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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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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夏月原本是打算醒来第二天就进宫的,但是她哥说体谅她大病一场,特许在府里养好了再去宫里。
萍萍见她得知不能进宫而百无聊赖,想了想,还是提了个建议。
“殿下,驸马还在楚州四处奔波,您看是不是要修书一封……”
燕夏月心跳一滞,她垂眸,看着鞋尖,没有应声。
驸马啊。
顾檐。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久到她都快忘记了他的面容。
但是,燕夏月知道,如果他们一同在人潮中拥挤,她一定会一眼就能认出来他。
哪怕她忘了他长什么样子,可她就是知道。
那就是顾檐。
说实话,燕夏月有点不太敢给顾檐写信。
她坐在书桌前,拿着笔,看着空空的信纸,如是想着。
他们成亲将近六年,也不是没有过如胶似漆的日子。
只是她若要给他写信,必要写上很多不必要的琐事。
什么东家长李家短,春儿的夫君又搞事了,青儿又偷偷和心上人约会去了,有时甚至具体到每一餐吃了什么,什么时候安置,新换的香料格外难以接受等等等等。
他又有两年在外面征战,她平日里无事,话也就多了很多。
直到他部下的夫人登门造访,闲谈中提起此事。
那夫人是这么说的:“殿下与将军夫妻恩爱,那是全军都知道的,我家那口子还在信里面写呢,说人家殿下都能一日三餐的汇报,连安置都要缠缠绵绵,你怎么就不能学一学?”
她笑着,“妾身也是个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最多只能写一句平安归来,再多却是写不出来了。真是羡慕殿下能够和将军这般恩爱。”
她说完,也没当回事儿,接着开启了别的话题。
燕夏月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信里写了些什么,自己是清清楚楚的。
如今被人这样大剌剌的说出来,燕夏月实在难以接受。
她既然能放心的写出来送出去,那一定是格外相信顾檐能够做到只有他自己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她没想过会被第三个人,甚至——全军的人知晓。
在私底下她的确是他顾檐的妻子,能够娇嗔又痴缠,可是在别人那里,在外人,在军中,在大燕子民那里,她是大燕的康阳公主。
她是她们这一辈女孩子中最大的一个。
从小她就被皇祖母被父皇他们教导,务必要端庄持稳,给妹妹们做榜样。
一直以来她都做的很好。
她可以面不改色的训斥偷跑出去和小公子定情的燕雪青,也可以挡在燕归春面前斥责她的驸马冥顽不灵。
可是这位夫人说了这么一嘴,燕夏月什么也反应不过来,脑子里心里都是乱糟糟的。
她缓了一旬才缓过来。
她没有再给顾檐写过信。
每当她提笔想要写下“吾夫檐之”的时候,笔尖都迟迟落不下去。
她害怕这一封又会被别人知道。
哪怕她只打算写几句简单的“天冷加衣,平安康泰”。
直到现在,燕夏月也是有些怕的。
她强迫自己沉下心,渐渐的将笔尖落到了纸上。
“吾夫檐之,”
燕夏月写下这一句,舒了口气。
“妾已醒来,君可不必于楚州奔波。”
这样行吗?
燕夏月有些茫然。
她已经忘了该怎么在信中与他说话了。
“早日归家。”
要不要加个“望”?
“望君早日归家”?
这一张信纸,只写了一半。
燕夏月把写废的纸扔进纸篓,又提笔落下名字。
“康阳笔之。”
燕夏月把信装进信封里面,又在上面写下“顾檐亲启”,才封好落上拓交给萍萍。
楚州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京城久违的有了好天气,时兼她的堂弟堂妹们都听说她大好了,一个二个都要来康阳公主府,陛下无奈,只得办了场宴会把他们都绊住。
燕雪青却是管不住的。
燕夏月听着燕雪青抱怨府里的下人难管时,心里算着府中仆人什么时候能到楚州。
四天能到么?
这时候顾檐该看到信了吧?
他会是什么反应?
“皇姐?”
燕夏月回神,歉意一笑:“青儿你刚刚说什么?”
燕雪青显然有些不好意思:“皇姐,我是想问问……你……”
她说着,脸红起来,原本就涂了胭脂的脸更显娇嫩,语气也含羞:“哎呀,还是不说了,太难为情了!”
燕夏月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闻言只微微点头:“青儿倘若说不出口,便不说了,来试试皇兄新赏的茶叶,韵味清远,回味无穷。”
燕雪青从小就有些跳脱,当年一同在上书房上课的时候就总是坐不住,更别提等什么煮茶了。
她饮下一大口,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放下杯子就起身:“皇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燕夏月看着她走远,慢慢的品了一口这新茶。
的确是好味道。
燕夏月除去给顾檐写信,还给燕归春写了信。
她不知道那女人的出处,也没见过她,现在便也没法查,只得在信中隐晦问几句罢了。
毕竟那女人总是同春儿不对付,说不准现在就已经碰上了呢。
即便天晴了,萍萍还是不能看到燕夏月在风口坐,她走近,微微弯着腰低声道:“寿阳殿下已经走了,殿下也回房吧,这里若要起风,还是有些凉的。”
燕夏月无奈,起身走着,瞥见萍萍衣角处的灰尘,不由得有些奇怪:“萍萍你干嘛去了?”
