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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液体溅在出连托托的面颊上。
她迟疑地抬手,指尖拂过面颊,瞬间沾上了血红的色泽。
细微的凉意也顺势落在了出连托托的脖颈边。
“殿……”她兀地瞪圆了眼睛。
滚烫的鲜血伴随着剑光,顺着出连托托的颈侧蜿蜒而下。
赫连辞不知何时抽出了佩剑,剑锋割破了西凉公主柔软如绸缎的脖颈。
他的目光比剑光还要冷,震慑住了所有人。
满殿使臣无人敢出声阻拦,眼睁睁看着出连托托身上的紫色薄纱被鲜血浸染。
出连托托的庶兄,也是西凉国的另一位使臣塔牧尔,面色惨白地冲到赫连辞的脚边,跪在地上,连声哀求:“殿下……殿下息怒!”
出连托托循声扭过头,艰难地蠕动起嘴唇,大滴大滴的泪涌出眼眶。
她不想要兄长卑微地求情,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喷出了几口浓稠的鲜血,那双方才因为得意而泛着光的双眸,也渐渐失去了神采。
“殿下!”塔牧尔悲痛至极,“请殿下息怒!”
可惜,陷入空前愤怒的赫连辞根本听不见他的求情。
赫连辞的眼神又冷又凉,视线像是要穿透出连托托的身体,剖出她的心来看,那里面是否盛满了对殷雪辰的感情一般。
“你要谁?”大周的摄政王缓缓起身,炽翎卫随着他的动作从宣政殿各处涌出,将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你要谁?”赫连辞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倒在血泊中的西凉国公主,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偏执与疯狂。
这世上,怎么有人敢与他抢殷雪辰?
还大言不惭地说会待殷雪辰好?
不,不会的。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殷雪辰更好。
“不……不会有!”赫连辞癫狂地挥动着长剑,在出连托托的颈侧又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出连托托痉挛着,眼里的绝望淹没了对生的希望。
她真的觉得自己会死。
塔牧尔心知哀求赫连辞无用,转而跪在了殷雪辰的脚下。
“世子!”他“咚咚咚”地磕着头,额前顷刻间见了血,“请世子开恩,留公主一命!”
一直将塔牧尔当空气的赫连辞闻言,终于吝惜地将目光从出连托托的身体上移开。
他拎着滴血的剑,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殷雪辰,像是要听他亲口拒绝塔牧尔的要求,神情里满是期待。
然而,殷雪辰注定要让赫连辞失望。
他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出连托托身旁,单膝跪下。
赫连辞捏剑的手猛地颤抖起来:“殷雪辰,你要替她求情?!”
“殿下。”殷雪辰垂着头,无人看得清他脸上的神情,只听他平静的嗓音在落针可闻的宣政殿内回荡,“公主乃西凉国的使臣,于情于理,都该以使臣礼节待之。”
殷雪辰猛地俯身,颈间爆出一根又一根的青筋:“她要你!”
赫连辞一脚将出连托托踢到他面前,颤声道:“殷雪辰,你没听见吗?她要你!”
“……她要的是你,是你!”
殷雪辰闻若未闻。
他伸手扶住了出连托托的肩,将掌心贴在公主受伤的颈侧,平静地说:“请殿下待公主以使臣之礼。”
鲜血顺着殷雪辰修长的指缝跌落,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赫连辞的眼睛。
赫连辞的喉咙里发出了“嘶嘶”的喘息。
“殷——雪——辰!”
每一个字,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赫连辞不断地喃喃着殷雪辰的名字,某一刻,忽地丢了手中的剑,跌回了属于摄政王的仅次于皇位的王座。
“来人,带公主下去疗伤。”
在这场独属于他们二人的角逐中,赫连辞输了。
他前世就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赫连辞以手扶额,嘶哑的嗓音在殿内每一个人的耳畔震响:“都出去,都给本王出去!”
小皇帝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着急忙慌地撩起衣摆,眼看就要跳下龙椅,另一道声音冷不丁打断了他的动作。
“殿下!”
