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21、再见老同学

　　这个地方不是杨师兄带我来，真的很难找到。拐几个弯跟着上楼，果然是学生才会选择的消费场所。对于没有财力的我而言，能在想唱的时候就能没有经济压力和包袱的唱，已经是一件幸事。今晚在大厅的人不多，歌单还是老式插页式的那种，一下把我拉回中学时代。我飞快在空白的点歌单上写下了几首歌名，毕竟一首歌才几块钱，我自己都可以骄傲和没负担地为自己买单。在歌声和旋律里我唱得自己心碎，但没唱得他流泪，我也没有，因为对生活已经有些麻木了。今晚，我没有点自己拿手的歌曲，全都是自己喜欢但从未在别人面前唱过的一组。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杨师兄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我没有什么顾忌。在唱《女孩四重奏》时，我发现高音唱不上去，只好用假音顶上去，居然也没脸红。唱罢，杨师兄说：“可以啊，还能用假声唱。”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高音唱不上去，让你见笑了。”
　　“怎么样？唱得还过瘾吗？”杨师兄笑着问我。
　　我猜想他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而且歌房里的人也越来越多，轮一次转台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因为歌房里的音响声音挺大，连正常的交谈都很困难，我便主动说：“唱好了，我们走吧！”花费并不大，杨师兄一首歌也没唱过，我想自己付账被他拦住了。我没有坚持，好像慢慢学会了男女聚会，男生是该有些担当。况且我一般都不喜欢大手脚的消费，不会给对方大的负担，自己心里也好受一些。我出来一看时间快到十一点了，真够晚了。我心想自己也唱舒服了，这个生日也接近尾声该说再见了，便转头冲杨师兄感谢：“谢谢你陪我过的生日，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这么急着回家干嘛？”杨师兄拦住我，“对面有个水吧，我们过去坐坐再聊聊吧。”
　　“下次吧，今天这么晚了，再等会儿我就没公车回家了。”我婉言拒绝，一边抬眼看旁边公交站牌上的收车时间。
　　“今天你过生日，要尽兴才好，”杨师兄继续劝说挽留，“这旁边就有酒店，实在不行就住这里啊。”
　　“住酒店？”我立刻有些紧张，酒店不便宜啊。我自己租了房子，住什么酒店啊，简直了。
　　”很快有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我转头对杨师兄说：“谢谢你，我要回家了。”说完，我头也不回钻进出租车里。这是我印象中为数不多的打出租的时刻，出于警觉和安全，我根本顾不得许多，更不会去计较车费。等我终于回到家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才慢慢平静下来。但因为过度兴奋和紧张，我睡意全无。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找谁也不合适，城郊夜深也没有别的娱乐方式，我只好又打开客厅的电视。我自觉已经把音量调到很低，就这么在沙发上瘫到接近三点，脑袋依然清醒，连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以前高三都没挑灯奋战熬夜这么晚。忽然，乔希的房门打开，她走出来语气很不友好地说：“木清凌，你到底是要怎样？还要不要人睡了？”
　　我顿时愣住了，震惊之余心里既难过又内疚，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以为声音已经很小了。”乔希瞥了我一眼，关上门继续回屋睡觉。我直接把电视音量调至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只开到第二格的低音量会影响乔希休息？为什么她不早点出来告诉我，要活生生憋三个小时才质问我？我坐了半晌，呆呆地走回房间这才躺下来睡觉。这个生日过得真是糟透了。我甚至一度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想干什么。或许，我真的太累了，心累。
　　王大力调研回来的第三天才跟我联系，我好像也没有怎么想他。但是跟他见面吃了一顿饭后，两个月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身边有个人陪伴的感觉真好，虽然他有时候脾气让我恨得牙痒痒。跟他认识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没到公司接我下班。唯有一次，就是春节前我把一大箱子样品寄给美国客户后，因为还有多余的两把手工具，我让他带回老家给他爸用。他很高兴，特意跑到公司楼下等待我发号施令后，跑进办公室拿那两把斧头和锤子。当初替客户收集样品的时候，因为怕供货商不给或少给，我一般都会在需要的数量上多加一、两个，所以这才有的剩余，便宜了王大力这小子。他从老家给我带来了一些杂粮零食，说都是家里自己做的，尝尝鲜吧。虽然东西不值钱，但我接到手里时，心里还是挺暖。
　　转眼又到了交易会的时候，方经理指派包哥和董师姐参加。因为提前有了思想准备，我一点也没有失望。他们出差离开，我正好可以比平时早下班。方经理带着他们二人提前两天出发到堂州，因为还要取样品到现场布置摊位。章副经理计划晚一天出发，直到展会正式开始的头天晚上才降落堂州。就在当天早上，章副经理突然对我说：“小木，我有事不能去堂州出差，你替我去吧。”
　　我听了很吃惊，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继续说：“我跟方经理说过了，这次也是锻炼你的机会。你先回去收拾好几天的行李，晚上跟一部的欧经理他们一起走。”我只好听话地点头，立刻出了办公室就急急往家门赶。真的太突然，我都对参加展会没什么兴趣了。我们部门果然是都没人可派了，果然一个萝卜一个坑，这才轮到我头上。按理说唐哥比我资历老，一直负责客户这块，章副经理没让他去，着实让他有点难堪。不过，熟悉情况的都走了，万一客户或者工厂有什么问题，还真的需要一个大将留守呢。我也没时间多想了，回家急匆匆收拾了洗漱用品和衣物，装在一个手提行李又赶回公司。真的是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一来一去回到公司就该说吃午饭了。还有一堆合同要传真和确认呢，只能分秒必争了。
