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戏2》满川风月

1、第一章

　　又是一年秋天，殷茂生跟着生产大队来到一家采石场，这里石质比其他地区都好，埋藏浅，是大队勘探了好久，特意选的。

　　殷茂生蹲在一棵银杏树下，从荷包里拿出一根百花香烟，瞅了一眼山头，又从兜里掏出煤油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这山带劲。”

　　大队长也跟着蹲到旁边，从他手中接过一根烟，微微皱起眉头，摇摇头：“这座山，不好开采。”

　　“嗯，但我们带的炸药足，爆破后，那石头，绝对有料。”殷茂生点了点烟灰，望着山头沉思。

　　“还有三个小时就爆破了，范围检查了吧？确定没有闲人误入？”大队长再三叮嘱。

　　殷茂生睨了他一眼，“老方，我知道你是负责人，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

　　大队长点点头，“也是。”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低头对还在猛抽烟的人说，“你去歇一下吧，这里我看着。”

　　“不用了我看着就成。”殷茂生站起来，示意下面的树林，“底下的人我不放心，你去溜一圈。”

　　大队长捉摸了会儿，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走了，三小时后到下面会合，别忘了。”

　　“嗯。”人走后，殷茂生四处转了转，现在是夏季，山上很凉快，微风拂过，很心旷神怡。

　　他又往山里面走了点，这座山他虽说不是很熟，但勘探时也跟着来了几次，殷茂生是镇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组织推荐的，在大队里颇受待见。

　　“有照相机就好了。”殷茂生又点了一根烟，抬头看着这棵千年老樟树，有点不舒服。

　　要是爆破了的话，别说这不动的树，就是千年王八，也要炸成稀巴烂。

　　“可惜咯。”殷茂生围着树看了看，那树很粗壮，四个人抱都有点勉强，许是他无聊了，三下两下把烟抽完，用脚碾了碾烟头，张开手对着树抱了起来。

　　粗，真的粗！殷茂生在队里算力气大的，虽然人长得比较白净，但力气活绝对不虚。

　　忽然，一阵强风刮起，“呼呼”地吹着，灰尘迷了殷茂生的眼睛，他用手揩了揩，眼前忽的起了一阵大雾。

　　“阿生......阿生......”远方传来急切的呼声，带着一点戏腔，飘飘而来。

　　殷茂生使劲揉眼睛，这声音在山里听得有点渗人，他也没有这样说话的朋友，他常年在采石场，自然也听过一些怪事。

　　“是谁在这装神弄鬼！？出来！”殷茂生大喊几声，老人家都说，如果碰上了怪事，必须要比他还要有气势。

　　“阿生......阿生......”

　　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风特别大，一米八七的殷茂生都有点脚不沾地，得扶着千年樟树才行。

　　如果说之前殷茂生还怀疑是有人装神弄鬼，但这呼啸的山风，还有这缠绵阴恻恻的声音，实在证明了不对劲。

　　“出来，哪个？再喊，喊叁，老子扒了你龟儿的皮！”殷茂生从地上捡了根棍子，直直对着那飓风。

　　“阿生、阿生，你忘了我了么......”那跟唱戏一样的声音又来了。

　　“忘你个锤子。”殷茂生向上望了望，那风忽然边做一团黑雾，似乎里面还有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

　　黑雾又膨胀了，殷茂生咽了咽口水，头上渗出了一点汗，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确实有双眼睛在眨。

　　不妙！殷茂生边骂人边悄悄往后退，脚也在狂往下面踢石头，企图能让下面的人发现。

　　“阿生，你跑甚么......难道你要像以前一样，丢下我么？”

　　“别乱说，老子啥子时候认得到你的，还五百年？五百年前老子仙人板板都没球生下来。”殷茂生边回边往后跑。

　　但那团黑雾确实就像人一样，猛追着殷茂生不放，他到底是人，哪跑得黑雾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

　　“老天玩我！”殷茂生边跑边擦汗，回头望着黑雾，还在追，只是似乎特意是在玩他，总是离了个五米远。

　　跑了有半小时，殷茂生力气渐渐跟不上了，他边喊人边骂，但山上本就有迷雾，再加上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一不留神就到了山的死角。

　　黑雾渐渐变矮，越来越浓厚，变得跟殷茂生一样高，那双眼睛也变得清晰起来。

　　殷茂生直喘气，死死瞪着它，左手在偷偷地拔带刺的荆棘。

　　“阿生，我是越容。”那团黑雾说话了。

　　“不认得你！赶快滚！”殷茂生拔出荆棘，对着黑雾的眼睛一阵乱砍。

　　“嘶！阿生！疼！”黑雾喊道。

　　殷茂生嘴角一挑，邪笑了一下，使劲往里捅，“就是要你疼！”

　　“阿生，是我。”黑雾殷殷地喊了一句，浓雾散去，露出真实面目——蛇。那蛇通体发黑，有五尺粗，十米长，鳞片在阳光下闪着七彩光，尾巴“啪啪”地打着，尘土飞扬。

　　那蛇吐着黑红色的蛇信子，朝殷茂生脸上贴，殷茂生一愣，瞳孔突然放大，呈惊恐状，心脏跳得厉害，蓦地昏了过去。

　　蛇见状后，连忙蜷着身子把人接住，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为一声叹息：“唉，阿生，你还是忘了我......”

　　黑漆漆的山洞里，石笋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着，殷茂生感觉到脸上有点湿，蓦地睁开眼，就见那蟒蛇正对着自己吐蛇信子，吓得他差点又昏过去。

　　“阿生，你醒了......”蟒蛇说话了。

　　这声音就像唱戏的一样，殷茂生连忙往后退：“大哥，不对，蛇哥，你怕是认错了哟，我认都认不到啥子阿生，我叫旺财。”

　　蟒蛇边扭着身子边逼近他，眼睛凝视着，喟叹道：“阿生，你叫殷茂生，四川人，我说得对不对？”

　　既然自己已经昏迷，而蟒蛇还没有把自己吃掉，说明暂时还没有生命威胁。殷茂生脑子转得飞快，现下已经到了死角，退不了了，连忙掏出兜里的打火机，直对着蟒蛇。

　　蟒蛇毫不畏惧那团火，轻轻张开嘴巴，那火光就熄灭了，恁是殷茂生如何打，都点不着。

　　“你到底想怎样！老子说了不认得你。”殷茂生把打火机一扔，一脸郁闷地盯着“深情凝视”他的蛇。

　　蟒蛇慢慢移到他身前，降到与他一样高，“我只不过是想让你记起我罢了。”

　　“我记得到，你就是雷峰塔底下那条蛇的嘛，晓得了，我先走了。”殷茂生拍拍灰尘，连忙往外面溜。

　　“阿生，你还真没变。”蟒蛇堵住他的去路，轻轻把他卷起，放在地上。

　　不知怎么的，殷茂生能从蛇的话中，听出缅怀和笑意，“兄弟，老子真认不到你，你怕是抓错人了，你再不放我走，我就叫孙悟空来抓你了啊。”

　　“阿生，这句话你和当年说得一模一样。”

　　殷茂生：“五百年前，吴承恩还没写西游记......”

　　“我就知道你不信，你看。”蛇从嘴里吐出一颗透明珠子，散发着淡淡的绿光，殷茂生心情复杂地接过，双手捧珠，盯着里面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