这世上唯有殷雪辰敢当面指责赫连辞。
他仰起头,明艳的脸上弥漫着冷意:“殿下,陛下尚在。”
大周的帝王尚在,摄政王无权发号施令。
赫连辞的眼里瞬间喷出了怒火,顺势握住了沾血的长剑。
殷雪辰眼里同样有火光,只是他的火光是冷冽的,是没有任何杂念的。
他望他,就是在望一个把持朝政,牝鸡司晨,试图扭转大周天下的政敌。
赫连辞像是被殷雪辰的银枪钉在了原地,心口不断地往外涌着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血。
气氛再次凝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摄政王会手刃了胆大包天的荣国公府世子时,赫连辞居然艰难地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李知知面前,撩起衣摆,作势要跪。
小皇帝吓了一跳,一个激灵从龙椅上跳下来:“皇叔,朕累了,要先回去休息。”
他抱紧了怀里的布老虎,拽着梁公公的手,啪嗒啪嗒地跑到了宣政殿外。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李知知跑了几步,回头望着僵在宣政殿内的各国使臣,气恼得直跺脚,“朕说散了,散了!你们听不懂吗?”
使臣们这才回过神。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继而争先恐后地退出了宣政殿。
世人都说,大周的摄政王嗜血残暴,性情不定。
今日一见,方知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
大周的摄政王哪里是阴晴不定?
这就是个疯子。
能当着各国使臣的面,手刃西凉国公主的疯子。
偌大的宣政殿人去楼空。
沉重的宫门在殷雪辰的身后缓缓闭合。
微风吹动满殿烛火,赫连辞深陷在阴影中的身影仿若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殷雪辰毫不畏惧,神情淡然地跪在地上。
赫连辞拎着长剑向他走来。
“你再说一遍。”摄政王并没有用长剑威胁他,而是将唇贴在他的耳垂,低声喃喃,语气温柔,宛若情人之间的絮语,“你让本王如何待她?”
殷雪辰默不作声。
“你说啊。”赫连辞丢了剑,手指攀上他的面颊,顺着他深邃的眉眼一路抚摸到弥漫着酒香的唇,“怎么不说话了?”
殷雪辰的眼里划过一闪而过的厌恶:“殿下要臣说什么?”
“说你方才说过的话!”
“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赫连辞自嘲地勾起唇角,“殷雪辰,你不要以为本王不敢……你不要以为本王不敢……”
“不敢”什么呢?
赫连辞始终没有说出口。
但是,赫连辞无法说出口的话,殷雪辰敢说。
“殿下,你当臣是什么?”他一字一顿地质问,“想要臣是什么?”
“……是你寝宫里的一个男宠吗?!”
殷雪辰原不愿用最卑劣的猜想去揣度赫连辞的心思。
他自北境归来,受先帝坑害,差点惨死在斗兽场中,后见了摄政王,两相对比,心中自然有些许的期待。
……有李天全作对比,谁在他眼里都好。
赫连辞起初,的确也让殷雪辰生出了忠心。
他甚至觉得赫连辞贤明盛德。
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大周需要的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而是一个能撑起江山社稷的摄政王。
殷雪辰愿意忠于赫连辞。
以大周的名义。
可事实证明,赫连辞对他,与那些被阉了的纨绔子弟没有分毫分别。
“殿下喜欢臣这张脸?”殷雪辰压下心底翻涌的恶心与失落,深吸一口气,不等赫连辞反驳,闪电般出手,试图抢走赫连辞手里的长剑。
赫连辞的反应比他还快:“你做什么?!”
殷雪辰见抢剑不成,面不改色地拾起地上的酒盏碎片,狠狠地往脸上按去——
瓷片入肉,鲜血迸溅。
殷雪辰的瞳孔微微一缩,垂眸望着赫连辞滴血的手,咬牙问:“为什么?”
“为什么?”赫连辞嗓音沙哑,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既疯狂又得意,“我不允许这世上有人伤你……哪怕是我,也得付出代价。”
言罢,抽出殷雪辰手里的瓷片,再次插进手背,眼睛眨也不眨地用力向下割去。
殷雪辰的面色几经变化,终究还是忍不住按住了赫连辞的手。
他的眼睛被怒火点燃:“殿下心中有丘壑,为何要与那些纨绔子弟一般,为臣容貌所惑?!”
