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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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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件事虽算不上惊天动地,究竟有些惨厉。第二天在学校里,昨日宴席上的少爷们竟有些避让他,许是觉得脑子不正常的人也不该去招惹了。
这个早晨蒲蒻是偷偷走过来的,也没吃早饭,毕竟他要是眼睁睁见着哥哥撇下他自去上学,是不可能承受得住的。上午散学时,蒲蒻颓丧地坐着,手上的疼在点醒着他。“我果然是闹得太不堪了。”他哀哀想着,“哥哥定是生气了,不会来接我的。”这样的自我批判也是虚情假意,若重来一次,他仍会心甘情愿地,再次血肉模糊。
他瞥见兰清上楼来,急忙潜逃了。尽不必了吧,再剖心一次。他跑出门,却蓦地被扑倒了。是哥哥!哥哥把他整个人都攥得紧紧的。
“才先在门口不见你等,心里就有些不好。”哥哥竟说了好些话,“我本就知道你今天会赌气,恐怕接不到你。”
“家是不能回了。幸而我母亲在她那个家里,没人敢动的。你的母亲在我父亲身边也不会有事的。”
“好吧,我的蒻蒻,还是忧心我们这两个薄命人吧。我们要去哪呢?”
“蒻蒻小可怜呐,在这个家里没沾到半点好处,也没有什么鲜华,倒要受它拖累了!”蒿蘩却蓦地想到了,几年前蒲蒻的母亲讲的话。他把这个词抵在舌尖。这么个笙歌落尽,繁华尽损的时刻,他倒细细思量起,他身边这个人儿,有没有历经什么鲜华。
“可是为了这一声蒻蒻,这一个怀抱,这一刻温柔,便是死了也值当啊!”蒲蒻虽则是昏懵的,却下意识地这样想着。
蓦地有个人闯来,对着蒲蒻说:“他都急得能立地就死了,你倒是一点不慌!”原是兰清。
蒲蒻越发懵然了。原来昨夜突发政变,今天上午白总长被控。这边便接到密令,有人授意,要抓捕他的亲眷。蒿蘩原有余裕逃脱的,他偏要跑到蒲蒻的学校来。蒲蒻蓦地发急了。蒿蘩抚慰他说:“不要怕,我在呢。”蒲蒻定定地望着他,握住了自己手上的伤口,立刻回说:“哥哥,我怕死吗?我昨天同你说过的,哥哥你说我最怕的是什么?”
兰清简直有些讶然,好嘛,情形愈危难,想不到这个人胆气愈豪了哇!
我知道怎样逃出去。蒲蒻说着,抓住蒿蘩便跑,蒿蘩便任他牢牢牵住。翻墙时,蒲蒻便已想好了去哪。由兰清帮衬着,他们逃到了蒲蒻的乡下奶奶家。
在奔逃途中,蒿蘩竟还有心情,兴师问罪道:“在学校里跑出来多少次了?你也是太皮了。”
蒲蒻不忿道:你是闲慌了罢?倒寻趁我,若是我不调皮,你还能活着?
蒿蘩差点张口就说:“你若是不皮,怎么竟是我会做梦开始,你会走路开始,你就在我每个梦里走来走去,跑来跑去的。都是赖你,我总是睡不安宁。”他便很是冷漠地,不再说话了。蒲蒻也暗自庆幸,倒别被他发觉,若是早上不及看见那一个人,他总是偷偷逃了课,偷偷藏匿在街道上,偷偷望着那一座学校里的那一扇窗子,那一扇窗里的那个人(其实往往是一点也瞧不见)。他再偷偷地跑回学校,等着这一天正式地见到这个冷漠的哥哥。
几日后总算是到了蒲蒻的奶奶家。奶奶见到蒲蒻,却也心喜。她从不记着蒲蒻的母亲择着高枝了,再不问过她,还是一心疼爱着孙儿。蒲蒻把因果说与她听,她立时就下决心要护好这两个孩子。惊窜了几日,他俩这天总算是吃上了一顿饱饭,硬撑着帮奶奶收拾一下,便想要安寝了。自是睡蒲蒻父母的那间屋子。蒲蒻把他领到门前,讲:“我母亲从先叮嘱过,让奶奶不向人说她嫁去哪。所以村中人再没一个知道,哥哥你是白家少爷。”
“可若是他们问起,哥哥与我有什么渊源,怎么会在这儿,这倒有些为难了。”蒲蒻装模作样地蹙着眉,又蓦地舒展开,狡猾地讲:“那我便说,你是我娶回的媳妇罢。”
蒿蘩微笑着不言语。
