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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 1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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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的月亮只有一弯,漫天的繁星却极多,星光璀璨,把漆黑的夜空照成深沉的蓝色。
城墙高耸,在星光下只剩下一片暗影,显得更加巍峨。树影勉强可辨,白日里长出新叶的树青翠可爱,夜里看着却像张牙舞爪的魔鬼,平白显出几分阴森。
城外的大槐树上,一只猫头鹰半眯着眼睛,仿佛在睡,仿佛醒着。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一连串猫头鹰的叫声传来。
树上的猫头鹰睁了睁眼,又缓缓闭上一只。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又一串叫声响起。
城门里的人打着哈欠起来,“又是夜猫子,今晚怎么叫的这么厉害,怪渗人的。”他一边嘟囔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只弹弓,“老子今天就上城墙上把你打下来,叫你吵得老子不能安生。”
他睡眼朦胧,忽觉一个黑影从身边闪过,“什么东西?”
后颈一痛,整个人像面条一般瘫软下来。身后那人一身黑衣,即使夜色昏昧,也还是谨慎的带了一张黑巾覆面,黑衣人把昏倒的守门人拖到旁边的小屋里,另外几个守门卒也都睡在大通铺上,屋里的烟雾还没有散尽,黑衣人推了推几个守门人。
“别推了,睡死了,我下了三倍的迷烟,就是头牛也撂倒了。”另一个黑衣人从他身后转出,“还是说,你说跟我主子合作,却并不信他?”
“小心驶得万年船。”黑衣人没说信不信,转身出去。
剩下的黑衣人轻笑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城门下已经有五六个同样装束的黑衣人等着,先前打晕守城卒的黑衣人也站在那里。
落在后面那个慢悠悠走出来。“开城门吧。”
五六个黑衣人把顶着城门的大圆木搬开,一点一点拉开门栓,厚重的城门“咯吱咯吱”被打开一条仅容一人的缝隙。
“叫你的人进来吧。”
“你主子就是这么交代你办事的吗?”他京城外停了一万人马,这么往里进要进到什么时候?
黑衣人对他的质问回复是嗤笑一声:“在荣王眼皮子底下一夜之间往京城里送一万人?你们西蜀人长不长脑子?”
先前的黑衣人不再分辨,他也知道这不可能,只是看不惯他们的态度,开个城门而已,那位大人手底下人手虽然不多,开个城门还是有余的,不过既然要跟人合作,当然要先把人拉下水再说,免得对方后悔。
想到此处,黑衣人道:“那就先进来一百人。”
“我们主子安排了安全的地方。”
“不必麻烦,我家大人自有安排。”
双方达成一致,这边回了几声猫头鹰叫之后,黑影一个一个从门缝进来。
因为城门开的不大,他们动作也确实小心,连旁边熟睡的百姓都没有吵醒。
黑衣人目送西蜀人离去,他拉下脸上的黑巾,正是忠勇侯徐清明,“走吧,回府。”
次日,寿康宫。
太皇太后吃了叶羽赠的丸子,身体轻快了许多,摄政王回归,她最挂念的事尘埃落定,心胸一开阔,自然百病全消。
“父亲祭日快到了,么么可准备好了祭品?”太皇太后问。
“早已准备好了。”么么答道,“今年娘娘还要去护国寺为侯爷供奉海灯么?”
太皇太后轻笑一声:“不然呢?哀家还能强行进靖北侯府叩拜?”
靖北侯夫妇的灵位都在祠堂里,可两位夫人守在靖北侯府一日,太皇太后便入不得府,她若强行闯入,自然无人能拦,可没有必要。
她从小在侯府长大,却亲手让它败落,有什么脸面再回去,父母也未必愿意见她的面,她对得起赵家,对得起丈夫,却无面目再回越家。
“今年的祭品两位夫人也添了一些。”么么说,“想来是不怪娘娘了。”
太皇太后垂目道:“不必在意她们的想法,同往年一样,哀家还是去护国寺,去越家把两个小的接来吧。”
越家虽然不肯让她入府,到底也不敢撕开脸面,每年两个小的都会跟她一起去护国寺。
“还要她们同行?”么么不解,就算看在老侯爷的面上不追究他们带来的毒糕点,也不该当无事发生一样,纵容他们。
况且越家意图造反,本就是大罪,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凭什么对娘娘心怀怨恨?
“由着他们。”太皇太后把手里的佛珠转动着,疲惫的闭上眼睛。又问:“无拘和他媳妇可和好了?”