赫连辞的视线一寸接着一寸刮过殷雪辰俊逸的脸庞,眼底盘亘着深深的喜意。
殷雪辰正按着他滴血的手,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恍惚间,赫连辞觉得似乎能这么拉着他的手,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无论悲喜。
“殿下可知,臣此生最恨旁人因臣的容貌,心生垂涎之心?”
“容貌?”赫连辞回过神,不顾殷雪辰厌恶到极致的目光,迷恋地抚摸他的脸,最后甚至试图亲吻他眼尾的海棠花纹路。
电光火石间,殷雪辰抬手,狠狠地扇了赫连辞一巴掌。
——啪!
大周的摄政王的脸被打得微微偏向一边。
殷雪辰是上过战场的人,这一巴掌的力度可想而知。
赫连辞用拇指蹭去唇角溢出的血迹,变/态地舔着指尖的鲜血。
殷雪辰见状,胸膛因为愤怒剧烈起伏。
“旁人打了本王,此刻怕是早已在黄泉之下了。”赫连辞转过头,语气轻快,无论他的态度如何恶劣,都没有发怒的迹象,“可本王不会伤你。”
“……本王只是觉得很伤心,因为你现在想的,绝不是本王方才说的话。”
“……你在想,这一巴掌会不会牵连荣国公府,会不会让你一生困在皇城中,会不会让你再也看不见北境的风雪。”
“……本王猜得可对?”
被猜中心思的殷雪辰咬住了嘴唇。
赫连辞从他的神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着摸被打得微微泛红的面颊:“你知道本王怎么猜到的吗?”
他的笑戛然而止,无尽的恨意涌上来,狞声道:“因为本王知道你没有心!”
殷雪辰不甘示弱地反问:“那殿下会将臣困在皇城中吗?”
“困在皇城里?”赫连辞闻言,沉默片刻,脸上时喜时悲,狰狞到了极点,“不,只要你能让本王高兴,本王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殷雪辰霎时讥笑出声。
他自知赫连辞是君,自己是臣,就算想反抗,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便再无顾忌:“难道臣要这天下,殿下也舍得给?”
话音刚落,殷雪辰怀里一沉。
大周的玉玺沉甸甸地砸在了他的怀里。
殷雪辰面色大变。
见玉玺如见周帝。
赫连辞当真将大周的玉玺给了他。
“赫连辞,你疯了?”殷雪辰腾地起身,指着高高在上的龙椅,厉声质问,“你当陛下是什么……你当大周的江山是什么?!”
“你说呢?”赫连辞收紧伤痕累累的五指,粘稠的血顺着他的手背跌落在地上,汇聚成了血泊。
赫连辞在问殷雪辰,也在问自己。
“大周的江山对我而言,算什么?”他哈哈大笑,“殷雪辰,我要这大周的江山做什么?”
“我之所以殚精竭虑批阅奏折,之所以扶持小皇帝,之所以在这里……不过是你因为你在乎罢了。”
殷雪辰神情一凝:“什么?”
赫连辞锋利的眉眼里溢出浓浓的温柔:“因为你在乎。”
“……你想要征战四方,我就让你征战四方,你想要四海清平,我便给你四海清平。”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你若不要,这大周……谁来灭了,本王都不在意。”
赫连辞一番话说得坦然又冷血无情。
但他的眼里的情绪告诉殷雪辰,他说的都是真的。
赫连辞心中没有家国,没有百姓。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而殷雪辰……就是这个“目的”。
殷雪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赫连辞的言辞狠狠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殷雪辰自幼跟随父亲习武,从军后常年驻守北境。殷旭的言传身教,让他早就做好了为大周奉献一切的准备。
大周是他的信仰,亦是他活着的意义。
赫连辞恰恰相反。
大周的摄政王,大周的掌权者,竟是个心中毫无家国社稷的人。
殷雪辰胸口一闷,口中泛起腥甜。
他吐出几口血,按着心口,冷冷地问:“赫连辞,若我不愿委身于你,就算你拿江山社稷威胁我,我都不肯低头,你要如何?”
赫连辞轻声叹息。
“不,你不会。”摄政王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为了你最爱的大周,你也会答应我的要求,不是吗?”