蒲蒻嘻嘻笑着推开木门。眼前豁然是一片眠卧着日光的玫瑰湖——床上铺着大红色被褥,眠着鸳鸯,还绣着双喜字。
蒲蒻蓦地讪红了脸。蒿蘩微笑着听他寻着他的奶奶,连声问着,为什么铺的是那样的被褥?奶奶笑说,原是特意为你备下的,新新的呢。只能如此了,再无其它被褥了。
他们便在这张床上睡下了。蒿蘩侧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与绒软的玫瑰红的布面相辉映的,是蒲蒻红红的脸,想是有些窘。可蒲蒻也实是累了,也不在意地笼头就睡倒了。自然,他到底是个没心思的孩子——哪里像我这般呢?前几日丧鼠一般流窜着,倒还不觉得,许是忘了自己对身畔这个人还存着隐晦的心思。而此刻夜深,纷乱的思绪又狂乱地戟刺着他,他僵硬地卧着,许久才睁开眼。
他望见蒲蒻的手,像是疏疏的苇叶。从芦苇丛里游出的一对鸳鸯,不像在交颈缠搅,喁喁低语,就只是静静相偎依着,抵着额头。
若是不喜欢他,那有多好啊,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不就能很轻易地,笑嘻嘻地调笑着讲:“今晚便同哥哥洞房花烛了!”那样一句话,便能雁过无痕般杳然而逝,不必在心头梗住,在喉间堵住。
为了吃得上饭,蒿蘩和蒲蒻这两个半大少年,每天都像大人一样劳作着。蒲蒻的奶奶心疼他们,说是家里还有些钱。是把十三岁的蒲蒻送去白府时,白总长派了心腹送来的,好让老人家安安心心地颐养天年。蒲蒻不甚在意,只是乖乖地笑着说:“可是也不能坐吃山空啊。”蒿蘩却蹙了眉,这样看来竟像是父亲有意把蒲蒻带来,绝不是为着喜爱蒲蒻,那是为了什么呢?
他也没甚精力思想这些了,毕竟眼前有许多事要做。蒿蘩从不知道农事这样辛苦,平生第一次发觉了自己有多笨手笨脚。他又看不惯蒲蒻辛劳,总是急着想要全都包揽下来。
到底他是聪明人,很快就学会了起火烧饭,给家禽拌食,把门前的秸秆一根不落地抱到灶间。
还学会了在院子静静地立着,直到深夜。
倒也不对,末一件事他早就学会了。
蒲蒻也觉得他这哥哥一点点地变着。不知白蒿蘩是着了什么魔,竟一心一意地温柔悱恻起来。温柔得像什么呢?温柔得像是,可以对着他使些小性子,撒一撒娇;像是可以倚仗着拿捏着他这温柔,慢慢地养出娇纵的脾气来,酸甜而涩人的、逗引人却又不害人的小脾气。像小猫浴在阳光里,饧着眼,仰头对着天晃荡着指爪,却像在摇小小的金铃铛。只可惜卖乖拿乔,发痴犯娇,也是些灵巧活计,蒲蒻这个笨人还做不来。
他这哥哥一心一意地温柔悱恻,他就只管一心一意地倾覆沉湎。
这一日的晚饭是蒿蘩做的,算是相当好吃了。蒿蘩坐到桌前,蒲蒻正对着他喝汤,垂着眼睛,睫毛便是低垂的帘幕,与鬓发一般“黑鬒鬒”的,不会遮蔽了天光么?不能视物了罢?蒿蘩有些呆痴地,捏住汤匙的柄,就想舀起蒲蒻的睫毛——像用银簪子掀新娘子的盖头。
蒲蒻抬起眼来,投来天真的一瞥,问道:“哥哥你拿勺子对着我做什么?”
“想吃了你啊,蒻蒻。”蒿蘩在心里轻声说道。即便是心言,也该小声,不然会吓到了他。
吃完饭,他俩帮着奶奶收拾,便是晚间了。奶奶是年老的人,早早安歇了。蒿蘩同往常一样,在这深深夜里,站在了深深的院子里。蒲蒻许是翻开了那本难得的新书,他和书都有着白`皙净冽的脸,彼此悄默无声地对望着,久久地。
蒿蘩默默等待着,等蒲蒻道晚安。倏然,他听到了一点声响,他知道蒲蒻肯定会到这里来。屋里灯灭了,蒲蒻过来了,说:“哥哥要记得睡呵。”立时便退走了。他像是黑夜里倏然漏出又蓦然隐灭的一团光。
蒿蘩抬眼望,感觉到这幅画面的熟悉与迅疾,简直可以同记忆相混淆。蒲蒻已经隐进了屋里,他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并没有什么样的心思与念想。
“我若待他好,心里那怒涌的贪念,我竟不能成人了……不该的,不是爱他吗?怎么待他好便如同自己自虐呢?”
“愿意为他死,却就不愿对他好吗?那要你这么寒碜人的爱做什么?你在谋求什么呢?”
