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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入迷局不知,窥乾坤之事(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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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蝉思谷身旁的女子拢着白色貂被,长相艳丽明媚,尤其一双眼睛微波流转,仿佛融尽天下风情,让人甘为裙下之臣。
女子起身续茶,一双勾魂眼打量着罕蝉思谷,伸手轻轻点点罕蝉思谷的手背,像是小猫一般勾人,不知是嘲笑还是挖苦,“圣父总是如此这般,”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多疑。”
罕蝉思谷抬眼看那女子,眼中没有一丝迷乱,“戚绒绒,按可汗安排,你一月前应该已到镐京才对,为何还留在五原郡。”
“我身子骨弱,水土不服病了一场,总不能满脸红肿的入京吧。”戚绒绒翘着兰花指,轻轻吹着指缝,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若我不能名动镐京,岂不辜负圣父当时的提议,也让可汗失望不是。”
“镐京虽离北燕万里,可你也别以为可汗对你无可奈何。”
“毕竟圣父手中攥着我亲人的命,我岂敢造次。”戚绒绒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她起身行礼后转身离开。
罕蝉思谷看着戚绒绒的背影许久,片刻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想,戚绒绒为人虽孤傲,可却算得上孝顺,安排在镐京虽有变数,但并非不可控制。
这时一仆人进来,“圣父,刚刚回来那女子如何处置。”
“处理了。”罕蝉思谷一一规置好茶具,半天不见那人出去,“又有何事?”
“暗藏在荥阳的密探,有消息。”仆人说毕,上前呈上信封,罕蝉思谷打开看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心。
“也好,那就吩咐下去,护送回北燕。”罕蝉思谷起身走到窗外,看着外面熙熙人流,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
“十五年不见,是时候给南楚皇帝招呼了。只不过,不知他能不能认出来,是我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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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原郡驿站,顾文冰打量手中的蛇云玉,许久还是没有想出眉目。
联想起上一世种种,顾文冰心中浮起一丝不详。
“公子在看这个?”杨兰也认出这就是昨日舞女身上的配饰,“我昨天也看见了,品相并不好。”
“我只是觉得图案诡异。”顾文冰摇头,还想分析什么后听见张良机的声音,将东西收回袖中,起身迎接对方。
“顾公子,我们去看卷宗吧。”张良机呵呵笑着,意有所指挑眉,“昨天你屋动静太大了,休息的好吗?”
顾文冰愣了一下,片刻后才笑着回:“甚好。”
“这五原郡也太奢靡了些。”张良机跟上顾文冰,掰着指头算,“昨天那顿饭加上表演,能吃去我一年的俸禄呢。”
“一年?是两年!”
一人调笑声从身后传来,顾文冰和张良机回头,看见一身穿浅红便服的男子,男子眼睛笑成弯月,嘴角有处梨涡,还不到两人身前就弯腰行礼。
“沈大哥!”张良机热情迎上去,“我以为你回京了呢,昨日怎么不见你?”
“昨日有事缺席,今日补上。”沈全嘻嘻哈哈拍拍张良机的肩膀,扭头看向顾文冰,刻意惊叹,“这就是顾公子吧!夜闯十一道,威名如雷贯耳啊。”
顾文冰颔首回礼,低身瞧见沈全脚底的黑泥,微微上移目光,又发现对方袖口处沾有几片叶子,衣袖颜色有些深像是沾染了晨露。
想起昨日徐飞在城门口看见沈全,心想难道对方在哪儿逗留了一夜?
“看到老师了吗?”沈全一幅自来熟的模样,见张良机摇头后,又面带抱歉,“我还有急事,改日再聊哈。”
张良机点头,看沈全远去,才嘟囔:“我怎么觉得沈大哥有点奇怪呢?”
“哪儿奇怪?”顾文冰顺势问下去。
“就……”张良机歪头想了想,长吁一口气,“或许多月不见产生的错觉,唉,说不上来。”
两人去到府衙,因为五原县织造一案并非新案,很多东西专门放置在一个房间,进入后发现屋内一尘不染,想来多有人打扫。
正想着,一人拿着抹布出现在两人面前,与他们同样穿着御史郎的衣服。
“是十一道的林木深,”张良机在顾文冰耳边悄声说,“从织造案发后就一直呆在这儿。”
原来是这样,顾文冰看着林木深放下抹布朝自己走来。
“敢问这位可是顾公子?”林木深见顾文冰点头,这才自我介绍,“在下荥阳林氏,与柳氏算是故交。”
荥阳林氏?顾文冰有些尴尬的回礼。
当今皇后柳言芸曾与林氏有婚约,只是天子横插一手,把柳言芸抢到皇宫封后。
