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只想完成业绩》许百龄

2、第 2 章

　　第一次索命，白云山没有实际操作经验，这样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至少那个男孩回到了父母的身边，小女孩也被警察带去，正在试着联系孩子的家长，想必很快也回家了。
　　口罩男和他的同伙被关在审讯室内，各种理由乱编，就是不承认拐骗小孩。
　　深夜，警察大哥们先将他晾着。
　　白云山乘此机会飘进审讯室内，凝聚成形。
　　因为只是一缕魂魄，即便是凝聚成人形，却没有人正常的红润皮肤，他的皮肤白里透青，双唇泛白，无丁点血色，看着就像死人。
　　身着地府索命部的工作服——一身白衣，胸口两个大字“无常”，头上也带着无常帽，黑字写着“白”。
　　而且因为是魂魄凝聚成形，身体透光。
　　“嘿！”他大喝一声。
　　原本打盹的口罩男吓得一个激灵，立即清醒过来。
　　看到面前人死人脸色，一身无常白衣，眼珠子都快吓得瞪出来，大叫几声。
　　很快口罩男冷静下来。
　　“该招的我都招了，你别装神弄鬼，信不信我投诉你！”
　　白云山哈哈哈笑着飘到口罩男面前，“可以，你跟我走，去阎罗殿投诉。”
　　“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我最讨厌别人骂我神经病！”白云山取出那张工作表，念着对方的姓名，出身年月日，身份证号，电话号码，居住地址，婚姻状况，子女状况，父母状况，工作状况……
　　很多是警察都不一定知道的。
　　口罩男这会儿有点惊诧。
　　白云山又飘到审讯桌边，继续数着口罩男做下的累累罪恶。
　　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什么人拐骗了哪个孩子，孩子被拐后卖给了什么人，获得了多少非法收入。
　　某年某月某天，在某地，因为什么原因，杀了什么样的孩子，最后怎么处理尸体。
　　有时某年某月某天犯下了什么罪行。
　　口罩男听得愣了。
　　竟然说的丝毫不差。
　　甚至很多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对方都知道清清楚楚。
　　“你真是白无常？”
　　“你看我像人吗？”白云山绕着口罩男飘了一圈。
　　口罩男注意白云山的脚，竟然双脚离地，根本没有走，而是飘着的。
　　飘着的！
　　口罩男不可置信，再次将自己的眼珠子要瞪出来，脸色惨白。
　　“你还是乖乖地把自己的罪行都向警察同志招了，这样你死后到了地府，还有个轮回的机会。否则，十八层地狱一层层过，那可就是永无止境的惩罚。”
　　白云山又给口罩男普及十八层地狱的各种刑罚。
　　说得极其细致，似乎血淋淋的画面就在眼前，似乎刀斧砍在身上，滚烫热油浇在身上。
　　白云山觉得自己口才从来没这么好过，吓得口罩男脸色全身直哆嗦，额头上冷汗渗出，尿都吓出来了。
　　“是自己乖乖招供，后按照人间寿数走完？还是现在我把你带走过一过十八层地狱？”
　　口罩男咽了咽口水。
　　他这次相信眼前这个白得瘆人还透光的东西，不是人在装神弄鬼，是真的鬼。
　　自己怎么能够看见鬼，这是自己的阳寿将近了吗？
　　口罩男脸色越来越难看，白云山觉得他的脸色比自己还像个死人。
　　“你别吓我。”他声音都颤得听不清。
　　“我这个月还有二十九个单子呢，哪有时间在这儿吓唬你。赶紧做决定，我还要去跑下个业务呢！”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警察闯进来。
　　他们是透过监控看到了审讯室里口罩男的异样，不知道发了什么，以为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警察进门似乎根本没有看到面前的白无常，而是盘问他刚刚做什么，让他老实点。
　　口罩男看看警察，又看看白云山。
　　别人真的看不到这个鬼？
　　只有自己能看见？
　　自己真的要死了？
　　“啊——我招，我什么都招。”口罩男立即慌张叫起来。
　　招供了，自己不会现在就死，一切还有可能，不招供，自己立马就玩完。
　　在口罩男招供结束后，白云山看到自己工作表上口罩男这一块原本的黑字，全都变成了红字，并且在最后一个评判的方框里，显示“完成”。
　　显示完成，就意味着面前的这个人索命成功。
　　白云山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自己的第一单就这么完成了？
　　好像有点稀里糊涂。
　　他趁热打铁去另外三个审讯室，把口罩男的同伙都给解决了。
　　如此一来，一下子四条命，收获颇丰。
　　果然恶人都怕鬼敲门。
　　飘在城市的街道上，他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今日似乎“开门红”。
　　有必要歇息一下。
　　回到地府，发现索命部空荡荡，工位几乎都是空的。
　　果然干业务的，无论人间还是地府都没有休息日。
　　他在工位上趴了一会儿，看着面前鬼面上显示的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三四点了。
　　平常这个时辰，正是他睡得最熟的时候。
　　虽然魂魄不休息也不会猝死，但是也会和人一样会疲累，否则十八层地狱里面就不会有用来折磨鬼的永不停歇石磙了。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在忘川的时候，从别的人的口中听说过。
　　那个人就是在人间的时候作恶，入了地府后，判入第七层地狱。
