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戏2》满川风月

2、第二章

　　雨，下不停的雨，夜里的竹林总是有一种萧瑟之感，“刷刷刷”的，难免不让人多想，殷茂生拄着一根木棍，肩上背着行李，正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他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要回家娶老婆，老婆是他娘亲挑好的，据说花容月貌，是天下第一大美人。殷茂生一向好色，听到这等好事，本想去游玩的心思一下子就收敛了，火急火急赶回家。

　　谁知路上遇到一条大蟒蛇，把手下随从全部吃了，那蟒蛇本来还想活吞殷茂生，但殷茂生刚喝了点雄黄酒，蛇也就没敢靠近，又听到他要娶妻，本来要卷的动作停止了，而是莫名其妙地钻进山中。

　　身边的武林高手全死了，殷茂生想当大侠的梦想破灭了，虽说蟒蛇没吃他，但身上也挂了彩，这才找了根棍子当依托。

　　“开门，开门！”殷茂生敲着门扣，大喊道。

　　“是谁？”有人问。

　　“是我，你们的少爷！”

　　门开了，露出一个小童子正左右张望着，见到是真的后，大喜道：“少爷，少爷真的回来了！”

　　殷茂生连忙把身上的树叶一扔，直奔大堂，却没发现缠绕在身上的一条小蛇。

　　家里人听到殷茂生途中遭难的事情后，都吓得心慌慌：“没事就好，茂生，再过一个月你就成亲了，可别往外面跑，知道不？”

　　殷茂生点点头，翘着个二郎腿，在吃苹果，说完后，仿佛就跟没事人一样，“好了，我知道了，就等着新娘子上本少爷床咯。”

　　旁边的小童子掩着嘴笑，殷茂生瞟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不准笑。”

　　“少爷，谁说我不懂，我懂得可多了，嘿嘿。”

　　“好啊你小子，等着！”殷茂生作势要打他，却被绊了一脚，栽在地上，忽的觉得脚有一点刺痛感，连忙坐到床上查看，“奇怪，怎么本少爷脚有点痛。”

　　小童子拿着蜡烛跑过去看，皱眉道：“少爷是不是踩到了什么，现在是夏天，房里可能有蜈蚣。”

　　“蜈蚣？”殷茂生突然就跳到床上，吓得大喊，“老子最怕虫！”

　　“少爷，应该没什么大事，小的去拿点烧酒给您涂涂。”说完，小童子就告退了。

　　殷茂生“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不像是被蜈蚣咬的样式，殷茂生将信将疑地瞧着，越看头越晕，眼睛发黑。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脚，隐隐约约看到两个印子，但转眼间又没有，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

　　不久后，小童子回来了，给他涂好后，叮嘱道：“少爷快休息吧，您淋了雨，可别受凉，小的去给您守夜。”

　　人走后，殷茂生的床底下忽然钻出一条小蛇来，那蛇通体发黑，毒牙很尖，趁熄火时，溜到了殷茂生床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

　　杀人偿命，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小蛇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见到殷茂生呼呼大睡时，又咬了他脚一口，然后从窗户中爬走了。

　　熟睡的殷茂生毫无知觉，只是又做了关于大蛇的梦，他梦到蟒蛇把他卷成了稀巴烂，随即吞入腹中，顿时吓得惊醒过来，却猛地发现脚有不适感。

　　“小风，小风！”殷茂生满头大汗，嘴唇发紫，喊道。

　　打瞌睡的小童子听到呼唤后，连忙拿起蜡烛查看，见到他面容发紫后，吓了一跳，跑到外面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中毒了！”

　　管事赶来，看到果真如此，连忙叫人去找大夫，老夫人见状后，也差点吓得昏了过去。

　　殷茂生身体直冒虚汗，脸部很难看，他感到血液再倒流，有一种说不上的难受，“我、我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泪雨婆娑，拿着手帕帮他擦汗，“生儿，你好像是被蛇给咬了，为娘见你脚上有伤口，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半盏茶时间过去，大夫来了，望闻听切后，大夫的神情变得很严峻，眉头一直舒展不开，“这、老爷，少爷被蛇咬了两口，这不好办啊。”

　　“什么？”

　　大夫凝重地点头，“左脚脚踝上处，还有右脚膝盖这，而且看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毒性较深，比较堪忧，我试试看。”

　　屋内的几人吓得愣在那，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夫，对外面的景况丝毫不关心。

　　墙边的小蛇听到里面的谈话后，得瑟地吐着蛇信子，在转角走廊时，变成了一位清秀的少公子，他一身青衣，袖口处绣着几丝竹纹，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望着屋内的摧残灯火，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大夫，我儿如何？”老夫人焦急地问。

　　“恐有不妙啊，少爷的腿......怕是......”