他忆起自己信奉的“非完全则宁无”——蒲蒻确然喜欢他,却不是他要的那种,那便一点也不必喜欢他了;蒲蒻确然想要得到他的爱,却不是他能给的那一种,那便一点也不能爱了。真要像一个哥哥一样爱着蒲蒻,又要怎么爱惜自己一颗心呢?
“得不到也是没关系……”
“默默守着也好啊……”
“要感念世上有这样一个人啊,可以满心欢喜地去爱。”
蒿蘩微微笑着,这些话以前也懂得,私心里也这么劝慰过自己,但是吃下去却梗迫在心里,强逼着他吐出来,反而被拉扯着难受愤懑一场。。他在夜色里无声地笑着,再把这样几句话颠来倒去地说,又静静体会那种空茫怆然的意绪。“终于到了,我心平气和地主动说这些话的时候啊!”
不会再发疯,不再痛苦,却是不在谋求了。他要为他那释然而惊惶,便又不能释然了。
蒿蘩走进屋里,蒲蒻便唤了他一声。他每次道着晚安后,却还要等哥哥回来一起睡。蒿蘩简直怕听他讲话,仿佛是自己的心里话,会从他口里流淌出来。蒲蒻唤的是“哥哥”——细弱的一声。蒲蒻怯生生地望他面色不虞的哥哥,蓦地想起蒿蘩不允他这么叫,于是又坚定地喊了一声:“哥哥。”
蒲蒻的目光也燃燃的,像是要在蒿蘩心上点火。他天然生成是自己的罪孽。本是心怀一片芳草,空自寂灭成枯黄原野,他却又招惹了火来。便让火来,来罢,相思便化灰烬罢。从生往死的心,满满地填埋着相思烬。
蒿蘩低头苦笑着。他应了一声。我是他的哥哥。他在心里自语着。
蒲蒻今天晚上却不太符合蒿蘩的想象。他盼了许久的新书也没看下去,睡也睡不着,在夜色里翻来覆去,像摘野花般采撷了许多心思,放烟花般点亮了许多念想,坠落在枕上,烧灼在脸颊和心上。到底给他盼到了哥哥,便熟稔地依傍着他睡了。
这天晚上,蒿蘩又做那种美梦了。在梦里,蒲蒻亲吻着他。这本是一个娴熟的梦,自顾自地在他身上铺演着,引他沉醉。只是今夜的梦有些稚拙,却分外甜美。
蒿蘩侵晨起来,望着沉酣的蒲蒻。在这个人身畔做着这样的梦,和以往滋味到底不同。沉沉的耻感,快乐却是狂嚣的。蒿蘩轻轻叹了一声,自去洗沐了。
蒲蒻霎时睁开眼,他几近一夜未曾入眠。哥哥莫不是察觉了什么,所以望他望了那么久。那一声叹息,是为着洞明一切却无法可想的缘故吧?蒲蒻觉得心里凉凉重重的,起也起不来了。
这天晚上,蒲蒻没有再三地唤哥哥了。他窝在了灶间,也不是很舍得烧柴草,就倚靠着那一团隐灭的余温。蒲蒻拨起火箸,在灶膛里拨了拨。细小的火星散开了,是一棵棵小小的火树银花。
蒿蘩没有等到蒲蒻来唤他,进屋时又发觉他不在,便找来了。他立在门边,看着蒲蒻捣鼓着火箸,是在拨着谁的心灰呢?他本欲转身退去,却倏然听见蒲蒻浅浅地叹了一声。
蒿蘩便默默地走了进来,他生起了火,在蒲蒻身边无言地坐下来。火光抖抖的,把两个人煨得软软的。
“怎么叹气了啊。”蒿蘩低低地问。
“想吃青梅果啊,哥哥。”蒲蒻忍着心痛,开玩笑地说道。
蒿蘩心里柔柔一动,青梅许是自己的福果罢,引出了这样一个人儿。
“吃个板栗吧。”蒿蘩在他的脑袋上敲一下。
蒲蒻咂咂嘴,摇头说:“不抵饿的,想吃山芋啊,哥哥。奶奶为我们煨过的。”
蒿蘩认真地思量着,敲那么轻轻一下,只算得一个板栗。那么一个山芋,是要兜头兜脑地打一下吗?这样想着,他就团团抱住了蒲蒻,讲道:“敲一下是个板栗,抱一下便是个山芋了吧?”可是他又旋即放开了手。他心跳得仓促极了,疑心自己快死了。
“山芋也不经饿呢。”蒲蒻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是不依不饶地,仿佛是在撒娇。
哥哥也变不出,把哥哥吃掉好了。蒿蘩自责地想。他现在竟能自称哥哥了啊。他蓦然发觉了这一点,忍不住自笑着,却当真听见了蒲蒻说着,“想吃哥哥啊,哥哥。”是自己痴魔了罢?痴妄到如此地步?连这样的话,都能活生生地听到了。
蒲蒻见哥哥毫无动静,便胀红了脸,蓦地扑了过来。挣着这条命,他吻住了哥哥的嘴唇。
蒿蘩蓦地推开他,他心里乱得,像是有千万人在行军踏步。
蒲蒻烧红了脸,心里却凝结着冰雪。他立时想要起身逃走,但是觉得要负责,就羞惭惭地说:“哥哥你打我吧。可是你打死我,我也不改口。”
硬硬的话,可他立刻又懊丧而黯淡地问:“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啊?”
