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戏》眠眠夏子

47、重头戏

　　《安得平安》的时节是春与夏，春节前会拍摄初春的部分。正值大寒时节，剧组成员都穿上了过冬的衣物，唯独演员要克服季节反差，好在交州地处热带，第一天和第二天的戏份都是校服出场，保暖措施到位，影响倒也不大。

　　然而第三天的戏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这一天将要拍摄剧本里一场重头戏——安语真被强/暴的情节。

　　“你真敢写。”早在筹备阶段，冷怿就对此感慨，“不怕演员不答应啊？”
　　“不答应再说。”彼时的何复言还在埋头抠剧本，“剧情怎么好怎么来。”
　　冷怿拿起那几页剧本翻了翻，啧了啧嘴：“有必要拍这么详细？”
　　“素材多些好剪。”何复言面色平静，并未觉有什么不妥。

　　那时候泰然自若的何导演，万万没有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临到拍摄现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兼任主演的他要面临的境遇。

　　这天的华辛身着衬衫和外套，为了方便拍摄，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单薄的校裤。
　　更要命的是，这还只是前半场的装扮，到中间某个镜头之后需要改妆，得脱掉除内裤外的所有衣物，换上一件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衬衫。

　　想想都觉得冷，何复言嘱咐造型师，开机前多备一件厚外套。

　　这一场是夜戏，地点在公园后山的湖边，天还未黑，剧组在做最后的筹备，导演带着演员走位讲戏。
　　这场戏里，安语真和三个混混有许多互动动作，各种角度要反反复复拍好多次，需要从头到尾仔细过一遍。

　　“安语真往后爬的时候，抓他的脚踝，把他从草丛里拖出来。”何复言半蹲着，抬头对最近处一个饰演混混的人高马大的男演员说，“紧接着朝脸揍一拳。”
　　不专业的混混演员睁大了双眼：“真揍啊？”
　　何复言回答：“当然是借位。”
　　演员虚心请教：“怎么……借位？”

　　“就……”何复言思索着怎么比划，想找个人帮忙做示范，抬眼，看见近处站着华辛，远处杵着孔皓燃。
　　舍近求远反倒有鬼，何复言犹豫了一下，唤道：“华辛，过来一下。”

　　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华辛只微微眨了下眼，便脱下了造型师给准备的厚外套，利落地躺在了何复言的脚边。
　　由于他的动作太过干脆，反倒是半蹲在地的何复言，一时有些不适应。

　　华辛拉拉何复言的袖子，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何复言定了定神，小心地半跪在华辛身体的上方，用一只手先按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握拳，大臂做了一个夸张的挥舞动作。
　　“远景的时候，掠过脸空挥。”何复言用慢动作做示范，华辛配合地侧头。

　　“近景的话就擦边，要控制力道。”何复言又重复了一次动作，只是这一次，握拳的手指略微碰到了华辛的脸颊。
　　一碰即离，残留冰凉的触感。
　　华辛借势偏头，演绎得恰到好处。

　　混混演员连连点头，受益匪浅。

　　何复言看着华辛的脸庞，问道：“不疼吧？”
　　华辛侧回了脸，摇了摇头。

　　头部的动作带着身体也跟着晃动，传递到何复言按住华辛肩膀的手臂上。
　　掌心的温度隔着衬衫，若有似无地触碰单薄的肩膀，中和躯体的微凉。

　　一旁的演员未察觉那一方草地上暗涌的情思，仍求知若渴：“导演，然后呢？”

　　“然后……”何复言看一眼剧本，沉默片刻。
　　他瞄了一眼地上的人，言语吞吐：“下一镜脱他的裤子……第一遍不用真脱，镜头从背后给，也是借位。具体的……等会儿拍的时候再说。”
　　“哦……。”

　　此刻的华辛还躺在何复言的下方，无声地抿了抿唇。

　　“下一个人向上压住他的手腕。”何复言提声道，“皓燃来帮个忙！”
　　孔皓燃听到呼唤立刻小跑过来，按照何复言的指示，抓过华辛的手，束缚在了头顶上。
　　“再来个人按他的脚踝。”
　　另一个稍矮一点的蜡黄皮肤混混左看看右看看，迟疑地走过去试了试动作。
　　衬衫随着手臂上拉，露出了肚脐和几寸白皙的皮肤。华辛不做任何反抗，任由他们按着，抓着，宛如未经世事的雏鸟。

　　何复言才看了一眼就撇开了目光。
　　强忍住想要松开手的冲动，何复言转头对刚才的高大混混说：“安语真回过神挣扎的时候，你从这个位置再打他一巴掌，和刚才那拳差不多的方法，再说台词。”

　　高大混混拿着剧本念到：“老实点，爷不会弄疼你的……那个，导演，好像……不太对。”
　　“什么不对？”
　　“少了个动作。”高大混混指着剧本，紧张地问：“‘沿着安语真的大腿朝他的内裤摸去’……这个动作怎、怎么搞？也是借位？”
　　“这个……”何复言喉咙发紧地吞了口唾沫，“清了场再说。”