殷雪辰以沉默作答。
他唇角的鲜血砸落在地上,地毯上盛开出一朵又一朵刺目的血花。
赫连辞早在将话说明白的刹那,就猜到了殷雪辰的答案。
前世的殷雪辰早早给赫连辞上过一课——除了大周,他心中容不下任何人或事。
即便如此,赫连辞心中仍生出无尽的悲凉。
原来殷雪辰的眼里永远没有他。
前生和今生都没有。
“赫连辞,你要我做什么?”
殷雪辰不是犹豫之人,他既已决定为大周的江山奉献出所能奉献出的一切,便不再纠结。
他抬头,目光似水,冷冷地滑过赫连辞的面颊。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
赫连辞却只问了一个问题:“若西凉国兵强马壮,愿意以嫡公主为代价,永远臣服于大周,你会娶出连托托吗?”
殷雪辰勾起唇角,迎着摄政王骇人的视线,毫不犹豫地点头:“会。”
“会?你……不再想想?”
那些被赫连辞吓得退出宣政殿都不敢回头的朝臣们,若是见到这一幕,怕是会再次惊得魂飞魄散,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尚未清醒,还在荒唐的梦里。
大周的摄政王怎会用如此低声下气的语气同一个世子说话?
甚至于,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哀求。
可惜殷雪辰的眉眼风霜浸染。
他冷漠地开口:“赫连辞,你不必再问,若今日西凉国服力强,方才不用你出手,我也会答应公主的要求。”
以他一人,为大周换来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值得。
“你……”
“赫连辞,你还要我说几遍?”殷雪辰不耐烦地打断赫连辞的话。
他不屑于摄政王的龌龊心思,态度自然也不再恭敬。
他直呼摄政王的姓名,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不跪心怀不轨之徒。
“你要我做什么,直说。”殷雪辰的神情中只剩疏离。
赫连辞的眼神痛苦地闪烁,片刻,用喑哑的嗓音呢喃:“你……你在宫中陪着我。”
殷雪辰颔首:“还有呢?”
“陪……陛下,以侍卫的身份。”
他嗤笑:“赫连辞,你想要我委身于你,却又想堵住悠悠众口,何必呢?”
“悠悠众口?”赫连辞今夜已被殷雪辰伤得体无完肤,此刻痛到麻木,连解释的时候,脸上的情绪都淡了,“我连天下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天下人怎么看待我?”
“……可你是荣国公府的世子,本王可以没有颜面,你不能没有。”
殷雪辰心里涌起古怪的情愫,但只是一瞬,这丝情愫就被恨意取代。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
这一回,赫连辞没有拦他。
摄政王绿色的眼睛里摇曳着恶劣的光,在他即将推开宣政殿的门时,低低地笑起来:“殷雪辰,这是你第二次打我。”
赫连辞清了清喉咙,古怪沙哑的嗓音转瞬低沉富有磁性:
“……我榻上的银链,你可喜欢?”
已经走到宣政殿前的殷雪辰神情剧变。
不久前的屈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个将他锁在榻上的男人与赫连辞渐渐重合。
“是你?”殷雪辰垂在身侧的手疯狂地颤抖起来。
他一点一点转身,漂亮的脸因为恨与怨扭曲。
殷雪辰大步走回宣政殿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坐在王座中的摄政王:“居然是你?”
“嗯。”赫连辞因为他的靠近,逐渐兴奋,甚至在他面前展露出了露骨的欲/望——漆黑的布料隆起了弧度——殷雪辰最恶心,最排斥的弧度,“是我……你脖子上的印子还在吗?”
“……若是没了,要不要我再……”
凛冽的剑光打断了赫连辞的话。
剑身上映出了殷雪辰冒火的凤眼。
他怒火中烧:“别说了!”
赫连辞越说,他的颈侧就越像是被火星灼伤一般,一片接着一片痛起来。
“为什么不说?”赫连辞迎着剑光撩起眼皮,毫不掩饰眼底的渴望,也对抵在颈侧的长剑熟视无睹,“殷雪辰,你知道我想说这些话,有多久了吗?”
赫连辞大笑出声。
“一天?一月?一年?不……不,你不知道!”赫连辞在殷雪辰惊骇的目光里,伸手握住了剑身。
华贵的地毯上再次沾染上血迹。
“你什么都不知道!”赫连辞拽着剑身,将握剑的他也拉到了身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赫连辞的眼里笑出了泪。
“你什么都不知道,真好。”
真好。
只有他一个人品尝十七年的孤独,只有他一个人在无尽的自责与思念中发疯。
殷雪辰在赫连辞的眼底寻觅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微微怔神。
赫连辞居然会害怕?
