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顾倾人国》夏小君

9、昔日阳哥哥

　　似乎感应到了青石惊讶的目光，萧君朝微微侧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不过刹那之间就转了回去。毕竟这是金銮殿，王爷和臣子有私交，这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不喜欢看到的情形。

　　萧君朝的目光似有魔力，在与他对视的那瞬间，青石原本高高悬起的心安定了下来。他低着头，努力不让人看出自己紧张的心情。

　　不过一天，他就觉得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顾雪带他走进了另一个天地，这里险象环生，却又充满机遇。

　　“九皇弟免礼，你为了亲自祝贺朕的生辰，不辞千里从江南赶来。刚到京师就风尘仆仆赶到朝上，如此用心，又何罪之有？再说你我兄弟分离多年，如今见到皇弟归来，朕心甚慰。”萧君阳似是真心感动，连忙赦免了萧君朝晚到之罪。

　　“多谢皇兄。”萧君朝行礼谢恩，但此时要是有人从侧面看他，就会发现他嘴角一丝讥诮的弧度。只可惜并未有人看到，等他再站起来，脸上依旧是一派温润的笑意。

　　萧君朝站起来后，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青石，对萧君阳言道：“臣弟自十五岁分封为王，离开京师已有八年，期间几次三番想要回来探望皇兄。谁想近年来南方多灾，一直脱不开身，直到今年才算安定下来。恰逢皇兄生辰将至，所以臣弟特意快马加鞭庆贺皇兄寿辰，恨不得早日可以再与皇兄把酒言欢，一叙兄弟情谊。”

　　“这次皇弟好不容易回来，索性就在京师多停留几日，好让我们兄弟能够好好叙叙旧。对于皇弟这次归来，不仅朕盼望的很，十二皇弟更是期待。”萧君阳的语气很是欣喜，但是隔着通天冠上的旒紞，只有他清楚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刚登基的时候，他曾经觉得，每日上朝戴着重重的通天冠简直是受累。时日久了，才发现这通天冠不只是为了彰显尊贵的身份，这十二旒紞更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作为皇帝，只有让人捉摸不透，才能更好地稳固自己的皇权。

　　“是吗？十二皇弟也知道臣弟回来了？本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还是被他提前知晓了。既然如此，皇兄快带臣弟去见他吧。”听到萧君阳提到萧君乐，萧君朝脸上的笑意更甚，原先虚假的笑容里也参杂了一丝真心。

　　听到这个九王爷要和皇帝一起离开，跪在地上的青石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不停念叨：快点走吧，快点走吧。

　　经过了这么一早上的折腾，青石觉得自己都要折寿十年了。当然了，皇帝要是再不走，他恐怕就不止折寿这么简单了，估计整条命都要搭在这里了。

　　可惜事与愿违，萧君阳并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九皇弟不必着急，十二皇弟为了给你接风，特地离京去清原城接你了。想必你们是错过了，才没有在路上遇到。”

　　清原城是离京师最近的一个大城，要从江南来到京师，清原城是必经之路。想必萧君乐为了早日见到萧君朝，才按耐不住性子跑到了清原城，结果反而错过了。

　　“原来十二皇弟离京去接我了，这倒真是可惜了。”萧君朝惋惜道。

　　“虽说可惜，不过九皇弟却来得刚好。你久居江南，应该听过洛都县令百废俱兴的事迹。朕刚晋升了原洛都县令顾惜朝为大理寺少卿，九皇弟刚好与朕一起见识见识顾大人的为官之道。”萧君阳话锋一转，又把话题带回了青石身上。

　　一见矛头又指向了自己，青石只得自认倒霉。遇上了顾雪，他大概把这辈子的运气一次性都花完了。

　　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青石依礼磕头，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表现看上去自然一些，对萧君阳回道：“皇上抬爱微臣，微臣却不敢邀功。微臣身为一方父母官，为百姓办事理所应当。至于百姓口耳相传的那些事迹，不过是大家厚爱罢了。要是皇上非要微臣说出了所以然来，微臣只能说洛都百姓能有今日，都是依靠皇上庇佑天下。在微臣心中，皇上就是那当空的耀日，光照四方，福泽天下。”

　　青石说了这么多，听在百官耳里，不过都是变着法子拍皇上马屁罢了，心里不禁对这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有些不以为然。什么为官清廉的好官，还不是一介沽名钓誉之徒。

　　萧君朝却不这么想，他面上虽然依旧自如，心里却有一丝疑惑。这青石他虽然不熟，但是光凭这两面之缘，怎么看青石都不是能说得出这番话的人。

　　众人的思绪很快就被人打断了，只见龙椅上的萧君阳猛地站了起来。由于动作过大，头上的通天冠都有些微颤，闪着光泽的旒紞剧烈的晃荡，显出萧君阳此时激动的心情。

　　透过晃动着的旒紞，萧君阳面色苍白地盯着地上的青石，耳畔却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少女用珠玉掷地般清脆的声音道：“阳哥哥就是那当空的耀日，光照四方，我只要一抬头，看见太阳就好像看见了阳哥哥。”

　　少女娇艳的笑靥，与青石清秀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随后逐渐模糊，最后完全消失了。

　　萧君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一手扶住龙椅，另一手大袖一挥，摆手道：“顾大人为国为民，实属我大晋之幸。朕今日忽感不适，若无要事，早朝便散了吧。”说完，萧君阳也不顾百官的反应，脚步虚浮地离开了金銮殿。

　　张德海侍候了萧君阳十几年，却也不知他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他连忙喊了一句“退朝”，就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

　　萧君阳一走，原本肃静的朝堂忽然像是炸开了锅，大臣们纷纷窃窃私语，不时用异样的眼光偷瞄青石几眼。

　　萧君朝从小与萧君阳一起长大，一向知道萧君阳城府极深，情绪从不外泄。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萧君阳如此失态。

　　想及此，他不由将目光移向了青石，想从他那里看出个所以然来，却见青石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显然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石的茫然，倒是让萧君朝有了一丝头绪：如果青石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么答案肯定只有顾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