蒿蘩是完完全全惊住了,转瞬间又完全被狂喜给袭击了。他呆痴痴地说道:“我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不对,必定不是梦,梦也没有这般甜的啊!”
咦?蒲蒻愣怔怔的。现在是蒿蘩扑了过来,蒲蒻觉得自己被奶奶讲过的山野里的熊给包裹住了。蒿蘩抱得紧紧的,喃喃说着:“蒻蒻对我的心,和我的一样啊。”他的手就像是捆住蒲蒻的铁索。不过这是蒲蒻心爱的人啊,那就换种形容罢,他的手就像神明的红线,系住了蒲蒻。他像嚼咬糖果那样亲吻蒲蒻。据说是很甜的蒲蒻会一点点融化,流进他的肚腹里吧?
噫——蒲蒻又想逃走了。
但他紧紧地回抱住了哥哥,慢慢地说:“哥哥对我的心,也和我的一样啊。”很慢很慢地说,很不舍得把这句话说完。他心里快乐感动极了,一点也不知道哥哥曾待他多不好了。
两个人在小小的简陋的屋子里,变做了一个团团,谁也想不到要起身离开。
想不到第二天蒲蒻就头晕气闷,恐是染了风寒。他在病榻上扎挣着讲:“哥哥我真没病。”蒿蘩似是信了,作势要吻他。蒲蒻百般不肯,缠到最后不得已吐出一句:“我病了,再乱舔会过给你。”
蒿蘩还是固执地吻下去。这个亲法,活人会被亲得死过去。可是,尽不用担心,因为死了也能被亲得活过来。
蒲蒻死去活来一场,不免有些发怔,定定神才发觉蒿蘩垂头守着他。他连忙劝慰道,“哥哥我没事啊,只是稍稍有点风寒。你别这样,仿佛是我快死了一般。”蒲蒻自己也觉得诧异,他和蒿蘩睡在一起,怎么还要生病——身畔是那样的光与热呵。许是昨晚心里忽冷忽热,便受了凉罢。
“若是你死了,我——”蒿蘩覆到他耳边,轻叹着说:“我就哭了啊。”
蒲蒻睁大了眼睛,被这句话定住了一会儿。莫要撒娇啦,哥哥。蒿蘩沉冷了这些年,竟许是为了今天撒这一声娇。蒲蒻圆圆实实的一颗心,像一颗蛋,一下就被孵成了许多小鸡,在肚腹里起劲地啄着。蒲蒻整颗心被啄得厉害,迫得他红着脸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蒲蒻才活络络地讲:“那我想要马上死,这样便能看你哭哇!”可是死了怎么看得到呢?蒿蘩当真是一点便宜也不让人占。蒿蘩已经看过自己哭好几回了,而且次次都是他招的。蒲蒻觉得什么时候也要让蒿蘩哭一回罢?
这是个懒懒的下午。奶奶在床边照料着蒲蒻。蒿蘩煨好了药汤,端了进来,便劝奶奶去歇息。蒿蘩原是要喂的,但蒲蒻硬是自己捧着碗慢慢啜着药水。蒿蘩一只手托着药碗,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他,嘴角漫着笑意,觉得蒲蒻像是在自己手心上舔食吃的小动物。
奶奶见蒲蒻喝完药,放心了好些,便出去了。蒿蘩便把自己的脸捱在蒲蒻脸畔。蒲蒻本已倦倦地闭着眼,被他惊扰着,轻轻颤了颤眼睫。是一大片偃卧的乌云,吹散它罢。蒿蘩出神地想。他呼呼地吹着蒲蒻的睫毛,就像之前在给蒲蒻的药汤吹气。蒲蒻心里倒很是安谧,他再不必羡慕被自己喝掉的药汤,歆羡它可以尝到哥哥温柔的吐气。他带笑地瞥一眼哥哥,腮颊上浮出小小的酒窝。蒿蘩的心里,也有一种快要笑出酒窝的快乐,或是像笑涡那样,细小圆满而又蜜甜的快乐。
蒿蘩之后也并不闹他了,他俩也没说话,就只相偎依着,抵着额头,像是一对鸳鸯。
真好啊,蒿蘩也不必羡慕被褥上的鸳鸯了。