赫连辞在怕什么?
但他并未多想,松开剑,冷着脸后退半步,半跪在地上,用极尽讥讽的语气,说:“臣告退。”
君不君,臣不臣。
殷雪辰说的每一个字,都打在赫连辞的脸上。
*
殷雪辰走出宣政殿后,候在殿前的梁公公立刻为他披上披风。
梁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殿内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开口却道:“奴才带世子去殿下的寝殿歇息。”
殷雪辰只觉得好笑,垂着眼皮,一言不发。
赫连辞之心,怕是宫中人尽皆知。
唯有他还蒙在鼓里,当他是什么仁义之辈。
“世子,陛下回去的时候,还念叨你呢。”梁公公见殷雪辰久不说话,试探地问,“您可要去瞧瞧?”
“不了,陛下劳累,该早些歇息。”他没心情应付小皇帝,转而问,“西凉国的公主如何了?”
“回世子的话,公主殿下受的都是皮外伤,咱们的太医已经替她包扎好了伤口,暂无大碍了。”
殷雪辰松了口气。
梁公公又道:“不过,太医说,公主殿下发了好大的火,吵着闹着要回西凉。”
“西凉虽是小国,若是与大周离心,也是个不小的麻烦,还是应该好生安抚公主。”
梁公公会意:“世子说得是。奴才会让人寻些西凉没有的玩意儿,好好让公主开心……若是还不成,奴才就亲自带公主去盛京城寻乐子!”
他越说,越是激动,竟没发现身旁的殷雪辰走了神:“世子,还有一事,奴才要同您说……陛下嘉奖荣国公府的圣旨已经送出宫了,您现在呀,不止是世子爷,还是炽翎卫的统领呢。”
殷雪辰兀地停下脚步。
梁公公纳闷地转身:“世子?”
殷雪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没一拳捶在身旁暗红色的宫墙上。
他早该想到,赫连辞布下了圈套,肯定不会让他轻易出宫。
炽翎卫乃当今摄政王的亲兵,等同昔日禁军。
赫连辞此举,明着是信任荣国公府,给予荣国公府荣光,实际上,是给他制造了一个最完美也是最奢侈的囚笼,让他想离开皇城都不行。
“世子?”梁公公又唤了一声。
殷雪辰回过神,阴沉着脸道:“劳烦公公向摄政王殿下通传一声,臣……”
他将“臣”这个自称在嘴里咀嚼数遍,怨气横生:“臣骤蒙圣恩,喜不自胜,当回府接旨,方对得起陛下对臣的期待。”
什么陛下的期待?
不过是赫连辞打着小皇帝的幌子,给他编制囚笼罢了。
“这……奴才做不了主啊。”
“让他去。”赫连辞的声音从他们传来。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摄政王走进了凄清的月光。
他站在离殷雪辰几步远的地方,半张阴云密布的脸被赤红色的灯火照亮,竟透出古怪的柔情来。
“只一夜。”
这话是对殷雪辰说的。
梁公公自赫连辞现身起,便带着侍从宫女退到了几十步之外。
赫连辞走到殷雪辰身边,修长的手指插/在他微微松散的束发中来回扶动:“明早,我去接你。”
殷雪辰浑身紧绷,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未将赫连辞推开。
赫连辞摸完他的头发,又替他将肩头的披风拢紧。
雪白的绒毛簇拥着殷雪辰略有些苍白的面颊,他在月光下当真像个妖精,浑身都透出不该有的妖艳。
这种妖艳里还有一丝柔软的脆弱。
是殷雪辰的心绪几番大起大落后,不由自主地透出的疲态。
赫连辞心如刀绞。
“我留在宫里,能换来什么?”不过,殷雪辰就算再疲惫,面对赫连辞时,亦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赫连辞落在他发梢上的手一顿,呼吸微滞:“开春,我许你回北境。”
“当真?”
“当真。”赫连辞苦笑,“还许你精兵十万,粮草万担。”
殷雪辰的眼睛亮了起来,宛若两点繁星。
他定定地看了赫连辞片刻,继而转身,漆黑的披风在风中鼓动成了墨色的双翼。
“殿下,这……”梁公公见状,连忙跑过来,“真让世子出宫吗?”