　　吃午饭的时候，我才从一部任大哥那里知道，晚上前往堂州的除了他们部门的欧经理以外，还有一个曹副经理和陶裕。他笑着调侃我说：“看看，你跟小陶都是经理级别待遇啊。不用扛样品和布置展会，直接参展就好了。”
　　我努力挤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陶裕直接接过话来：“任老师，要不我不去你去吧？”
　　“别，欧经理点名让你去，我就不凑热闹了。”任大哥笑着埋头吃饭。趁午间我给王大力发了短信告诉他我要出差，今晚没法一起吃饭了。下午终于搞完所有合同后，我看到汪大东在线，就随手给他留言：“我今晚要到堂州出差，会停留几天，有空方便时见个面吧。”一晃从考研后最后一次遇到他，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年，他在政策性银行分行里应该混得挺好吧。虽然我都很普通，但是作为曾经的两度校友，现在想要见一面他也不容易，现在趁机公费见见老同学也不错啊。
　　下午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的同事走了个精光。我和陶裕约好先去楼下食堂吃了碗面，吃饱了比较不心痛。接着我留在办公室里等通知，七点不到的时候陶裕过来叫我出发。果然，公司派了专车送欧经理和曹副经理前往机场，我和陶裕都是沾光大队的成员。在前往航班的摆渡车里，曹副经理得知我毕业于平城财大有些惊喜，接着有追问我：“你谈朋友了吗？”
　　我正在犹豫该怎么回答时，欧经理替我解了围：“哎呀，这个曹妈妈，现在是看到女同事就关心人家的终生大事。人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用操心。”
　　“我是怕她们一心忙工作，没时间谈恋爱。”曹副经理回头又怜爱地看了看陶裕。我知道陶裕没有男友，也知道陶裕还在遗憾没能留学美国。我们背着两个经理偷偷吐了下舌头，相视一笑。两个小时候，航班降落在堂州的国际机场。一出机舱，南方典型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等我终于到达宾馆时，董师姐都准备要睡觉了。她笑着跟我开玩笑：“木经理终于来了。”
　　“你可别这么说，事发突然，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躲过了布置展会摊位，可真走运啊。”董师姐话有深意。
　　“我记得刚到公司的时候，方经理说他们以前一个人扛着样品参加展会，把我着实惊到了。”我只好找点别的话题来岔开她。
　　“哪有那么夸张，不至于。好累，赶紧睡美容觉吧。”董师姐顺势躺在床上不愿再起身。
　　第二天我同包哥、董师姐、陶裕等一行几人先一步到会场守住摊位，我这才知道我们部门就有两个摊位，难怪需要四个人来现场。毕竟一个摊位一个人是不够的，方经理时不时都需要转转会场，见见老朋友和收集更多产品信息。会场的客人不少，但到我们摊位的不算多。有部分是生面孔，包哥让我接待给他们样本，初步交谈下意向不大就借口展会结束后进一步联系，把人打发走算完。午饭时间，方经理让包哥去买盒饭，转头就看到他的一个老客户过来打招呼。等他坐定之后，我赶紧给他倒水递糖果，客户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Ilona.”我赶紧堆起笑容回答他。
　　“这个名字很少见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英文名。”方经理看了我一眼。我心想，我需要什么名字啊，跟客户联系回复邮件都是以你的名义，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你的打工人啊。客户谈完后离开，包哥这才抱着四个盒饭回来说：“人好多，只能将就吃了。”我打开餐盒一看，有鸡腿有蔬菜，已经很好了。虽然口味比较清淡不符合我们的饮食习惯，但质量比起写字楼的食堂真的好太多了。
　　“哎呀，又是这样的，明天你不要给我买了。”方经理看着皱了皱眉头。
　　“别的选择还没这个好。”包哥赶紧解释。
　　“我知道，不怪你，我自己明天想办法。”方经理端着盒饭走到一边。
　　包哥一边悠悠地吃一边说：“明天干脆我们吃麦当劳算了，感觉都比这个好吃。”
　　“可以啊。”董师姐很捧场。我没吭声，说实话我觉得盒饭胜过麦当劳千万，但是我这样的新人，还是他们说怎样就怎样吧。第一天的展会终于结束，我觉得比上班轻松多了，心里暗暗感谢章副经理把这机会让给了我。听谭姐说，是章副经理的孩子又病了，她放心不下所以不愿意出差。晚饭前，汪大东就给我发来短信说：“今晚不加班，要不一起吃晚饭吧？”我告诉他我无法确定，最好别约定晚饭免得耽误他。的确啊，第一次跟方经理出差，谁知道他会有什么安排？要是让大东风风火火跑过来，我又被安排别的事那就不好了。所以直到晚饭后，我看方经理都没有别的示意和安排，我才敢回复大东：“刚吃完晚饭，经理貌似没有新的安排和指示。”
　　“那我过来请你吃甜品吧。”大东很快就回复我，问清了地址就要出门。我本想让他改天再来，毕竟今晚已经快八点了。但是想到他说今天不加班，看来平时加班的时间也不少，就让他自己决定好了。差不多九点，汪大东出现在我的宾馆门口。他依然很瘦，甚至因为饮食习惯的不同，我觉得他的身形在略显宽大的衣服下更瘦弱了。他戴着眼镜站在原地跟我打招呼，又很快靠上来说：“这旁边有家甜品家不错，我们过去吧。”
　　我有点过意不去说：“不好意思，害你这么远跑过来，坐地铁都要这么久，早知道就不让你过来了。”
　　“难得见面，别说这些了，快看看你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汪大东把餐单递给我。
　　“雪耳木瓜吧。”我话音刚落，汪大东没忍住笑起来，我有点懵就问他：“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