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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更上一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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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将彧瑚送下山后,玄徵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对劲。
每日清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依旧是到院中去屋顶和银杏树上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寻不得,还在心中安慰自己说对方只是隐去了身形拿自己寻开心。
就这么过了约莫十几天,直到二楼卧房里彧瑚留下的气息都逐渐散去。
玄徵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彧瑚早已下山,不在华清峰,也不在栖凤院了。
依旧是维持着三点一线的作息,偶尔去趟摘星阁查阅典籍的生活,可他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迈入院门便想开口喊出那个说了上百遍的名字。
步入灶房还能瞧见放在墙角,还未来得及喝完的那坛槐花酿。
夜里一闭眼,满是彧瑚的身影。
没过多久,整个华清峰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备受器重的执剑长老二弟子在经历那次杖罚之后,情绪陷入极度低迷。
门中不明所以的俗修弟子皆以为这位执剑长老二弟子是因为违反门规后被当众罚以杖刑,自觉丢了颜面,才至于此。
一时间,关于苏玄徵私闯后山禁地被依门规处罚后情绪陷入极度低迷一事的闲言碎语满天飞。
周围熟人上到师尊,下到隋师兄、薛师弟都曾异常关切地来看望过他。
奈何玄徵不愿开口,也就无人知晓他这般失魂落魄究竟所为何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玄徵窝在银杏树上摇头。
自从彧瑚下山后,玄徵隔三岔五便会到他往日里最喜欢来的这些地方坐一会儿。
时而是屋顶,时而是院里的银杏树。
仿佛只要坐在彧瑚曾经坐过的地方,便能感受到对方留下的气息。
只是久而久之,玄徵也有些喜欢上这种坐在高处俯视地面的感觉。
靠着银杏树粗壮的树干,玄徵开始反思起来。
早先便是因自己不够努力,才会导致彧瑚三番四次的受伤。
虽夸下海口说自己会保护他,可细细想来,哪一次不是对方在明里暗里地帮助和保护自己。
倘若自己还是这副模样,就算彧瑚最终想通回来,自己也还是保护不了他。
恍惚间,玄徵记起匆忙间自后山带出来的那套剑谱。
除了那日在后山竹楼里粗略扫过一眼,他对那套剑谱的印象停留在只知道这是游龙剑法的下卷,却不清楚为。
其中的具体内容,玄徵还未来得及细看。
想到这,玄徵翻身下树,走进书斋将放于角落带锁木箱里的剑谱重新拿出来。
细细研读一番却并未寻得任何可能会导致这卷剑谱被封藏在禁地的缘由。
游龙剑法的下卷并非什么歪门邪道的剑法,除了剑势相较上卷而言更加凌厉,杀戮之气也比上卷稍重以外,并无异常。
直到玄徵仔细翻看后,注意到了那片写有《游龙寒光,下卷》的竹片。
这片竹片并不像整卷竹简那般轻薄,相反,最后这片不仅偏厚,侧面还有拼接的痕迹。
玄徵犹豫片刻,找来一根细木棍将中间那块用于拼接的竹片撬开。
然而竹片中并未掉出任何东西,他不解地抬起开被自己撬开道细缝的竹片朝着缝里瞧去。
费了好大劲他才终于看清,细缝里头似乎有件白色的东西,质地偏柔软。
思索再三,玄徵再次拿起那根细木棍试着将缝里的白色物件拨出来。
待白色物件终于露出一个角时,玄徵这才意识到这里头放的竟然是一块帛书。
他小心翼翼地将整块帛书从中拿出,又轻轻将其放置于书案上。
直到将竹简重新收好,他才转身坐回书案旁仔细研究起这块帛书。
玄徵脸上的表情在仔细阅读的过程中变得愈发古怪,从刚开始的诧异,一直到读至最后时的难以置信。
帛书中所写的便是游龙剑法的下卷为何未公之于世的缘由。
与上卷一般,下卷依旧出自初代执剑长老之手。
上卷作于四百年前的太湖一战之前,是依据当年所救白龙遨游天际之洒脱所作。
而下卷,则成型于初代执剑长老生命的最后半年间,为在太湖时观得白龙与天魔一战后有感而作。
故而下卷缺乏打磨,剑风过于凌厉,且凶煞之气也更重,常人难以驾驭。
不似上卷那般更适宜传授给他人修习。
乍一看之下,这块帛书只是在简单的陈述此卷何时做成为何而作,又为何不能公之于众。
可当玄徵将帛书翻了一面后,上面的内容才真是叫他难以置信。
初代执剑长老似乎预料到作为他转世的自己必然会找到这卷剑谱般,在帛书上留下了给后世自己的信息。
“后生能寻得此帛书,必然是与贫道有缘,亦或是……贫道的转世。”
初代执剑长老似是在写帛书时自问自答道:
“姑且将后生认作贫道转世罢了,贫道有些事需得转告于你。”
“贫道曾请友人替贫道算过命格,吾友称贫道为天耳星君下凡。贫道曾笑话他空口无凭,捏造事实。奈何吾友却道自己乃天门星君下凡,又将一些暮然间出现在贫道记忆中略显突兀的细碎片段复述而出。实在是叫贫道不得不信服。”
天耳星君……天门星君……
看着帛书的玄徵感觉自己此刻一个头比两个大。
像是在与读着帛书的自己对暗号般,初代执剑长老并未提及姓名,却只在最后写道。
“他换给星盘的已经够多了,该你去救他了。”
彧瑚换了什么给星盘?
