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篇陈年旧文》青山瑟瑟

39、大人出现的第三十九天

　　陆之道惺忪迷蒙之间，并未见到人的影子。他好似去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他和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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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栖梧，我要走了！”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忽然在崖底响起，叫正在瞌睡的栖梧树瞬间清醒。

　　“小茯苓！你回来了？”

　　“不，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道别？你要走了？去哪儿？”栖梧树霎时有些慌了。它与小茯苓相伴数万年，可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怎么忽然就要走了？那这光秃秃的崖底只它一棵树，往后该是多寂寞啊……

　　“我可是要去拯救苍生的，就在城里的还魂台上走一遭，啊……”小茯苓松快地叹了口气，像往常一样坐到了树杈上：“不瞒你说，我早就想去那台上跳一回了，可是孟姑姑非是不让。好在这一回是天女姐姐带我去，他们谁都不敢拦着！”

　　“天女姐姐又是谁？”栖梧从未听他说过。

　　“便是君上的长姐呢！天女姐姐又温柔又漂亮，还说来生若是再回酆都，必定好好待我，叫我去她天宫里做客呢！”小茯苓一脸骄傲。

　　栖梧有些疑惑：“比君上还要温柔还要漂亮吗？”它见过君上，以往小茯苓与它说话晚了，都是君上来接的。即使它不曾见过旁的鬼神，却也知道君上是这天下间长得最漂亮的一个！

　　每回小茯苓若不愿回城里，君上便牵着他的手与他说城里今日的趣事儿，小茯苓心中好奇大多也会跟着走了。不过总也有例外，城里的鬼神大人多不喜小茯苓，每每吃了委屈他都很难哄。

　　一到这时候，便是它小栖梧该出场了。只要君上与它打个眼色，它立刻就推说自己困了要修炼了。小茯苓见它不欢迎不想走也得走了。等他们两个回到城里，过不了多久君上又会折回来，施与它许多好东西。

　　它靠着这些法宝灵力，可涨了不少修为！说起其中最喜欢的，还得是那个叫“百折万相”的小箱子，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什么都有！君上实在太温柔了！若天女姐姐比君上还好，那得送它什么法宝？

　　一想到这儿，小栖梧树梢微颤，已是欢欣不已。

　　岂料小茯苓并未说出它想听的话：“嗯……比起君上，还是稍稍差了点儿。”他摸了摸下巴，很是思索了一番。

　　“哦……”小栖梧收回心思，又回到了正题：“那你这回能不能带上我呢？”

　　“那可不行哦！”小茯苓拍了拍栖梧树干：“只有我才是妖灵，只有妖灵才能拯救苍生！”

　　“妖……灵？那是什么？”小栖梧又不理解了。

　　“便是天生天养的，可以像我一样化形的妖怪。”小茯苓指了指自己。

　　“化形？”栖梧树叶又是一阵颤动：“是这样吗？”小栖梧话音刚落，小茯苓便摔在了地上。等他再抬起头来，身前已经多了个与他一般打扮的少年。

　　“诶！”小茯苓惊愕不已：“你什么时候竟然也能化形了？”

　　“这才是第一回呢！我变对了吗？要不我脱了衣服给你看看？”说着已经动起了手。

　　“不行不行！你快变回去！”小茯苓一把抓住栖梧的手：“你千万不可叫他们看见！快些变回栖梧树去！”

　　“这又是为何？你不想带我走？”

　　小茯苓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能解释清楚。直到他听见君上唤他的声音，他才下定决心：“哎呀！你怎么这么讨厌，我就是想自己独吞功德啊，谁要带你去？你若还想见我回来，就乖乖待在崖底哪儿也别去！我若知道你以后随意乱跑出去，便再也不会来见你了！”

　　“哼！不去就不去，谁稀罕……哎？哎你跑什么？你说不去我就不去了嘛，怎么忽然就走了……”

　　身后传来小栖梧委屈的挽留，可小茯苓却充耳不闻，径直往后殿飞去。

　　“蠢栖梧，拯救苍生有我便足够了，你还是安安心心在崖底做个小妖灵吧……”

　　*

　　崔稹睁开眼，脑子里还有些混乱。

　　“你可还要话与我说？”池子里的男人气若游丝地问道。

　　对上那男人的眼，崔稹终于了悟：“我……便是你？”

　　那男人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出去的传送台就在那座纸山下，那怨婴成天无事乱丢东西下来，都叫我盖在那儿了。”

　　听到这儿，崔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那大头鬼婴做的手脚吗？将他们当作宝贝藏进来，只是不知道它怎么会知晓这样一个芥子空间了。

