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情人》落孤

9、第9章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样，痒痒的。

　　沈衍想了想道：“前两天我有个朋友让我去他新办的古镇看看，你要是有兴趣，不如我们一起去玩几天？”

　　萧煜愣了下，眼眸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打得很亮：“好。”

　　古镇所在的城市离海城说远不远，坐飞机一小时就能到，但朋友的原意是他定制了一条火车直达古镇的一站式行程，想让沈衍帮忙考察下有没有问题。

　　火车直达古镇需要整整一夜。沈家虽然是豪门，但沈爷爷小时候为了磨炼沈衍，经常带他去体验生活，因此睡卧铺对沈衍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是他不确定萧煜能不能行。

　　“你要是不习惯，可以先坐飞机过去，到时候……”

　　“不要。”萧煜嗦了口碗里的西红柿鸡蛋面，笑道，“我要跟哥哥一起睡小火车。”

　　他们坐的火车刚建不久，加上沈衍朋友专门为他安排了头等舱，环境堪称一流。但沈衍本身有点洁癖，进了卧铺车厢后，还是拿出自己带来的床单铺上。

　　沈衍：“你要吗？”

　　萧煜看了眼和沈衍那张从一个袋子里拿出来的床单：“要。”

　　“怎么了，不是要去洗手间吗。”

　　包厢门暂时没关，外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沈衍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盯着正在铺床的萧煜看了会儿，转头对身边的男人道：“爸爸，那个哥哥那么大了，床单铺得还没我好诶。”

　　正在和床单褶子奋力斗争的萧煜：“……”

　　“别乱说。”男人冲沈衍萧煜抱歉地笑笑，立马拉着小男孩走了。

　　萧煜继续和床单作斗争，正想着要不要拿钉子把下头两个不听话一直往上滑的角给钉了，旁边突然伸过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沈衍：“我来吧。”

　　鼻间传来一股清新的沐浴露香，萧煜微微一怔。他看着沈衍弯腰帮自己铺床单，那些横七竖八肆意无度的褶子一到他手下就好像找到了归处，立马变得服服帖帖。

　　即使是出来玩，沈衍还是他惯有的那身装扮，白衬衫黑西裤，衬衫被一丝不苟地束进裤腰里，随着他弯腰的动作，紧紧贴在身上。

　　萧煜看着被勾勒出的那一截清隽柔韧的弧度，忽然就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

　　眸光渐黯，萧煜盯着看了许久，正要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铺好床单的沈衍突然直起了身。

　　“好……”对上萧煜的目光，沈衍莫名觉得不大对劲，“怎么了？”

　　“……没什么。”萧煜大概能想象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眼神，找补道，“想到我妈妈以前也是这么帮我铺的。”

　　沈衍微微一愣，突然就想到萧煜的身世。他自己也是从小没了父母，有些感觉他很清楚。

　　“……我不是你妈妈。”

　　萧煜蜷了下手指，难得有些紧张。刚才他确实有些太大意了。那种眼神那种理由，沈衍不相信也是应该……

　　“我代替不了你妈妈。”沈衍斟酌着用词，用眼神向突然沉默的萧煜传递爱与温暖，“如果你很想念家人的话，可以把我当成你爸爸。”

　　萧煜：“…………？”

　　他们住的包厢是上下四人卧铺，沈衍朋友把一整间都包给了他们。

　　出来几天，萧煜没带什么东西，沈衍就不一样了，除了公文包以外还带了个行李箱，里面放了他觉得可能会用到的各种旅游必需品。行李统一放在左边的下铺，沈衍和萧煜则分别睡在右边的上下铺。

　　夜色渐深，火车在轨道上轻轻颠簸着。

　　“哥哥。”

　　下铺传来萧煜的声音。沈衍正靠在床头精读《论社会主义》，闻言道：“你要睡了吗？”

　　他正要把床头的小夜灯关上，就听萧煜道：“睡不着，哥哥给我讲故事吧。”

　　沈衍没想到萧煜会提这种要求：“你要听什么？”

　　萧煜：“哥哥以前给别人讲过故事吗？”

　　沈衍回忆：“大学时候做志愿者，给附近幼儿园小学的小朋友讲过，还给朋友家的小孩讲过。”

　　萧煜：“还有吗？”

　　“还有……”沈衍顿了下，“好像没有了。”

　　下铺一阵沉默。

　　沈衍：“……小煜？”

　　萧煜：“哥哥给我讲《史记》吧。”

　　沈衍微微一愣。

　　他从小对历史感兴趣，《史记》是小时候他妈妈哄他睡觉的必读“摇篮曲”。

　　沈衍有点激动，顿时觉得手里的社会主义都没那么香了：“你想听哪一章？”

　　萧煜：“都行。”

