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203、长 恭（五）

　　崔妃揉揉惺忪的睡眼，见到婢女还站在榻前：“外面怎么如此吵闹？”

　　婢女转头朝窗外看了看，隔着窗纸只能看到异样的光亮，婢女对崔妃道：“奴婢奉命守候在此不敢离开，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看看。”崔妃打了个哈欠，翻个身继续睡。

　　婢女还未出门，门外便有一声禀告。婢女赶紧将门打开，走进来的是静德皇后从宫中带来的女官。女官看了她一眼，让她出去后径自往里间的寝室进去。被惊醒的崔妃有些恼怒，正要发火，女官什么也不说把她从榻上拖起来的动作吓得她一时间忘了自己本来要做的事。

　　女官环顾四周，把崔妃往靠在墙边的床推过去：“王妃藏在床下，无论发生何事，千万不要出来。”

　　女官按着崔妃迫使她弯下腰趴在地上，推进床底，随后自己也钻了进来。崔妃抓住她的衣襟问：“外边出了什么事？我是河间王妃，不让我知道是什么道理？”

　　女官为难了一阵，道：“皇帝带着大队人马闯府，大肆抢掠□□，静德皇后都未能幸免。”被她攥紧的衣襟突然松开，女官能猜测到崔妃的反应，崔妃呆住了。女官按着她的头让她趴下，崔妃顺从地照做，什么声音也没有。

　　元楚兰不知道跑出了多远，停下来缓一口气，忽然种种念头生起，她开始犹豫。她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疾奔。

　　广宁王府灯火通明，几乎气绝的元楚兰费力地抓住门环，开门的速度快得出乎意料。支撑着她身体的大门一开，元楚兰整个人向前跌去，开门的人赶忙伸手去扶，元楚兰借着他手臂的力量，也只能勉强撑起半身：“王爷……”

　　“楚兰姑娘？”元楚兰满脸泪水尘埃，仆人花了一点时间才辨认出来，“这就去为您禀报！”仆人招呼其他人过来，自己匆匆忙忙入内。

　　元楚兰无法站立，家仆们七手八脚将她半搀半拖带到了孝珩面前。家仆一放开手，元楚兰立刻摔在了地上。孝珩吃惊不小，元楚兰披散着头发，只在一身中衣中裙外罩一件窄袖衫，分明是从睡梦中惊起，衣服上和脸上都染上了灰尘，皮肤上还有多处擦伤。

　　孝珩按捺着不安，勉强镇静：“楚兰姑娘，发生了何事？”

　　“皇帝、皇帝夜临河间王府，带了大批兵士……静德皇后让我逃出……不知河间王府现在如何……”元楚兰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看着孝珩的双眼不断盈溢出泪水。

　　孝珩深吸了一口气，移开了目光，召家仆到面前：“去河间王府打探一下消息。请曜璎姑娘过来。”

　　曜璎为元楚兰整理了一下仪容，取来衣服给她穿上，和他们一起等待消息。元楚兰倚靠在曜璎身上，过了很久才渐渐停止颤抖。曜璎轻揽着元楚兰的肩，担忧地望着孝珩。孝珩支着腿坐在席上，搭在膝盖上的手时不时地握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取我剑来。”孝珩从席上站起。曜璎紧随而起，孝珩制止道：“你留下来照顾楚兰姑娘，还有暂且不要让孝瓘知道。”曜璎望了一眼元楚兰，又收回脚步。

　　“广宁王——若有什么请您回来务必告诉我。”孝珩颔首，带着一队侍卫扬鞭而去。

　　孝珩一行人在半路上遇见他派往河间王府的家仆，家仆远远见到他们，就认出是自己家主人，赶快勒住了马。孝珩驱马到他面前，问：“如何？”

　　家仆一脸忧色：“主上已经走了，现在河间王府一片狼藉。”他面有难色，有些话没有出口。见到他的脸色，孝珩心中揣测出了几分，让家仆回马跟上，急忙往河间王府去。

　　河间王府大门敞开，门外的马嘶鸣声让府中一阵骚动，有大胆的侍卫出来在门后看了一眼，高兴地大喊：“是广宁王！是广宁王！”孝珩才走到门槛外，就听到里面女子的啜泣声音，在他们还没下马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寂静，听到来人是广宁王，压抑的女子们才敢哭出声。

　　侍卫和仆人在收拾着庭院，孝珩直奔大堂，这里也是一片混乱，婢女们一边哭泣一边整理。“静德皇后呢？”孝珩捉住一个婢女问。

　　“静德皇后已经回房了。”婢女答道。孝珩丢下她急忙让仆人带路。

　　“广宁王！您不可以进去！”宫女和婢女们纷纷阻拦，孝珩只得停留在外间高声喊：“臣高孝珩求见静德皇后。”他听到里面一阵忙乱的声音，然后宫女们簇拥着静德皇后出来，静德皇后的眼睛淡淡扫过他，走到上方的坐席落座。

　　“何事深夜求见？”声音很镇定，然而比往日僵冷，不细听难以察觉。

　　孝珩抬眼望了一下，静德皇后半侧身子没有正对他，眼神迷茫也不知在看哪里，衣着整齐，发髻上首饰卸尽：“臣听闻河间王府出事，忧心尊驾安危。既然皇后一切安好，恕臣叨扰。”言罢既要抽身。

　　“且慢……”静德皇后的声音颤抖，尽管竭力控制，眼中还是闪出异样的光，“明日我不能出席孝瓘的婚礼了。此物是我赠予新妇的礼物，我知道郑家信佛，这尊纯金佛像但愿称她的意。”静德皇后双手捧起婢女递上的礼盒。

　　孝珩恭恭敬敬接下女官转递的礼盒，叩首。静德皇后再次开启颤抖的双唇：“广宁王，四郎爱多想，我临场缺席他必会不悦，你要好好开导他——代我道歉。”

　　孝珩一笑：“开导他是为兄长的我分内的事。皇后若不想他将来内疚，就不必说道歉的话。”

　　静德皇后怔怔沉默半晌：“好，我收回道歉的话。”孝珩想走，却没有离开。静德皇后的神情，应该还有未尽之言：“孝琬何时回来？”

　　“臣不知。应该还要一些时日。”静德皇后的脸上划过两道泪痕，孝珩道：“皇后请安寝，剩下的事，交给臣去做吧。”

　　静德皇后痴痴坐着，过了有一阵子，才幽幽冒出一句：“有劳广宁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