　　讲了半场戏，何复言满头大汗的回到监视器旁，感觉比拍了两场还累。
　　孔皓燃给何复言递了一瓶水，问道：“学长，其他部门准备就绪了，开始吗？”
　　“嗯。”何复言看了看草丛边还在对动作的华辛和混混演员，灌了两口水，说，“先清场。”
　　孔皓燃疑惑：“这么早清场？”
　　“计划做了点调整。”何复言回答，“明天小年，不必要呆在这里的同学可以提早回家。”
　　“哦，好的！”

　　孔皓燃去执行清场任务，监视器旁只剩了冷怿和何复言。
　　“计划做了调整？”冷怿打量了一下何复言，“改剧本了？”
　　何复言叹口气：“没改。”
　　“那清场干嘛？”冷怿说道，“我记得分世界线之前的近景特写才清？”
　　“嗯。”何复言口腔干涩，“实操了一下，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别有压力。”冷怿拍拍他的肩，不怀好意地笑道，“处男导演第一次拍R-18，是有点难度。”
　　“你，”何复言瞪了他一眼，“闭嘴吧。”

　　清场完毕后，现场只剩了导演、摄影，和必要的演员。服化道、助理，包括制片人，都回避了。
　　前半程拍得并不顺利，主要是饰演混混的演员过于拘谨，全景走戏NG了很多次，连累得华辛也穿着薄衫在地上跟着重拍。
　　最后终于磕磕绊绊地走完了全景，进入到分镜头的拍摄，这里有几个尺度比较大的近景和特写，也就是何复言先前走戏的时候略过的部分。

　　刚刚放松下来的演员，突然又绷紧了神经，眼巴巴地望着导演亲力亲为地做示范。

　　何复言逼自己把专注力放在技巧和镜头：“其实很简单，这里的特写只给到大腿。”
　　谁知华辛过于配合，抬起已经褪掉外裤的一只腿，送到了何复言比划着的手边。

　　到了这个份儿上，不接招反而太奇怪了。何复言咽了口唾沫，示范了一下。
　　旁观学习的几个混混演员不自然地用手掩了掩嘴。

　　“到这儿就可以了。”何复言立马松开，烫手似的。
　　演员照着何复言的样子，因紧张和尴尬，简单的几秒镜头NG了好几次才过。

　　何复言咬咬牙，有点后悔写了这么个镜头。

　　“下面……”捏了一把汗的混混演员看到下一镜，更是结巴了，“……导演，这真需要示范……”
　　“这个……”虽说是自己写的剧本，何复言听了还是不由得脸颊发烫。要是冷怿在现场，估计都嘲笑他八百回了。

　　分镜图上印着大胆的构图，当时设计的时候，何复言心态平静得不行，觉得艺术要雅俗共赏。但真正到了这一步，才发现实践比想象难多了。
　　何复言看了看在地上的华辛，他按着角色挣扎后的状态，侧着头歪在了一边，下半身却保持原状态，大方地敞开着，看这意思，真的是不介意为艺术现身。

　　人家演员都这么专业了，导演总不能怂。何复言想着，先试试吧。
　　片子看了不少，实操确实是第一次。现在想想冷怿说的话，还真有种一语成谶的感觉。

　　“不好意思了。”
　　何复言对着华辛礼貌地说了一声，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深吸一口气，鼓起最大的勇气，试探地钻了进去。
　　指尖抚摸小腹，细腻冰凉的肌肤和温热的手掌形成对比。
　　何复言大气不敢出，手背把布向外侧撑了一些，解说道：“用手掌撑住，也是借位，尽量不要真的碰……”

　　话没说完突然顿住，因为他感觉到华辛好像动一下，朝下的指尖划过了一层温和的质感，不像是肌肤，更像另一层布料。
　　何复言愣神一瞬，下意识地伸头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华辛在四角内裤的里层，还穿了一层低腰的三角内裤打底。

　　“你……”何复言惊讶地睁着眼睛看向华辛，华辛还是侧着头不看他。
　　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什么，好半天，才夸出一句：“……还挺机灵的。”

　　“何导，穿帮了。”摄影师忽然说，“里面有层布。”
　　忘了这茬，何复言回道：“调整下角度呢？”
　　“那就，”摄影师提出专业建议，“别撑那么高。”

　　“这样？”何复言小心地把手掌放低了些，手指隐隐划过一点内层的布料。
　　摄影师比对着取景框：“再低一些。”
　　何复言逼迫自己不作他想，与摄影师确认着角度，一点点靠近，距离已经所剩无几。
　　就在摄影师说“OK”的时候，何复言的掌心碰到了一个东西。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什么，就猝不及防地听见华辛发出“啊”的一声。
　　这一声很轻，只有他这个位置听得见，但却比华辛平时的语调更高，情不自禁，尾音上扬，还带着有些粘腻的鼻音。
　　何复言一时呆滞，抬头看见华辛用手背轻掩住刚刚发出声音的嘴巴，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他，脸颊难为情地泛起了粉红。

　　何复言大脑轰地就炸开了，他猛地缩回了手，整个掌心都是麻的。
　　其他演员和摄影师疑惑，齐齐地看向了他。
　　在背后掐了掐虎口，何复言狠压住慌乱的心神，绷着最后一根理智的线，宣布道：“这、这镜，取消。”

作者有话说

　　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