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入迷局不知，窥乾坤之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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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机为人单纯热情，办案颇有毅力，虽然之前在十一道受了委屈，可之后被十三道众人平反，沉闷了几日便又恢复从前的性子。
“你还没见过沈全哥吧。”张良机随意拿起一块点心，“他性格不拘小节，举止不甚正经，你莫要介意。”
觉得糕点好吃，他又塞了一口，偷偷瞧着顾文冰正低头深思，又悄摸摸拿走了两三块。他从小喜欢吃甜食，只是这东西贵，自从母亲去世后，再也没人会悄悄藏一块后晚上给他。
顾文冰虽然才入督察院，可却熟悉沈全大名，此人出生商贾之家，最喜欢留恋烟花酒巷，与三教九流交往甚密，也是有名的消息灵通。
如此圆滑之人能在五原郡困住半年，也算是稀奇。
“我不介意，我倒是担心他不待见我。”
“不会的。”张良机摇头，咽下口中吃食，清了清嗓子才说，“十三道三个都御史中，他是最好相处的。”
听张良机说起对方以前判案的事情，顾文冰从一二事迹中听出，这沈全看似混不吝，其实为人工于心计且多疑。从这方面说，她与沈全都是同类人，只不过自己出身世家很多事不用在意，而沈全出身低微所以不得不左右逢源圆滑处世。
她想，聪明人确实能维持表面和气，但也难以交心。
幸好，她从不奢求与他人坦诚相待。
来到五原郡，即便是重生一世的顾文冰，也被浩大的排场惊住。
还未至府衙，便见两街结彩铺毡。有百姓在茶楼撒花，看着颇为喜庆。到了府衙，一进门便听见擂鼓放炮之声，饶是冷静如李光卿也惊吓一跳，更别说张良机直接抓住几位侍卫的衣衫，两腿一缩一抬一勾，直接抱住那人的后背躲起来。
顾文冰拍拍张良机肩膀，悄声在对方耳边说，“给御史留点儿面子吧。”
张良机这才放开那侍卫，强撑着站直身体，眼睛发直看着前方。
不等聊起正事儿，太守便在前院设盛宴招待。见歌姬舞女蹁跹婀娜，顾文冰低头饮酒挡住嘴边讥讽。
都说世家耽溺风月，看来只要进了这官场，身处高位的寒族也不能幸免。
正欲要放下酒杯，忽然嗅到一股浓烈的香味。
顾文冰抬眼，一舞女已经倾身半依偎在她身前，对方翘着兰花指拿走她的酒杯续酒，视线下对方胸口一览无余。
“公子何必一人喝闷酒，香荷陪公子。”一句话千回百转，加上那舞女魅惑表情，惹人遐想。
只是顾文冰本就闻不得浓香，她微微蹙眉，抬手推拒那自称香荷的舞女。
“公子？”香荷丝毫不退，她紧贴着顾文冰，手中的酒杯也放在顾文冰唇边，讨巧做小笑着，“公子若是不喝，怕是太守大人会怪罪我们招待不周呢。”
顾文冰侧头看向太守，对方虽和李光卿详谈甚欢，却也搂着一个歌姬上下其手，发现她的目光后，甚至还做出请用的手势。
李光卿被一个歌姬搂着，烛火明灭脸上光影斑驳，看不出是何情绪。
目光扫过众人，发现五原郡官场之人脸上皆是沉迷放纵之色，模样不似初入这番酒色之地。
顾文冰眸色幽深几许，觉得真是荒唐。
香荷见顾文冰毫无反应，想要伸手解开对方腰带，刚碰到玉环还不及动作，就觉得手腕一紧，接着就被人拖到后方。
杨兰挑眉，手上鞭子勒紧那人，她俯身看着香荷，先是不屑的打量，最后恶狠狠收回鞭子，说：“我家公子不是你能高攀的。”
香荷看手腕洇出血印，急忙开口向顾文冰撒娇，却见顾文冰眉宇间一片冷漠，神色不为所动。
再次扭头，发现刚伤她那人面带威胁又抬高了鞭子。
