人也毫无理智可言，尤其是在气头上的席秋实，他恨不得撕碎对手，也连连后悔着自己的冲动。
“周程秋。”没等他再想什么，一道声音隔着层层浓雾传来。
席秋实愣了片刻，继而扭过头，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你我，了结了……”
等了一会儿，声音再次传来，他眯了眯眼，仔细循着声音的方向，拖着一身的剧痛，慢慢爬了过去。
越向前而去，耳畔的啜泣声越清楚，不断地放大着，似乎越来越近……
“咳咳咳……”冷不丁地，静寂的房间内响起男人的咳嗽声。
半程猛地抬起头，目光冷得像块冰，低低的，毫无温度。
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微微睁开了眼睛，以一种诡异般的错觉，明明是徘徊死亡中，却在陡然间有了活气！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却迅速奔至对方跟前去，上半身压倒下去，手指下意识攥紧刀柄，用力往对方胸口里捅去。
“你，咳咳咳……”
席秋实刚刚抬眼，映入其中便是女人一张失魂落魄的脸，她双眼木然，犹如一个提线木偶般，僵硬麻木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半程，什么仇什么怨，他妈的，咳咳咳……你是想捅死老子吗！”
“咳咳咳……”男人低哑地声音游离在空气里，字腔中夹杂着滔天的愤怒。
席秋实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在对自己做什么，她紧握着一柄尖刀，死死往自己胸口里插去，嗜血搏命般……
空气似凝结了一秒，无人回答，女人只是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席秋实，紧握刀刃一寸寸地深入下去。
“半程，你给我松手！”
较劲中，男人的手指精准无误地抓住了半程的手腕，却没能成功地钳制住她。
没办法，他已是失血过多，身体越渐虚弱下去，呼吸急促，额头上尽是冷汗，再这么撕扯下去，今夜一定丧命在此！
思绪飞快的转着，席秋实艰难地在对方身下挣扎不已，浑身发出了拼死的力气，满目煞气腾腾。
“半程，你看清楚，我是席秋实，我他妈是席秋实，不是别人！”
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寂静中，落地殆尽，血腥味经久不散。
而半程却视若无睹，丝毫没有反应，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只在机械地完成自己的动作，誓要席秋实的命，不死不休，不死不停……
“起开！”
混乱中，外面的门被一股大力踹开，一道凌厉声沉沉而来。
随后一拥而入着许多人，因来得太多，仿佛整个房间的地板都跟着震荡起来。
一道亮光晃在眼前，席秋实下意识闭了闭眼，试图躲开那道刺眼的光。
这时候，有人似乎来到了他的身旁，在对着他说着什么，可惜他一个字音也听不见，耳边忙音一片，只余，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一声，一声……
面前的沙发上洒满了鲜血，血淋淋地染红了男人的半边脸颊，衬得另外半张脸愈加惨白。
“不能睡，周程秋，你千万不要睡！”漆羽紧皱眉头，使劲地拍着对方的脸，一只手压住伤口，另一只手握在对方手腕处的脉搏上。
此刻，席秋实睁着一双无神的眼，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浑身上下全是半干未干地血迹。
电光火石间，他迟钝地发散着思绪，甚至想到了自己死后的身后事，想到了三十而立的死亡诅咒，想着席氏家族背负的命运，一地琐事还等着他签字盖章，却要交代在这……
“快去叫救护车！”
“老八哪去了，老八快过来给他急救！”
“不行了，他要不行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是是谁一下子撞倒了半程，接着，耳畔响起几声急呼……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君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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