　　一层一层受尽折磨到达第七层，在第七层待了百年。
　　用那个人的话说，自己宁愿在忘川中千千万万年，也不愿意回到第七层。
　　忘川是对不能轮回之人的惩罚。
　　忘川之水白日如火灼烧，夜间如寒冰冷入骨髓。
　　那个人连这样的痛苦都愿意承受千千万万年，他没见过第七层，也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残忍。
　　地府比人间的人想得更加残酷。
　　想到这，他又干劲十足了。
　　自己不能再回忘川，自己一定要轮回。
　　前一周跟着同事学习，听老同事说，像他这种情况的，若是表现好，说不定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还有个选择的机会。
　　以前就有同事在别的部门表现好，最后投胎的时候，直接选择了一个家庭幸福的富二代。
　　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想到这，白云山斗志昂扬。
　　立即回到人间。
　　已经凌晨四点，人间的天色已经微亮。
　　城市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只是偶尔会有一辆车驶过。
　　穿过一个小区的时候，他看到了有一户人家的窗户亮着。
　　这么早就有人醒了？
　　他好奇地飘过去，在窗户外面就听到里面用力拍键盘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一个年轻男子骂人的声音。
　　身为曾经的游戏迷，白云山不用进去看就知道里面人是彻夜在玩游戏，到现在还没有睡，根本不是早起。
　　他透过窗户缝隙飘进去。
　　果不其然。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沉迷在游戏中，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屏幕，两只手在键盘和鼠标上忙碌。
　　姑且称这个人为游戏男吧。
　　游戏男骨瘦如柴，佝偻着背，伸着脖子凑近显示屏。
　　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没有换下来，领子和袖口都已经乌黑，面前还有油渍和不知名的汁液痕迹。
　　脸色蜡黄，满脸油光，不知道多久没有洗了。
　　眼窝凹陷，眼底乌青一片，眼白上布满血丝，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有了眼袋和眼纹。
　　胳膊细得像个女生，手指瘦得几乎剩下皮包骨。
　　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身上都能够闻到馊味。
　　房间更是脏乱差。
　　满地的外卖盒子、泡面盒子、可乐瓶、啤酒瓶，还有各种零食袋、水果皮、使用过的抽纸、塑料袋、瓜子壳、鞋子、袜子……
　　很多不知道放了多久。
　　味道可想而知。
　　他甚至看到了蟑螂。
　　垃圾场都比这个房间收拾得干净。
　　白云山庆幸自己是飘着的，否则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电脑桌上还有泡面盒和火腿肠皮，以及吃了一半的香蕉，一次性筷子插在一旁的笔筒里。
　　手机正在充电。
　　不知道什么时候插上去的，已经充满。手机屏幕上还有泡面的油汁。
　　他幻化成半透明的人形在旁边已经飘了许久了，面前的游戏男沉迷在面前的电脑里竟然毫无察觉。
　　“嘿！”白云山想拍一拍这个沉迷游戏的家伙。
　　但是他的手是触及不到人类。
　　这一下拍空，但是他的声音对方是能够听到的。
　　游戏男的注意力全都在游戏上，根本没有听到。
　　“嘿，兄弟，停一停！”白云山提高嗓音，身形也朝对方的跟前飘去，确保对方的余光能够看到自己。
　　这回游戏男注意到他，只是回了一句：“干嘛！”又投入到游戏中，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屏幕。
　　打游戏已经打到忘我，对于房间内来了一个陌生人，竟然都毫不惊讶。
　　也许他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他应该是以为此刻自己就身处在游戏中，正在开着战机大杀四方。
　　白云山看着他面前的游戏，他自从大学毕业就很少玩游戏了，这一款游戏一看就是新的，他从没有见过。
　　只见游戏男伸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眼珠子却转得厉害，一会儿扫射左边的敌机，一会儿扫射右方，还在喊麦队友要怎么掩护怎么打。
　　对于队友的失利，立即开口大骂。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和他大骂起来。
　　白云山就站在旁边看着，等到一局结束，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游戏男的战队失败。
　　他再次喊一句：“兄弟，是不是该歇一歇了？”
　　游戏男又来了一句：“多管闲事！”再次开局。
　　白云山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这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他也意识到，自己是来索命的，怎么还好心地劝上别人了。
　　于是，他不再充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