赫连辞按了按眉心:“无妨,让他走……他会回来的。”
哪怕是为了北境。
他也会回来。
赫连辞说得没错。
殷雪辰回府将圣旨供奉在祠堂后,与父亲促膝长谈了一夜。
今夜的晚宴,荣国公府就到了殷雪辰一人。
殷旭并不知道晚宴上发生的一切,他也懒得再多说。
要殷雪辰如何说呢?
说摄政王觊觎他的美色,想要将他变成男宠?
这话,心高气傲的殷雪辰宁死也说不出口。
他只含糊地告诉殷旭:“摄政王殿下许我回北境。”
殷旭大喜:“这是好事!儿啊,看来这赫连辞是想拉拢我们荣国公府。”
“……若是他有诚意,我们也得拿出些态度来。”
荣国公说话间,已经开始盘算开春回北境后,用什么战术打鞑子,以回馈摄政王的信任了。
“不过,伴君如伴虎,我儿也要小心。”殷旭欣喜之余,不忘叮嘱殷雪辰,“你性子太过要强,到了宫里,务必收敛。”
殷雪辰嘴上答应,第二日走出荣国公府,见门前停着的富丽堂皇的马车,就将殷旭的叮嘱抛在了脑后。
他爬上马车,看也不看马车里的赫连辞,抱着胳膊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赫连辞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半晌,迟疑地收了回去。
赫连辞又将早已备好的点心拿了出来:“用过早膳了吗?”
殷雪辰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赫连辞见状,起身凑过去,看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殷……”
殷雪辰霍然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两点寒芒:“赫连辞,你用十万精兵,换我留在宫中,如今早膳……又要用什么换?”
赫连辞无声叹息。
他冷哼着扭过头去,闭上眼的刹那,下巴忽然被捏住。
糕点被撞散在马车上。
赫连辞化身为凶狠的狼,锋利的爪子遏制着挣扎的狐狸的咽喉。
“殷雪辰。”
“殷雪辰……”
殷雪辰下马车时,脸色黑如锅底,高高竖起的衣领挡住了颈侧的牙印。
而赫连辞餍足地舔着唇角,心满意足地跟在他的身后。
殷雪辰不是不想反抗。
可当他的手抬起时,赫连辞总会恰到好处地威胁:“你若拒绝,十万担粮食减半。”
殷雪辰只能承受。
“畜生……”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咒骂。
赫连辞不以为意,还用手隔着衣领,按压殷雪辰颈侧的牙印:“畜生才能在你脖子上留下痕迹,记住了吗?”
殷雪辰拍开赫连辞的手,气势汹汹地上岗去了。
他今日第一次当差,得先去见炽翎卫的各位副统领。
他成了统领,官服自然也变了。
宫中炽翎卫多着赤红色盔甲,有官职则着黑色滚金边劲装官袍,配御赐长剑,瞧着英姿飒飒,不知道比李天全的禁军看着威风多少倍。
殷雪辰察觉到宫道两旁的小宫女多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烦闷地停下脚步,见赫连辞并未跟上来,直接翻过宫墙,抄近道跳进了炽翎卫在宫中的校场。
容貌艳丽的青年一落地,无数长剑便伴随着剑光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殷雪辰满腔郁气正憋闷得无处发泄,当即也不解释自己的身份,拔剑迎上去——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即便没有拿趁手的长枪,依旧轻而易举地击退了一群炽翎卫副统领。
“世子好身手。”副统领们本就是想试探殷雪辰的虚实,在他手下没走过二十招,心服口服,继而一一报上姓名。
“末将羽一。”
“末将羽二。”
…………
炽翎卫有几个副统领,他们就“羽”到了几。
殷雪辰听得头疼,拂去额角的汗,将长剑插回剑鞘:“你们自去巡视便是,我常年在外征战,对宫中布防一窍不通。”
羽一不敢怠慢:“我等这就为世子拿布防图来。”
殷雪辰点了点头,无所事事间,眼前忽地出现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人着一身一等侍卫服,施施然走入了校场。
殷雪辰虽没见过他,却立刻认出,他就是当初被小皇帝召入宫中的京兆尹之子,霍青光。
这些天,他见过薛林与远赴封城的裴之远,唯独没见过霍青光。
霍青光也瞧见了殷雪辰,视线在他身上的官服上停顿片刻,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殷雪辰不自觉地挑眉。
他不喜欢这个人。
平心而论,霍青光生了一副好相貌,五官端正,轮廓俊逸,瞧着就是霁月清风,心胸宽阔之辈,但殷雪辰匆匆一瞥间,便从他的眼里寻到了算计。
绵里藏针的算计。
“世子。”霍青光向他行礼。
殷雪辰收回思绪:“你是霍青光?”
