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飞复息（新文）》俱全

3、女孩×借钱×遇见

　　四月的天气，冷暖适中，阳光也并不照人。

　　“呐，飞坦，你那些玩坏的‘收藏品’处理好了没？”侠客屈膝靠坐在窗台上，埋头于手机内下载的新游戏——还差一点点就过关了。

　　温温的暖光穿透窗棂照耀他的发顶，像镶上了一圈美丽光环。翡翠色的碧眸偶尔抬起几眼投给院子里拿着扫帚认真扫落叶的小女孩。

　　她红扑扑的脸蛋像颗小苹果，一阵风吹过，柔软的发丝黏在脸颊两侧，看她手忙脚乱的扒拉开，

　　侠客忽然笑了笑。好像有点可爱呐～～

　　派克几人还没有赶过来跟他们会合，其他人都出门找乐子，只有他和飞坦留守基地。

　　“没时间扔掉，我都堆放在车库里。你问这干嘛？”

　　一个人霸占电视机，盘膝坐在地上，眼睛死盯着画面，双手快速按着遥控器，沉迷于新抢来的游戏中的飞坦，漫不经心的问。

　　“没……”窗外的女孩子走向车库，把扫帚搁在墙边，双手用力拉开车库的大铁门……哦呀，不知道她看见里面的东西会有什么样的精彩表情——飞坦的手法一向很残忍，少有人受得了。

　　侠客坏心眼地弯起唇角，碧眼闪亮。
　　结果，有点出乎侠客的意料之外。

　　打开铁门的女孩子，猛然瞪大眼，脸色微微苍白，有些震惊的表情，却没有发出刺耳的尖叫。

　　女孩子安静的站在门口发呆，片刻后，抿紧花瓣似的粉唇，双手一拽，用力关上车库大门，抓起扫帚慢慢离开。

　　“九九么……”不害怕吗？侠客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梁，明亮的眸色被浓郁的暗影遮掩。“好像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呢。”

　　虽然玛琪说没有危险性——还是要调查清楚她的身份才会放心呀。

　　“飞坦，你说这次团长的兴趣会维持多久……”团长喜新厌旧的毛病挺严重的，兴趣来得快也去得快——那些收藏品的下场都很凄凉。

　　“管他多久，等团长玩腻了，让他把小鬼交给我，我要狠狠折磨她！”手一顿，细长双眼阴冷一眯，那小鬼，速度居然可以和他不相上下。哼了哼，飞坦心里充满了虐待她的欲望，隐隐还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莫名期待。

　　“哎呀呀，她现在可是团长的‘私人物品’，就算团长不要了，也要得到团长同意才可以……”终于完美过关！侠客手指在手机上轻快地按了几个键，视线转向飞坦，“飞坦，你是不是还在记恨那丫头？”

　　“你说什么？”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大家都知道嘛。”

　　“再胡说我宰了你！”

　　“哈哈！”

　　………

　　“她在干什么？”库洛洛从镇上的图书馆回来，拿了几本书坐上沙发，黑眼淡淡凝着院子里忙碌的身影——感觉那是一种很无谓甚至有点多余的忙碌。

　　“哦，她说她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所以自告奋勇的包揽全部家务。”侠客撇撇嘴。“我只要求她不要在半夜里唱歌就好了。”

　　破坏力比窝金还强的人侠客是头一次见到。

　　关于什么东西只要到了小丫头手上，无一生还的下场这还没什么，做出的饭菜让他们拉肚子也无所谓，习惯了，玛琪的厨艺比小丫头好不了多少——流星街的人对食物从不挑剔。

　　换个角度看，小丫头算是个相当有本事的孩子。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那丫头一到晚上就爱吊嗓子，一点自觉都没有——

　　她说，她换个陌生的环境睡不着，喜欢唱几首歌给自己催眠。
　　她说，她的歌声经过大师点评，据说比夜莺还优美动听，是他们不懂得欣赏。

　　她难道没发现？信长被她那‘优美动听’其实五音不全，唱歌跑调，具有强大杀伤力的歌声折磨得每每见了她都杀气暴涨，想拔刀砍了她。

　　要不是团长命令暂时不能动她，起码有一大半的团员想把那丫头碎尸万段。
　　不过，小丫头倒是蛮诚实，一开始就明说，她什么都不会，请他们多多包容……

　　侠客挠着脸苦哈哈的笑。自从那丫头来后，他们夜夜不得安宁，她该不是故意的吧？

　　“是吗？”想起那位叫九九的孩子几天来的丰功伟绩，库洛洛捂着唇，破天荒陷入自我反省中。

　　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因为玛琪说她对旅团没有危害？那并不构成理由，即使她真的弱小到令人轻视和不屑。虽然不是念能力者，却拥有一些很奇怪，令他感兴趣，念力之外的有趣能力。