记得当初林柳两家的事情,还是她父亲带着母亲回荥阳处理的。
显然林木深发现了顾文冰的不自在,他笑着挥手,“不过些陈年旧事,林氏已经不在意,顾公子也千万别介怀。”
话是如此说,可终究相处别扭,张良机发现两人气场奇怪后,借口讨论把林木深带走。
顾文冰这才静心翻阅案件记载。
卷宗上最早的记录,竟然是在四年前。
如今五原郡太守刘阳任职五年,期间无功无过,四年前并州刺史路过此地,发现五原郡耗费太多经费用于来往接待之上,于是上报朝堂,只不过那时正是北燕和大楚对峙之际,这案子可大可小,最后被督察院不了了之。
顾文冰查看第一份卷宗,发现此案经办人竟然是李光卿。
然后就是两年前的织造贪污一案。按说五原郡背靠汾河,并非纺织之地,可十年前却花费巨大银两建造绣坊,甚至大半的农田也用来种植桑树,原本是官府出资向百姓购买桑叶、蚕丝等,自从刘阳任职后,每年款项都推迟交付百姓,种植桑树的农户无钱吃饭,最后爆发了27人上访大案,最后被当朝宰相王淳直呈奏殿前。
至于结果,就像柳言敬所说的那样,在刘阳补齐款项后,罚了一脸俸禄小惩小诫。
“顾公子,我还是不懂。为何岭南王贪污一案发现五原郡织造大量账目,能让陛下如此震怒?毕竟天下商户织造出的布匹都是随意买卖,再者岭南地处南蛮,这些丝绸也算有高价,按理说,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啊。”
张良机放下卷宗,他双手交叉望着顾文冰,眼中全是好奇,好像知道对方一定明白答案般。
“按地理位置,岭南靠近滇南,滇南齐家被流放前,可是大楚三大织造世家之一,这岭南王舍近求远,本就有猫腻。再者,岭南王贪污账目,虽然有大量银两支出,可库房盘算丝绸并不多,就算消耗巨大,也不可能岭南人人身着丝绸。”顾文冰想到这里停顿了下,她想了想,大楚中有能力消耗那么多丝绸的州郡并不多,抬头问张良机,“我见京城这两年,上至皇族世家,下至平民百姓倒是喜好丝绸之风。”
张良机点头,“其实京城还好,天子不喜奢靡之风,听闻徐州、邵州江南一带,真的是以丝绸为尊,一年前清河王氏嫁女时,铺了十条街的绸缎!”
“这么说,岭南王买的丝绸很可能没有到岭南。”
“那岭南王虚支此项银两,那么多钱去哪儿了?”张良机惊讶。
顾文冰想起父亲说的岭南王和宣平候的事情,估计这些钱都成为军队口粮了,但此时不能明说,于是转口道:“这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情,我们要查的是五原郡织造每年大量盈余去哪儿了。”
两人说话间,林木深敲门道:“顾公子,张公子,我已经把李先生请来了。”
这李先生是五原郡太守刘阳的幕僚,五原郡织造的事情就是他负责的。顾文冰初次听闻此事觉得有些意外,有些世家门阀确实会养门客幕僚作为智囊,她还是第一次见寒族官员有幕僚之宾。
走到院中,那位李公子正背对他们仰头看庭院松柏。
此人坐在轮椅上,听见他们来后示意一旁小童转动轮椅,面对顾文冰等人行礼。
“抱歉,身有重疾,礼仪不周之事还请多多海涵。”李公子行礼,自我介绍,“在下李韧。”
“顾文冰。”顾文冰回礼,感觉到对方打量的目光,微微颔首对上视线。
李韧丝毫没有尴尬,反而微微一笑,“都说廊州顾氏乃天下第一世家,如今李某有幸,见公子如此风姿,才明白何为霁风朗月。”
不过一面而已,而且顾文冰自认自己名声还不到天下皆知的地步,竟被如此称赞,她心中升起几分防备。
几人进入房间坐下,几番客套寒暄后,张良机提起五原郡织造账目一事。
“五原郡所有卖出去的织造都记录在册,各位可以一一去验证。”李韧目光移到林木深身上,意有所指,“没有谁比林御史郎更清楚了,是吗?”
众人目光移到林木深身上,林木深尴尬摆手,笑着也有几分苦涩。
林木深当初跟着督察院三道来到五原郡查案,后来好像被皇上遗忘似得,看着其他人奉召回京,他却一直逗留此地。
“情况如何,我们自己会查。”顾文冰打断沉默,“听李公子举止言谈,不似这池中之虾,为何只呆在这小小的五原郡?”
“李某身残,已无入仕可能,才学疏浅也无缘世家门客,只有刘大人不计较我这残缺之身,看我就几分才学就收留我。如此相待,我自当脑干涂地报答一二。”
顾文冰闻言浅笑,听出不过是些早就准备好的对答,也不追问,端起茶杯轻茗,片刻后才问:“太守大人可在?”
“刘大人一早便去城郊了,快到新年,看看农户家情况。”
想起徐飞还未回来,顾文冰也不知此事真假,附和几句后起身道别。
张良机小跑追上顾文冰,悄声说:“我总觉得这人怪怪的。”
顾文冰说起那李韧,“此人心思深,我们情况都未摸清,再谈下去恐被误导。对了,怎么不见老师?”
“别说老师,跟着的那几个御林军都没影了。”
张良机耸肩,他也纳闷。
顾文冰想了想,或许徐飞已经回来,于是提议:“天色快黑了,先回驿馆吧。”
快到驿馆,忽然被杨兰拉住。
“怎么?”顾文冰诧异,她很少见杨兰如此戒备的模样。
杨兰取下长鞭握住,沉眉打量驿馆四周,“有埋伏。”
余音未落,就有四队士兵上前层层围住她们。
杨兰见状欲要挥鞭打出一条路,却被顾文冰制止。
身后传来马蹄声,顾文冰回头,看见一人下马走向她。
那人行礼不甚标准,不及顾文冰回礼就匆匆起身,“在下五原郡郡尉赵熙!烦请顾御史郎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