帛书的最后一句话看得玄徵莫名惊起一身冷汗。
扶着书案的手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不是说他从未见过星盘吗,那他是如何与星盘做交换的?
彧瑚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
如狂风巨浪般涌上心头的无数疑问快要将玄徵淹没其中。
倏然间,彧瑚离开之前自己所见梦境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将手头上有的消息组合成型。
为了能够保护彧瑚,也是为了兑现帛书中所说要自己去救彧瑚。往后一段时日里,除了每日的例行早课与修炼,玄徵开始在自己院里照着那本剑谱练起来。
下卷一共有五式,二十五招。
于玄徵而言,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难在此卷剑风全然不同于上卷,也不同于玄徵以往所习惯的点到即收,平和有度。
为此,他甚至花了约莫大半个月的时间重新调整自己的剑风。
而有上卷做基础,加之门中清心决的加持,玄徵在按照剑谱修习时并未感受到帛书中所述的那股常人所不耐的凶煞之气。
仿佛是专程为了他所写而成那般,玄徵每参透一式,他的灵力和修为便会涨上几分。
这让玄徵感到异常震惊。
初代执剑长老难道真的算到了百年后自己的转世会再次找到这卷剑谱吗?
随着他灵力与修为一天天的增强,最先察觉到玄徵变化的,便是静珩。
虽说那日自己追问玄徵时,他并未同自己吐露一二。
但单就现在这般模样来看,玄徵定然是在后山发现了什么。
否则他体内的先天剑魄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活跃,灵力也不会突然之间增强到这等地步。
假以时日,人界必定会迎来有史以来第二个完全觉醒的先天剑魄。
唯独有一点静珩没有弄明白。
先前他怀疑玄徵院中藏了个灵力极强,却又不知真身的灵物。
可那日自己前往栖凤院去看望他时,院中却不见一丝异常。
莲花池中也没有几年前自己来突袭检查时的那股强大灵力。
这么想来,当年在他院中察觉到的灵力,应该便是那只灵物的灵力。
自己当年以为的鲤鱼妖与先天剑魄相辅相成,双方灵力皆有大涨之势,看来也是被小徒弟误导所至。
静珩无奈地摇头轻笑起来。
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与此同时静珩也意识到玄徵的剑势也在逐渐转变。
除了他的佩剑换成更加轻巧的单手汉剑后,剑势变得灵动轻盈外。
他发现玄徵的剑势还渐渐带上些剑走偏锋的尖锐感。
某日他不动声色地站在练剑坪下观得两位徒弟的比试较量。
彼时玄徵手上的木剑竟是招招致命,剑势竟是每一次制敌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般的冷漠。
全然没了以往的那般收放有度,平和自如的感觉。
若非玄徵收剑后又恢复往日里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静珩甚至要怀疑小徒弟是否是被某些不知名的东西给调换了里子。
与他比试的玄屿也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若师弟手上拿的是白刃,那自己应该十条命都不够他打。
静珩对玄徵近些日子以来飞速的进步感到欣慰,却也心生忧虑。
自从玄徵得到寒光剑后,他体内的先天剑魄便处于一种即将觉醒又差了一丝的状态。
彼时他还曾心急地想过要如何加速先天剑魄的觉醒。
直到现在,在他眼睁睁看着玄徵逐渐与门中记载的初代执剑长老愈发的相似的时候。
静珩却又颇为自私地希望他不要如此快的觉醒。
仿佛潜意识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一旦玄徵体内的先天剑魄觉醒,那么自己这个二徒弟便极有可能步上初代执剑长老的后尘。
倘若人界真的要迎来师兄所说得那种灾祸,非得要让他在徒弟和世人之间二选一。
自己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前者。
相处十多年的徒弟,自然是比天下多如牛毛的不知名世人来得更亲些。
想到这,静珩自嘲般轻笑一声。
这大概就是为何资历不如自己的师兄能成为掌门,还能修得仙身,而身为剑修奇才的自己多年来却一直无法修成仙身的原因罢了。
师兄总是深明大义,公平公正。
而自己,却如此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