“是。”霍青光坦坦荡荡地承认,“家父京兆尹,霍晨。”
“你找我有事?”
霍青光没料到殷雪辰连简单的寒暄都不屑一顾,面色微僵:“只是有些事想劳烦世子罢了。”
“说吧。”殷雪辰见羽一拿了布防图往自己身前跑,不耐烦地催促,“我今日当差,诸事繁多,不一定能帮到你。”
他动作间,领子垂下来了一些。
霍青光余光偏见一片殷红痕迹,浑身一僵,继而垂下眼帘,柔声道:“世子说得是,来找您,是我唐突了,但是西凉的嫡公主吵着闹着要见您,连梁公公都束手无策呢。”
“出连托托?”
“正是此女。”霍青光微微一笑,“西凉国虽只是小国,可比邻大周,若生出异心,于大周不利。”
殷雪辰沉默片刻,接过羽一递来的布防图:“我去看看。”
“劳烦世子了。”霍青光目送他远去,嘴里挤出极轻的嗤笑。
“你怎么没跟在主上身旁?”羽一等殷雪辰走远,蹙眉提醒,“今日该你当差。”
赫连辞身边的暗卫人数不多,不当差时,皆在炽翎卫中任职。
几位副统领便是如此。
提到赫连辞,霍青光的神情缓和不少:“主上与几位朝臣在宣政殿议事,我便出来逛逛……刚好撞见梁公公被西凉的公主从寝殿赶出来,吵着闹着,谁也不见,只要见咱们的小世子呢。”
“听说,西凉国的公主想让世子当驸马爷?”羽二和羽三加入了他们的谈话,“真是稀奇,她才见世子几面,就想嫁?”
“世子容貌,你们又不是没见过。”霍青光状似替殷雪辰辩驳,实则语气轻蔑,“公主见他心里欢喜,也是自然。”
“罢了,这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羽一板着脸催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出了岔子被殿下惩罚,没人会为你们求情!”
他说完,又客气地向霍青光拱手:“殿下身边不能缺人,你也回去吧。”
霍青光点了点头,不再逗留,身影转瞬融在飘摇的树影里。
羽一望着他远去,不自觉地叹息。
“大哥,你怎么了?”羽二好奇地凑上来。
“他不是从宣政殿回来的。”羽一犹豫道,“他身上有脂粉味。”
“你闻错了吧?”羽二不以为意。
“或许。”羽一也不确定。
他定了定神,拎起长剑,老老实实地舞动起来。
……在世子手下没走过二十招,他没心思考虑旁的。
若是羽一细想,便会想到,霍青光身上沾染的香粉气息源自西凉的嫡公主,出连托托。
*
出连托托赶走了梁公公以及殿内的一应侍女,独自蜷缩在榻上垂泪。
她自小是西凉女王掌心里的明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人用剑割破脖子,毫不留情地踹倒在地。
她呜呜地哭着,不甘心地攥紧了手中的药瓶。
“我们大周有一种说法,叫生米煮成熟饭。”出连托托耳畔回响起那个瞧着很温和的青年的声音,“你若是……以殷雪辰的为人,必会娶你。”
“我……要带你,你回西凉。”出连托托结结巴巴地喃喃,“吃……吃甘瓜。”
她在听见门外侍女的通传声后,将药瓶里的药粉撒在了桌上的果盘里。
与此同时,梁公公正连滚带爬地冲向宣政殿。
“殿下……殿下不好啦!”
“世子又去见西凉的公主啦!”
感谢支持正版w
殷雪辰:动心,不存在的,嘻嘻
预收是《我帮师尊历情劫》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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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20(V章谢谢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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