萍萍道:“到前院去了一趟。”
燕夏月睫毛颤了颤,眨了眨眼看着前方:“去前院做什么?”
自从她和顾檐矛盾大了不许他回房之后,他便搬去了前院。
顾檐是要上朝的,上完朝直接去京吾卫练兵,天还黑着就要起来,有时京吾卫事情又多,他回来的也就晚了。
燕夏月是睡到天亮才让人叫自己的,叫了也不一定起,平日里看看账本浇浇花,或是出门逛一逛街,去别人府上赴个宴,总归天还没黑就又坐在家中了。
他们也便鲜少碰面。
萍萍看着燕夏月的脸色,确定没看出来反感之后,便放心的说了:“奴婢只是想着既然殿下已经想通了,想必驸马在前院也住不长,所以到前院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招呼,什么招呼?
自然是搬回来要劳烦他们的招呼了。
燕夏月也没说准还是不准,总之又回了房开始看账本。
萍萍看着,只觉得自家殿下是真的长大了。
驸马好好的一个人,殿下不知怎么的偏要和离,她劝过很多次,可是越劝殿下心意越坚决,差点连和离书都写下了。
这次殿下病好了之后,反倒是想通了似的,也不那么抗拒驸马了。
不是她偏驸马,只是她实在挑不出来驸马的错处,一想到殿下和离后恐怕找不到这么好的驸马,说不定还要受婆婆蹉跎,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最好殿下和驸马是能够就此心意相通,和和美美。
有没有子嗣都不重要,殿下过的开心才最重要。
“将军,现在时辰也不早了,等到了公主府,不如您先回房,明天再去见殿下?”
起码先回房洗个澡啊。
周山看着不为所动的顾檐,啧了一声。
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家将军是实打实的英雄,康阳公主他也见过,是个美人,老实说,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挺般配的。
只是现在徒留英雄还停在关隘上,美人却要挥挥衣袖走人。
他们将军成婚头一年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没人比他这个副将看的更清楚。
他家将军是栽了,殿下却……
将军府与公主府不是一条路,周山住将军府附近,走到岔路口看着他家将军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慢悠悠的骑着马向家里去。
夏二牵住他和驸马的马,看着驸马大步进了门,慢慢的走向偏门。
不慢不行,他原本以为自己去楚州的时候就够快了,谁能想到驸马的快和他的快不是一个快。
这么一路疾驰,他的腿都快废了。
夏二想着驸马健步如飞的样子,心里敬佩,驸马真不愧是将军啊。
顾檐直到进了门,才确切的感受到燕夏月的确是醒了。
府里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侍女小厮们见着他都带着笑行礼。
这样就很好。
他都不敢回想他走的时候府里究竟有多压抑。
天色的确不早了,燕夏月的院门已经落了锁。
顾檐实在想立刻见到她,亲眼见到她好好的,他才能放心。
公主府的墙是加高过的,只是顾檐连城墙都翻过,公主府的高墙,他还是可以解决的。
“殿下,时候不早了,明儿再看吧。”
燕夏月把账本合上,又拿算盘压着,才起身坐到梳妆台前。
萍萍给她解着松散的发髻,拿起玉梳慢慢的理着燕夏月长如海藻的头发。
“殿下明儿该洗头了。”
萍萍把她的头发理顺,把梳子放回去站在一旁看着燕夏月在脸上涂涂抹抹。
“桂花油用着顺是顺,只是长久的留在头发上不免就有些伤头发。”
燕夏月正要说话,外间传来隐约的声响。
萍萍得到燕夏月的首肯,过去问道:“谁啊?”
没人回答。
萍萍心里一凛,又问了一遍:“是谁?”
“笃——笃——笃”
只有驸马才会敲三下。
萍萍放下了心,回去请示燕夏月:“殿下,好像是驸马。”
顾檐?
信才从京城出去多久,他就回来了?
燕夏月没有问“是不是猜错了”,她起身,把长长的乌黑亮丽的头发拨到了一边,走到了门边。
门外的人大约也没想着门会开,他不再敲门,而是直接低声问:“殿下睡下了?”
问的大约是萍萍。
萍萍原本站在燕夏月旁边,闻言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门外的人好像很有耐心,等了一刻钟,才又道:“既然殿下睡下了,顾檐就先告退了,明日顾檐会再来。”
总之一定要见到她是么?
燕夏月开了门,顾檐正准备走,不妨门突然开了,他下意识微微低下头,是很平静的语气:“殿下要见顾檐?”
他以为开门的是萍萍。
原本她是打算睡的,灯都灭的只剩两盏,此时在幽幽月色中晃动着火焰,光芒看起来格外微弱。
顾檐是一直很高的,她才只能到他胸口。
他的衣服也不怎么干净,泥点子缀在下裳上,鞋面上都是泥。
是日月兼程赶回来的么?
是的吧。
只可惜现在太暗了,看不清他胡子拉碴的样子。
顾檐听着对面清浅的呼吸声,慢慢的意识到对面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