　　“怕是什么？”

　　大夫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怕是废了。”

　　老夫人听到后昏了过去，还好旁边的丫鬟扶住了。

　　殷茂生还在床上喊疼，特别是放血时，疼得差点哭出来，“滚！本少爷竟然要成一个瘸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府里的人战战兢兢的，大家都知道，少爷从小就怕疼，不仅怕疼，还怕虫子。更别说现在还是被大虫咬了一口，不骂爹骂娘才怪。

　　“天杀的蛇，你等着！别让本少爷见到你，要是让老子......逮着了，你全家......都要被我掏出来做酒......嘶......轻点！”殷茂生恶狠狠地喊。

　　“少爷忍忍，不把这毒血放出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攻心啊！”小童子阿风一边擦泪，一边劝。

　　大夫没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地放血，只见他用一片尖锐的瓷片对着伤口猛刮，伤口被他捣得都烂了，殷茂生疼得直呲牙，黑色的毒血不停往外流，场面吓得阿风不忍看。

　　“等老子好了......见蛇就杀，蛇酒蛇羹百蛇宴天天做的吃，嘶，轻点！没看到本少爷疼么！”

　　“少爷疼总比不能走路好啊！好好好，小的待会儿就给您找蛇吃，您就忍忍。”

　　殷茂生“呸”了一声，额头上的汗水滴进了眼里，那种钻心的痛让他难熬，嘴里的白布被他咬得全都透了，最后索性眼睁睁地盯着大夫放血，一声不吭。

　　人心惶惶的一夜结束，太阳总算打东边出来，大夫停下了动作，他站起身来，擦了擦汗，望着床上脸白如纸的人，对醒了的老妇人嗳了一声，“老朽无能，束手无策，少爷的腿，恐怕真的......无药可治了。”

　　殷茂生刚想起来反驳，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眼皮一翻，直接晕了。

　　一屋子的人见此情形，立马冲过去查看，府上急得不可开交，叹气连连。

　　转眼便是一个月，殷茂生着单衣靠在床上，手上端着熬好的药汁，面无表情地盯着无力发紫的双腿，双拳攥紧，越想越气，“啪”地一声把碗扔在地上，“出去！都给本少爷出去！老子腿都废了，还进来干什么！”

　　阿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捡破碎的碗片，一边劝道：“少爷，说不定咱们还有一线生机呢，何况、何况白敕姑娘并没有悔婚，少爷怎么能妄自菲薄呢。”

　　“我都是一个废人了！哪还配得上人家，她不毁约本少爷毁，”殷茂生用拳头重重砸者自己的腿，却毫无知觉，更是气大不出来，“去，去叫我娘来，我现在就跟她说，别让人家白姑娘把一生毁到我身上。”

　　阿风委屈地“嗯”了一声，刚想顶几句嘴，又看到殷茂生虎视眈眈的眼神，连滚带爬地出去叫人。

　　殷茂生认命般地把背靠在床上，无力望天，他膝盖以下的脚都动不了，基本上一辈子就是在床上，顶多以后偶尔出去几趟，无疑是一个废人，何苦让女孩家苦苦侍奉一生，倒不如退婚算了。

　　想到这殷茂生就叹了一口气，肯定是自己少年时好色，仗着好看的皮相和年轻力盛，就天天寻花问柳，这下报应到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老夫人来了，听到后气得跺脚，说什么都不肯，但殷茂生瞟了一眼，老夫人就无话可说，只好差人送信给白敕姑娘，说要退婚。

　　看到目的已经达成，殷茂生重新叫人煮了碗汤药，喝完后背对着众人，谁都不见，睡了个天昏地暗。

　　五日后，白姑娘回信，殷茂生看着里面的内容，见到她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永不弃君”后，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流淌。

　　他把信放在胸口，手微微有点抖，死死握住，“从今以后，我殷茂生，这辈子只对你一人好，如若违背，天打雷劈，天地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