这次她终于安分，整场宴席下只呆在桌案旁续酒。
酒宴结束，顾文冰回到驿馆，喝下杨兰熬制的醒酒汤后，终于等到徐飞回来。
她离开前看见李光卿和太守一同离开了，暗地示意徐飞跟踪两人。
“他们去了外郊，那里有一处山涧别馆。公子，我回城时见一人在城门徘徊，看其身形样貌，依照张良机的描述，应该就是沈全。”
沈全今日并未出席，顾文冰本以为对方已经回京，如今听闻人就在五原郡，更觉得诧异。
他在等什么呢？
顾文冰挥挥手示意徐飞继续关注几人，等人离开后，对收拾东西的杨兰说：“阿兰，今日与我同榻休息吧。”
杨兰不解，歪头问：“为何？”
“怕有人横生事端。”顾文冰起身朝床榻走去，给杨兰留了一半位置。
果不其然，烛灯灭了一炷香后，忽然听见有人窸窸窣窣打开房门。
“谁！”
杨兰警觉，一跃而起挡在顾文冰前，先是抬脚把桌上茶具朝来人踢去，随后从衣架上取鞭挥打，不过两个回合就将人绑住摔在地上。
熟悉的香味，黑暗中，顾文冰断定此人就是宴席缠着她的那位舞女。
果然，杨兰点亮烛火后，映照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正是香荷。
“公子。”只穿着纱衣的香荷原本欲要上前，看见杨兰后怯怯后退，不断低头拭泪，十分娇弱可怜。
若顾文冰是男子，怕真的会动恻隐之心。
只是可惜，她并不是。
她看到的，不过一场拙劣的表演。
“驿馆乃官员休憩之地，外人能随便进来？”顾文冰压低声线，声音却大了几分，“再者，如此大的动静，为何不见驿官来？！杨兰，叫人！”
发现顾文冰动怒，香荷急忙抱住杨兰的小腿不让人离开，神情已经没有之前的刻意做作，她慌忙扭头对顾文冰说：“顾公子饶命，我也只是想求一线生机而已。”
香荷哭诉她本是农家女子，有几分姿色便被父母卖给老鸨，学了些舞艺被安排伺候来往五原郡的官员。
“你是五原郡人？”
香荷点头，“家在五都县萍乡村，世代以打鱼为生。”
回答的倒是详细，顾文冰继续问：“何时开始进入欢场的？”
“十五。”
顾文冰抬眼注视香荷，香荷眼神躲闪，这才低头小声道：“十二已经开始上台表演了。”
“这般闯入驿馆，几次了？”
顾文冰语气平淡冷静，仿佛再问对方今日是否吃饭般，没有香荷以为的鄙夷语气。
确切的说，言语中听不出一丝情绪。
杨兰见香荷眼神躲闪，握鞭上前甩打在地上恐吓，“说！”
香荷果真吓得连连后缩，她退到桌腿前摇头，“记不清了。”
见杨兰还要逼迫，顾文冰起身制止了她，随后给杨兰使眼色，杨兰会意，转身对香荷说：“公子大人大量放了你，还不快走。”
香荷听见这话依旧惶恐，她哀求：“公子能否让我呆至天明？我若就这样回去，定会被老鸨针对，怕是以后在不能出来了。”
杨兰听着理由觉得好笑，“出来也好回去也罢，都是妓子，有何区别？”
“这位侠女不知，出来伺候这些官老爷，偶尔还能当个人，若是回去困在那一方青楼，完全就沦为了任人发泄的畜生。公子，您就让我呆在这儿吧，我保证，就跪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杨兰闻言望向顾文冰，顾文冰正背对着她们拿着火折点蜡，仿佛看见两人目光般，回头俯视香荷，片刻后朝杨兰使个眼色。
杨兰抬手，利落的一个手刀，香荷霎时晕了过去。
“检查下。”顾文冰落下一句，随后挑开幕帘进入内室。
不一会儿杨兰进来，脸色有些铁青，“公子，那人还是处子之身。”
果然如此，顾文冰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放下匕首冷眼瞧着屏风上的山脉。