　　“这儿，还有一些回魂之玉，你带走。”那男人话音刚落，池子里又飘出十来块大大小小的琉璃碎片，崔稹不知作何反应，任由这些碎片飞进了储物腰带里。

　　做完这些，那男人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靠着池壁微微喘息。

　　“你……可需要我如何救你？”崔稹终于开口。

　　“不必了，快带他走……”男人嘶哑道：“那女人要来了。”

　　“她是谁？”

　　“走！”

　　尽管崔稹还有许多话要问，可一想到陆之道还等着他，便再也不敢耽误。转身之际，崔稹看了池子里的男人最后一眼，从他眼中读出数不尽的悔恨与苦痛。

　　因为小茯苓吗？那人究竟是谁？如今可还活着？

　　这些纷杂也就一闪而过，见到陆之道的一瞬间，崔稹眼中便只有他奄奄一息的样子：“陆判，我回来了，我们回家。”

　　尽管陆之道毫无反应，崔稹还是一把打横将他抱在怀里。只是起身间，有一黑色的石块从陆之道身上掉落，崔稹却不曾留意了……

　　*

　　“一群废物！”

　　耳旁传来一道女人的呵斥，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本座养你们是来给本座丢人现眼的吗？尽干些蠢事！”不远处有人，崔稹便不敢乱动，只是这声音听在耳里实在熟悉，究竟是谁？

　　他正要悄悄去看，怀里的陆之道忽然有了些许反应，为避免麻烦他立刻捂住陆之道的嘴：“嘘——”示意他看向门外。

　　若没猜错，他们这会儿还没有离开鬼市，但终究出了那芥子空间，现在两人正在一处隐蔽的暗房里。

　　“掌柜的息怒，绿衣也不是刻意为之，不过区区先天怨鬼，拿去对付那群老不死的还是有些不够看了。”说这话的是个罩着斗袍的枯瘦老者，宽大的帽檐里，只有几缕干枯的白发伸了出来。

　　“哦？你有高见？”一件赤红广袖仙裙跳入崔稹眼中。

　　“女魙大人手下得用的后天怨鬼也不少，另叫一个去便是了，多叫几个也无妨。”陆之道总也觉得声音耳熟，而且这人似乎在哪儿见过。对了！千日醉！那日从水上进来，路过的酒家里不正是此人？

　　“穆大人说笑了，”女子轻笑了两声，“我这宝津楼还指望他们替我看着，怎好尽数派出去？”

　　“掌柜这是要我去？”

　　“没错！你来我这也有些时日了，也不曾叫你表过衷心，我还记着你可是酆都的城隍大人呢！”说到此处，那女子终于转过身来，叫崔稹一眼认出她的脸——

　　“林西瑶？”

　　“穆大人！”陆之道听了这话也是陡然一惊！

　　两人此番惊愕虽没有多少动静，可终究被那女子发觉：“谁！”说话间，一道凌厉的掌风已经劈了过来，两人身前的门窗顷刻间四飞五裂！

　　“抱紧！”崔稹下意识将陆之道圈在脖子上，身上灵力早就恢复，剑花一挽便挡下了余波。只是身前的隔断消失，两人瞬间暴露出来。

　　“崔慎？”林西瑶看清是他们反而收了手：“还真是踏破铁鞋啊，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方才听他们说话，崔稹知晓此人是个魙鬼，此前在幽州被魙鬼追赶的记忆犹在，他深知自己打不过她，下意识便想遁离。

　　可林西瑶看出他的意图，手上灵光一闪便布下了禁制。崔稹终究还是迟了一息，用来压身的传送阵法毫无反应，是灵气被封的缘故。

　　陆之道心知危矣，也想拿出司印与崔珏求救，可抬手一摸却哪儿还有司印的踪迹：“糟了，司印不见了！”

　　“无事，有我在。”松了陆之道的手，崔稹举剑作势出来应战。可才刚刚跨出一步，脚下却突然一崴，是踩中了个硬物倾身往身后倒去！

　　“崔……”陆之道立刻就要去接他，可一声惊呼尚在口中，下一瞬原地的两个人却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殿中，只余下林西瑶与那黑袍老者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一阵剧烈的地动于两人脚下传来，殿里霎时飞沙倾泻，地龟动摇。

　　“好啊，他们竟还去了婆罗山！”林西瑶顾不得楼里的异样，旋身眨眼遁离大殿，只留下一道传音于空旷的穹顶之下：“将幽州的绿衣尽数召回，你便径直往北境去！此番若是得手，本座许你神位！”

　　“属下遵令，自当全力以赴。”穆清奕恭敬拜别，转身走入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