　　沈衍于是挑了他最喜欢的《秦始皇本纪》开始讲，声音回荡在狭小的车厢内，清澈而沉静，一连讲了五六章，萧煜突然道：“……哥哥。”

　　小青年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哑，可能是困了：“上面有多的枕头吗？”

　　每张床铺上有两个枕头，沈衍不喜欢睡太高，所以只用了一个。

　　沈衍：“有，你要吗？”

　　他把手边一个没用过的枕头从上往下递给萧煜，萧煜没接：“能把你用过的那个给我吗？”

　　沈衍微微一愣，又听萧煜道：“我在家都用我爸爸睡过的枕头。”

　　原来是这样。

　　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沈衍眼露慈爱，将靠在自己后背上的枕头递给萧煜。

　　深夜，外头传来火车靠站的汽鸣声。

　　沈衍从睡梦中朦朦胧胧地醒来，隐约觉得下铺好像在晃，还伴随着某种粗重又不规律的呼吸声。还没等他细想，声音又消失了。

　　早上下车时，沈衍发现萧煜的手里多了个黑色塑料袋。

　　沈衍：“这是什么？”

　　萧煜：“哥哥的枕头，我买下来了。”

　　沈衍愣了下：“买下来？”

　　萧煜解释：“弄脏了不好洗。只能赔钱了。”

　　沈衍疑惑：“你把什么弄上去了？”

　　提袋子的手微微一紧，萧煜顿了两秒，深邃的瞳孔里漫出笑：“哥哥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下车后，两人先到酒店放东西，随后就去了古镇。

　　兜兜转转一上午，中午两人挑了古镇的一家特色面馆吃饭。

　　面馆算是当地的网红餐厅，店面不大，到了饭点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连个二维码都扫不到。

　　店家就在旁边放了个电子喇叭，号召顾客用微信小程序点单。

　　眼看萧煜掏手机，沈衍赶在他前面道：“我来吧，你要吃什么？”

　　知道沈衍是什么性格，萧煜也不跟他争：“西红柿鸡蛋面。”

　　沈衍愣了下：“出来玩不吃点别的吗？”

　　他觉得这好像不太符合他听说的萧煜的性格。事实上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觉得这孩子实际上和萧承嘴里说的那个离经叛道的形象相去甚远。

　　萧煜笑笑：“那哥哥要吃什么？”

　　沈衍扫了眼墙上的菜单：“……西红柿鸡蛋面。”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露出笑。

　　但很快沈衍就笑不出来了，眼睛盯着发亮的微信界面，沈衍觉得自己好像有亿点点迷茫。

　　微信小程序点单……是从哪儿进去来着？

　　他出生豪门，又是总裁，平常要么自己做饭，要么在外面聚会想吃点什么都有人帮忙搞定，即使有时候一个人，最多也就用过微信的扫码付款功能。

　　……早知道刚才就不冲动了。可是话都放出去了，难道现在要跟萧煜说自己不会点单让他来？？

　　就算人家孩子不笑话，沈衍自己都觉得拉不下这张脸。

　　他犹豫了一下，打开百度。又想到萧煜就在他旁边，下意识地往另一边挪蹭了几步。

　　萧煜没有偷看人家手机的习惯，开始还很疑惑，不过很快他就从沈衍的表情里发现了端倪。

　　他压住上扬的嘴角，轻声问：“我身上很臭吗？”

　　沈衍：“……没有啊。”

　　“那哥哥为什么突然离我那么远？”

　　抑扬顿挫拿捏得恰到好处，那低沉声音里透出的一丝丝落寞让沈衍莫名又想起了家里以前养的小狐狸。

　　“我就是……”沈衍急中生智，“这里人多，我怕挨太近你会热。”

　　萧煜轻轻哦了声。

　　沈衍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秒，萧煜又像块年糕一样贴回他身边。

　　“没事，我不怕热。”

　　“你下单了吗？”

　　“……马上。”沈衍抬了下眼镜。

　　萧煜催促：“哥哥快点，我好饿。”

　　沈衍要崩溃了，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认真道：“这里点完还要等很久，你胃不好，要不先吃点小吃垫垫。”

　　是真诚的关心，也是为接下来的话作铺垫：“我去帮你买。”

　　顺便百度下小程序怎么用。

　　“……我去吧。”就在沈衍要出去之际，萧煜及时拉住他的袖子，“正好去趟洗手间。”

　　沈衍暗松口气，正高兴自己终于拥有了偷偷百度的机会，就注意到萧煜的表情。

　　“等等。”沈衍叫住他，“你看你，饿的嘴都抽筋了。”

　　说着从包里拿出两小包饼干塞进萧煜手里：“只有这两包了，量肯定不够，你先吃着垫垫胃。”

　　萧煜：“……谢谢哥哥。”

　　沈衍微微迷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刚才说完那句话，萧煜的嘴角好像抽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