她不能肯定是谁安排此人试探，是西楼的叛徒？还是北燕的那人？
亦或者，仅仅是五原郡太守的贿赂。
“公子，要不要，”杨兰做出一个杀人的手势，显然她也认为这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试探。
“取她性命解决不了问题。”顾文冰又拿起匕首，缓缓拔出匕刃，看上去还在犹豫。
灯芯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外面的风雪声冲撞着窗，顾文冰终于下定决心，收回匕首对杨兰说：“把她绑起来交给驿站值班，就说发现她在附近身形鬼祟。”
“是。”杨兰领命，却迟迟不动，与顾文冰视线对上，她才叹气道：“公子，您还是心软。”
“毕竟是一女子清白。”
“青楼女子有何清白？！我行走江湖，深知人心险恶，此人明显为了试探公子身份！若此时不解决，怕以后会有更多问题。”
杨兰半跪行礼，显然是不打算按照顾文冰的意思把人送回去，“公子，若你觉得不方便，交给杨兰，我会处理干净。”
长久的沉默后，顾文冰终于开口：“你要如何？”
“我以前有手下在五原郡，让他……”杨兰没有说下去，眼皮也垂下。
顾文冰却明白了，她拿起蜡烛，越过屏风走到那位名叫香荷的女子面前。
衣衫有些凌乱，她拨开香囊，看见下面有一吊坠，于是拿起打量，玉质下品，可样子十分奇异，像是口衔祥云的蛇。
口衔祥云的蛇，上一世，冒充她兄长的那人右臂同样有此纹身。
看来这香荷的身份，不简单。
顾文冰眯眼，若是无辜牵连之人她会竭力护其周全，可若别有用心之人，她也向来不会手软。
她要告诉这舞女身后之人，她不是善茬。
她下定决心，取下吊坠，道：“阿兰，天亮前，把人带回来。”
“是。”
想起一件事，顾文冰喊住杨兰，“若中途醒来，便解决了。”
杨兰顿了顿，她没想到为何顾文冰这么快就改变了注意，点头答应，“是”
次日凌晨，香荷微微睁眼，看见床头正穿衣的顾文冰，低头发现自己不着一缕。
顾文冰回头，语气毫无情绪，“醒了？我让杨兰送你回去。”
“你……”香荷想要说什么，却被顾文冰眼中的寒意吓住。她抱住衣服，目视顾文冰离开，发了会儿呆，直到杨兰进来才回过神。
香荷回到揽春楼已经是午后，楼里的姑娘正在酣睡，她被老鸨带着去了最里面的一间房。
跟着老鸨朝屏风跪下，屏风后坐了两个人，凭轮廓只看的出男女。
“当家的，人回来了。”老鸨磕头，语气颇为恭敬。
“如何？”
是男子声音，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不自然的哑，想来是刻意压低了嗓子。
香荷看向老鸨，见对方点头才回话：“是男子。”
“亲眼看了？”
香荷想起顾文冰脖子上不自然的红痕，闭眼含羞回答：“是。”
“下去吧。”
屏风后的人吩咐，老鸨牵着人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说：“检查过了，如实。”
“当家苦心布局，看来并未达成所想。”女子声音妩媚勾人，“怎么会怀疑顾文冰是女子身份呢？”
“他们兄妹两人长相相似，而且，前朝狸猫换太子之事并不少见。”
有人将屏风移开通风，缓缓露出男子容貌。
正是北燕圣父，罕蝉思谷。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入迷局不知，窥乾坤之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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