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月无边》不二缘君

2、哭祭

　　大行皇后虽去，身后事确许多，东西六宫，尤其是内务府，自是忙乱了，素辛那晚进宫，心力交瘁，在安皇后薨逝之时，人也倒了下去，脸色苍白，手中都是血色，交织在一起的红白让人生颤。
　　宣德帝命人将她抬进了景仁宫的侧殿，待醒后再叫太医整治，是以素辛醒的时候，红樱靠着她的榻昏睡。
　　“小姐？您可把奴婢吓坏了。”
　　她心力不甚好，扶着头坐起来，看着满屋的华丽和候在远处的宫女，心里只觉得不安。
　　大概是看出了小姐的担忧。
　　红樱道：“您在圣驾前晕过去了，小姐，刚刚靖安侯府的人传话，让您现在在宫中呆着，待七日丧祭结束，再回府，已经请了旨了。”
　　“皇上应了？”素辛问道，语气有些惊疑。
　　她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宫里倒是不便留，更何况是安皇后的妹妹，宫里规矩大着，素辛不在深宫，可是其中的弯绕，她还是猜的到的，只是这靖安侯府的野心过于显露，倒不是一件好事儿。
　　“自然是应的，内务府给安了去处，好叫您送大行皇后最后一程。”红樱回道。
　　只是触了她的伤心事儿。
　　素辛心里不是滋味，咽喉滚烫，连鼻头都是酸酸的味道，忍住那一丝酸涩，自知此时不能哭。
　　外头有太监使唤的动静，红樱才意识到内务府的人来了，扶着素辛站起来。
　　孙志达自是带着一众小太监来的，先是跟素辛行了宫礼，道：“安姑娘，您是大行皇后的亲妹妹，自是尊贵，奴才按着规矩给您挑了一个好地儿，抄经祈福也清净。”
　　“孙总管客气了，素辛知道规矩，您带路吧。”
　　这里是御花园后面的地界儿，像是一个小阁楼，挨着坤宁门，离郡主福晋举哀的地方离的不远，沿着宫墙一路向南，便可到景运门。
　　孙志达带的几个小太监帮着她安置，匆忙进宫，没有随行的物品，内务府拨了些使唤物品，能顶用着，因宣德帝下了旨意，素辛换上了素服，和进宫前一样，一点儿饰品都没带，人看着倒是清减。
　　大行皇后的梓宫停在景仁宫正殿，因是祖宗规矩，素辛只能在侧殿拜祭，白幡扬立，左右各是重重的白幔，供奉在前的是神牌，黑底黄字写的是谥号孝康皇后。
　　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心中无限悲凉，大抵是活着做不到孝敬额娘阿玛，身体也不大康健，才图了这个吉利，可是人死如灯灭，便是在阴曹地府也没了这阳间的规矩。
　　哭祭过后，她被红樱搀了出去，宫墙里的哭声旋了耳朵，她只觉得冰冷，这宫里的白事又有谁是上了心的呢？空气中都是烧化纸钱的残灰，沿着景仁宫的烟气向上，把天都熏暗了，莫说是做做样子哭丧，也是许多人做不下来的，连着三天，意味着大行皇后的棺椁宫内停灵三天，三月十九奉移梓宫至西华门外殡宫安厝。
　　哭祭之时，自是无人闲话，到了外边的宫道儿，一些没诰命的命妇陈列，自是说尽了靖安侯府的伤心话。
　　“这靖安侯府独独两个女娇娥，只可惜那位大行皇后不过四载，剩下的那个这富贵命怕是肖想不了，这文武百官的女儿七月采选之时，莫不是都想托人往里送，谁叫香饽饽……”
　　她们在这头说话，倒是忘了顾及远处被人搀着走来的靖安侯府二小姐，其中几人闭了嘴，还有不识趣的，倒是还在窃窃私语。
　　纵是素辛心中清明，心中仍然像是在伤口上撒了盐，红樱气不过向上前理论，又被她按住，说着：“别像她们一样，这宫里不管在哪，就当没带嘴一样，知道吗？”
　　车马碾坏了宫道儿，加上下了微微小雨，四处泥泞，素辛回浮碧亭的时候，脚上已经犯了泡，远远的，就看见有小太监跑过来，给她行了礼，弯腰道：“安姑娘，安大人和侧福晋在景运门呢，瞧着奴才让我给您带话。”
　　素辛听着，大抵是说了一些阿玛准备丧仪的事情，府里乱成一团，顾及不上她，才让她在宫里和这些命妇一起丧祭。
　　她应了是，又看见太监手里的小玩意儿，问道：“这是？”
　　那是一块红珊瑚钏子，样子精美的很，实在不该是一个小太监该有的玩意儿。
　　“侧福晋说这是凝神静气用的，姑娘跪久了哭久了，难免精气神不际，带上之后，这礼数也能周全些，侧福晋让您顾着身子。”
　　素辛看着那钏子只觉得平平无常，倒是收下了，回了浮碧亭，红樱伺候着梳洗，人已困倦不堪，却又到桌案上为姊姊抄经书。
　　红樱奉了茶过来，心疼道：“小姐已经困了，明早天还没亮就要准备丧仪，跪着也不好受，要是身体垮了怎么办？”
　　“按着规矩，我守不了夜，只能为姊姊抄写经书，这也算成了我的一份心意。”
　　红樱只能替她研磨，撑着手靠在桌案叹道：“大行皇后无后，皇上子嗣又单薄，听说今晚儿还是让宗室子弟守的夜呢。”
　　素辛今天本就没什么精神，抄经书的时候，险些睡过去，直得叫红樱拿了那钏子来，带在手上，一股悠悠的暗香侵入，她的倦气也去了些，红樱也只能陪着。
　　三天的哭祭倒也不长，素辛却再没见到姊姊的棺椁，只是在那棺椁出西华门时远远的望上了一眼。
　　大晋朝皇后的丧仪还未落幕，宣德帝设宴，却不宣酒水，处理政务亦忙了些，素辛便日日呆在浮碧亭诵经抄书，连较近的御花园也不曾去，红樱见她日日操劳，心里疼的紧，提意等各宫下了钥，没什么人就去御花园走走，吹吹风，醒得头痛。
　　着素衣，肩后披发，她便坐在凉亭里抄经，三月的风有些凉，她头痛的紧，倒是觉得舒爽许多，连红樱也说今儿夜里的风吹的正好，两人似乎并没有看见御花园里有一道明黄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