么么想起荣王府传来的消息,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王妃别居秋枫院,并不与王爷同住。“王妃到底年轻气盛。”
“不是坏事。”太皇太后意味不明地说,她年轻时何尝没有这个时候,皇帝第一次选妃时她闭门两个月,要不是因为怀了无忧需要太医也不会开门。若是普通女子哥儿如此恃宠生骄她当然不允,但是宋坛,太皇太后默默想到,肯不顾一切为了他的儿子跑去战场,单凭这一点,就已经深的她心了,何况他确实与一般小哥不同。
“苦了谢家大郎,”么么道,“也是他活该。”脑子比不上他老子,小动作比他老子多多了。
宋坛把红衣安排进了秋枫院的外院,二人在一处编曲,宋坛对乐曲一窍不通,不过他听过的歌曲多,尤其是老歌和古风,一首一首唱给红衣,红衣把它们编编改改写成曲谱。
赵无拘这几天不悦到了极点,不肯见他却同漂亮女人唱曲?!
他气冲冲刚一跨进秋枫院,就听见里面传来低沉的女声和带磁性的男声合唱:“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琵琶声穿插其中。
“这个调听着不对啊,你再弹一遍。”宋坛说。
“那我再试试,”女子又拨了几遍弦,最后选定了一个低沉的音调:“我这里低了一点,王妃听听对不对?”
“嗐呀,叫什么王妃,显得多疏远。”他们也算是朋友了,再说他现在是侧妃了,听见王妃两个字怪怪的,干脆就叫名字吧,起名字不就是为了让人叫吗?
“不叫王妃叫什么?”赵无拘忍不住跨进来,“爱妃倒有闲情逸致。”言语间似乎完全不在意坐在他旁边的红衣。
宋坛一愣,说好的不来打扰他!重要的事,相处久了赵无拘就会知道他怀孕的事,他还没有想好告诉他。
赵无拘走进去,翻看了一下他们的乐谱,又看了一边的针线簸箩,那里面有一只没有完工的幼儿虎头绣鞋。
“蜀王侧妃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孤有话与王妃说。”
红衣识趣退下。
“你怎么来了?”宋坛腹中有些翻滚,听听音乐还能好一点,红衣一走,那种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又回来了。
“孤不能来?”赵无拘想生气,看他空落落的腰身,突然发不出来,委屈道:“你不想我,还不许我想你吗?”
宋坛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算和善,他压了压心情,从软榻上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蜀王侧妃已经在府中住了多日,爱妃是什么打算?”虽说宋坛现在是个哥儿,但他在原来的世界就是一个男子,身边放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算什么?
宋坛完全没有和他委婉的意思,“我打算留她。”他还挺佩服红衣的,况且,她的琵琶能安抚他的情绪。“至少到蜀王之事尘埃落定。”否则,红衣可能会有危险。
“那孤给她安排一个宽敞舒适的地方住。”
“王爷是不相信我?”宋坛赶紧噙了一颗葡萄,葡萄汁流到胃里舒坦了许多。
“孤……并未怀疑你。”他就是不乐意。但眼下他的王妃本来就受着委屈,他怎么忍心对他发火。
以往每一次想惩罚宋坛难过的都是自己,赵无拘想着,颇有些认命的意思,也不再纠结于此,“你打算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他现在见不着、吃不到,宋坛养的两只小狮子还总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朝廷的破事特别多。
心累。
宋坛又吃了几颗葡萄,“你不要强人所难,若是觉得我住在这里不妥我就搬出王府。”
赵无拘环顾了一下宋坛的狗窝,长叹一口气,上前抱住他:“不要,你只能搬到主院。”
宋坛默默摇头。
“好坛坛,给孤五年,五年后天宽地阔,赵无拘陪你天涯海角。”现在孟儿还小,他放不了手,否则,他无颜见父亲和兄长。
宋坛把赵无拘的手拉过来,扒开袖子,果然看见他腕子上绑着一根红绳,他不愿顶着一个侧妃的称号待在王府,本来下定决心离开赵无拘,不想他追了上来,那时开始,他就不会放手了。
“可以,”宋坛微微一笑:“那么,赵无拘,我们定一个规矩,这五年我不一定会留在王府,你若变了主意……”
“不会,我不会变。”赵无拘急道:“你要去哪里?我如何找你?”
没有目的地,他只是想离开。
他不愿意面对赵无拘,并不是生气,而是灰心,一种难以言喻的灰心丧气突然涌上心头,让他不想面对任何人。或许在旁人眼中,是他过于不识好歹,有个那样的出身还能当荣王侧妃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可这福分,他稀罕么?
宋坛默默地抱住赵无拘,他自己的心结,却要这个人来承担,明明是要把他当成小王子一般宠爱的,怎么忍心让他伤心?“无论我去了哪里,都会让你知道,我会带着银雀和杜鹃,还有丁,来这里这么久了,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