　　对于她出现在【神王陵墓】的解释，他并不相信。
　　恐怕对他们有所隐瞒……到底隐瞒了什么？

　　还是等派克回来叫她看看那孩子的记忆，以防万一。有危险就杀掉，反正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库洛洛心想。

　　不过，那孩子本身倒很有意思。
　　清澈的眼神，直白的表情，横冲直撞的性格，像一只不怕生的小兽，有一点点可爱。

　　可爱？库洛洛失笑。……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那孩子，可是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

　　………

　　“鲁西鲁先生……”

　　九九握着断掉的扫帚怯生生站在门口，一双黑黑亮亮的大眼在屋内三人的脸上瞄来瞄去。

　　库洛洛几人的眼光集中在那把变成两截的扫帚上，连飞坦都皱起眉头，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又坏了？这已经是第五把了，她娇小的身躯哪来那么大的破坏力？
　　侠客耸耸肩，百思不得其解。

　　“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它，它太不经用了……”九九心虚地撇开眼，不能怪她，她已经事先申明过了，她对家务一窍不通——特别是厨艺，人吃人倒，鬼吃鬼怕。

　　他们偏不信邪，让她试试，结果可想而知。
　　至于其它家务活……也惨不忍睹。

　　“有事吗？”库洛洛温和的问。

　　九九先摇头，又忙点头，慢慢靠过来：“那个……我，我想借点钱……”

　　“你有想要的东西？”

　　“嗯。”九九攥紧扫帚，不自在的避开库洛洛的注视，那双眼睛，看久了会产生畏惧的情绪。“一些日用品，还有衣服……”和糖果。后面那句话她及时吞了回去。

　　“我知道了。”库洛洛倒也大方，从口袋里掏出信用卡递给九九，九九惊讶的睁大眼。他微微一笑：“要还的。” 开玩笑似的口吻。

　　“……”九九呆。

　　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要还的——

　　九九嘴角抽搐，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这三个诡异的红色大字。
　　其实库洛洛你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吧？

　　“不要么？”库洛洛眨眨眼，带了几分孩子气的纯真和顽皮。“不要我就收起来了哦。”

　　“要！”九九飞快地从库洛洛手上抢过那张信用卡。

　　“利息也不能少。”库洛洛摸上嘴唇，眉毛轻轻扬起，随口说了个数字，然后看见那个孩子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瞪着他。他轻笑：“不用急，你可以分期付款。”

　　九九很想问，库洛洛是盗贼头子吧？你不是放高利贷的吧？

　　“……我明白了，鲁西鲁先生，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连利息一起还给你。”像捧着稀世珍宝般捧着借来的金卡，九九咬牙，痛苦地点点头，丢下扫帚，‘哧溜’一下跑不见了。

　　“呵。”那孩子的眼睛，真漂亮。和他一样的黑色，却透彻清亮一如明镜，没有丝毫的污秽，仿佛任何罪恶在她眼中都会无所遁形。

　　太过于美好的东西，容易让人产生摧毁的欲望。

　　很想要……

　　不知道那双眼睛染上绝望和怨恨后，会不会变得可憎丑陋？

　　低头敛目的男人，眼中闪过纯真而残酷的笑。

　　………

　　明媚的天空，生机盎然的绿色植物，干净宽敞的街道，热情好客的镇民，让这个小镇处处洋溢着舒服的气息。

　　一串风铃高高悬挂蛋糕店的门廊，只要有人推开门，就会听见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欢迎惠顾——”
　　还有店员甜美的声音和真诚亲切的笑容迎接客人。

　　九九趴在玻璃橱柜前，嗅了嗅空气中香浓清甜的味道，深吸一口气。
　　……水果加蛋糕的组合，她最喜欢的苹果口味，可是——

　　“阿姨，请给我拿一个豆沙团子，谢谢！”

　　手隔着玻璃橱柜指向白白胖胖软软黏黏躺在绿色荷叶上的糯米团子，九九昂起小下巴，铿锵有力的声音差点吓到面带微笑的店员小姐。

　　“好的。”

　　从店员小姐手中接过被荷叶包裹绑上红线的糯米团子——有点像粽子，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九九拎着团子快快乐乐地走出去。

　　蹦蹦跳跳了几步路，解开红线，掀开荷叶，捏着糯米团子，发出‘嘿嘿嘿嘿’得意的笑，张大嘴，把糯米团子当作某人用力给它咬下去，发狠的嚼嚼嚼，满口的豆沙糯米香。

　　咬死你，叫你以大欺小！
　　咬死你，叫你恃强凌弱！
　　咬死你，叫你趁火打劫！
　　咬死你，叫你放高利贷！

　　我咬我咬我咬我咬我咬我咬我咬我咬我咬——

　　咦，那不是——
　　街口拐角，矮小的身影一闪而逝，那一头银白偏紫的发色在阳光下十分显眼。

　　九九一口吞下剩下的团子，拍拍手，连忙追了过去。

　　………

　　啊啊，怎么追丢了？

　　九九环顾四周，刚才那道惊鸿一瞥的身影，早已无影无踪。

　　要不是九九对自己的眼力有绝对的自信，会以为那不过是她的幻觉。

　　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错过，那个她最喜欢，年纪和她相仿的孩子……

　　“【风灵】——传达！”

　　九九并起两指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

　　突然，一阵风吹起她的长发，肉眼看不见的气流如波纹般缓缓向四面八方散开，又缓缓向她集中。

　　九九生长于古老的保镖世家，她的家族在业界名声斐然，以精湛的武技闻名于世，几乎成了信誉的保证。

　　家中的孩子不管男女从小习武，这是祖上制定的规矩，不仅仅为了家族事业，更是为了将博大精深的中华古武代代相传。

　　自由选择职业，并不限于家族，也不使用强迫的手段约束，给孩子们一片广阔的天空，让他们遵循自己的喜好生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和其他古老世家比起来，他们家开通的程度令人咋舌。

　　而到了九九爸爸这一代——也就是牡丹家现任家主，虽说长相俊美，人品百里挑一，问题在于他不善言辞，性格沉闷，不近女色，武术之外的兴趣统统没有，二十五岁了还是光棍一条。

　　牡丹家的人对于伴侣的要求并无多大限制，也不挑剔对方的身份背景，只要情投意和，真心相爱即可，所以一旦两情相悦，早早便共结连理，像九九爸爸到了二十五岁还是单身汉这种情况，实际上并不多见，几十年也难出一个。

　　——所以才会说，他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想当年，九九的妈妈——风华绝代，美貌与智慧并存，又是首屈一指的‘灵术师’，家世显赫，裙下之臣无数，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众所瞩目的焦点人物。

　　这样一个女王级别的绝世大美人，什么人不好喜欢，竟然对牡丹家那位不解风情，思想还停留在恐龙时代，又固执又守旧的男人一见钟情，打定主意，不择手段硬是虏获了对方的心，风风光光嫁了进来……

　　据说她结婚的那一天，挤满街头巷尾的男人个个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九九身体里流着‘灵术师’的血液，与生俱来的天赋使她可以看见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操控自然界的四大元素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风灵’属风系，只要九九想，方圆百里所有的声音，包括气味‘风灵’都会如实传递给她。

　　耳朵动了动，九九听到风中传来的微乎其微的凄惨叫声，参杂着淡淡的血味……

　　不会闻错，而且就在附近——真危险啊，这个世界，可以光明正大的杀人，不必遮遮掩掩，只要你够强。

　　眯了眯眼，九九再次闻了闻风中愈发浓厚的血味……

　　要不要去？九九犹豫不决。

　　去了说不定会碰上倒霉的事，她已经够倒霉了，不去又忍不住好奇。她有预感，刚刚看见的人影和这件事说不定有很大的关系。

　　心底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怂恿她：去吧去吧去吧，不去会后悔的——

　　哎呀呀，烦死了！

　　九九揉了揉鼻子，血腥……感觉不大好啊。

　　“【风灵】——追踪！”

　　不管了，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抱持这样单纯念头的九九，没想过后果如何。

　　也许不是每件事都做对了，但如果不做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

　　现在做了，就算做错了，后悔了，那也比没做的好。

　　细细的白光调皮地摆了摆尾巴，九九扬起笑，舒展四肢，弓起身体，跟在‘风灵’后面飞速奔跑。

　　穿越大街小巷，血腥味越来越重，猛地窜进鼻端，恶心的想呕吐……

　　不期然想起车库内推放的残肢碎尸，每一具都体无完肤，以极其残忍的手法虐待致死，有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仿佛在控诉着什么，死不瞑目……

　　只要闭上眼，那些惊恐绝望憎恨崩溃的表情在眼前晃来晃去，挥之不去。
　　——很害怕，但不能表现出来。

　　九九捏紧手指，脸色一阵发白。

　　不是没想过逃跑，但被抓到的下场，似乎更加可怕。

　　而且，能跑到哪里去？

　　没有钱，没有身份证，文盲一个——听得懂他们的话，看不懂他们的文字。对这个世界也一无所知，单凭从漫画中简单的了解远远还不够……

　　她的力量也很弱，与其死在别人手里，还不如呆在旅团。至少，她现在还有点利用价值——

　　总之，先学习认字吧。

　　“到了！”

　　脚步猛然一滑，身体优美地转了半圈，在一幢颇有些年代的大宅前停下。

　　老旧斑驳的大门，透出一条门缝，明晃晃的阳光交叉的从枝杈间射下，随着树叶的摆动，忽明忽暗，显得那么阴冷……

　　………

　　一步一步，缓慢踏上台阶，九九的心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清晰。

　　手掌贴住门扉，不知是推开好，还是等里面的人出来。

　　“不要，不要过来……哇啊！！——”

　　忽然，屋内传出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临近死亡的悲鸣。

　　手一顿，九九瞳孔微微颤动，喉头咕噜咽了口唾液，抚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心脏砰砰砰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握了握腕上的‘双子’，九九吸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

　　“扑哧！”

　　一只纤细幼小的手掌插入一个老人的胸膛，雨点似的血花溅在瓷白的脸上。

　　快速抽出，抓着一颗红彤彤的心脏，猫样尖爪的指甲缝隙中，渗进了碎皮肉和污血。

　　手掌略微用劲，心脏‘啪啦’一声爆成碎渣。

　　甩了甩手，继续。

　　柔软蓬松的银色短发，大大的猫眼，瓷器般光滑的肌肤，漂亮俊秀的小脸蛋，单手拢在口袋中，黑衣黑裤如高傲优雅的猫咪，云淡风轻的扬起手，溅出的鲜血犹如盛开在天涯尽头的彼岸花，鲜艳、妖娆……

　　一朵一朵在空中飞舞，落在他脸上，身上——

　　面无表情的脸，上挑的猫眼冰冷，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渲染丁点色彩、感情和波动，坚硬的指甲轻而易举没入对方的胸膛，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

　　一瞬间，屋里已经没有活人，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尸体中，歪歪脑袋。

　　“结束了。”似乎松了口气，冰冷的猫眼渐渐注入了些温度。

　　………

　　奇犽……

　　比她还年幼的奇犽……活生生的在她眼前，不是薄薄的几张纸，也不是几根简单的线条，而是有血有肉的……

　　怎么办？

　　握紧拳头，九九闭了闭眼，瞳孔微微收缩，被吸引的同时又感到惶恐。

　　喜欢漫画书里的奇犽，但那只是虚构的，因为知道现实中不可能存在——就像外星人不可能出现在地球一样，是无法触摸的。

　　所以，不论他们做什么，有多残酷，都可以忽略，因为是‘漫画’，才会放心的去欣赏，喜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来到了这个漫画世界，和他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样的空气，身临其境的感受他们的存在。

　　他们也不再是纸上的线条，而是真真正正的，和她一样的‘人’……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九九已经分不清楚了。

　　躲在暗处，望着立于尸体中似乎对杀人习以为常的孩子，九九骤然产生了微妙的喜悦……

　　就在自己面前，只要走出一步，就可以触摸到了……

　　说起来，他们两个还真是有许多共同之处呢——古老的家族，优秀的兄长，奇怪的父母，老古董但仍具权威的爷爷。

　　保镖和杀手——有把杀人当工作的‘杀手’，就有以保护为职业的‘保镖’，两者看似对立，本质上却没有太大区别，都是为了‘钱’，还有百年累积的好名声。

　　世人畏惧，却又离不开，只要还有心存恶念的人，‘杀手’和‘保镖’就不会从世界上绝种。

　　——什么是真正的好人？什么是真正的坏人？

　　人心善变无常，没有永远的杀人者，也没有永远的保护者，也许某一天，杀人者会变成保护者，保护者反过来变成了杀人者……

　　行恶者心中无善念，行善者心中无恶念，这世界不仅仅是黑跟白，很多事情都不是可以用简单的‘对’与‘错’两个字解释清楚。

　　所以啊，我喜欢的，是那个在阳光下，和小杰一起肆意玩闹慢慢长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